正文 第193章:现实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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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贤树冰冷而现实的拒绝,如同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尤校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无法反驳。对方说的每一句都是血淋淋的事实,尤家已倒,帝国兵临城下,他们夫妇如今就是最大的麻烦,谁沾上谁就可能万劫不复。更何况,战争确实给像朴贤树这样的贵族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痛和损失。
唐艺紧紧抓着丈夫的胳膊,眼中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也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深深的绝望和无助。
张进涛沉默地看着朴贤树,眼中没有任何意外或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早就知道,在绝对的利害面前,旧情往往不堪一击。和平获取帮助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
既然免费的帮忙没有,张进涛立刻改变了策略,采用了最直接也最可能撬动朴贤树这种商人的方案——财力。他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朴贤树,不谈旧情,只谈交易。租用你的马车和车夫,需要多少钱?你开个价。”
朴贤树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冷淡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商人的精明算计。他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说道:“张进涛男爵快人快语。既然如此,看在……咳,看在曾经也算有过几分主仆情谊(他看了一眼尤校民)的份上,这个险,我朴贤树冒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现实:“但是,首先钱要到位!而且不是小数目!现在这形势,马车和可靠的车夫都是有去无回的风险!我要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用力在张进涛面前晃了晃。
“五十金币?”张进涛眉头微挑。这个价格远超常理,简直是趁火打劫。
“五十?男爵,您说笑了!”朴贤树嗤笑一声,“是五千金币!少一个子儿都不行!而且必须先付清!”
这个天文数字让尤校民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加难看。
张进涛面无表情,直接看向尤校民:“侯爵,付钱。”在他看来,尤氏家族盘踞东部多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尤校民身为嫡系继承人,拿出这笔钱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尤校民的反应却让张进涛目光一凝。只见这位曾经的侯爵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眼神躲闪,双手下意识地握紧,嘴唇嗫嚅着,极其艰难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我……我拿不出……”
“什么?”张进涛的声音陡然变冷。
尤校民羞愧地低下头,几乎无地自容,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不是我不想拿……是我……我已经拿不出来了!我的异能……早在从尤家堡逃出来的路上,为了制造混乱活命,我就已经……就已经透支了未来十年所有能借到的额度了!系统……系统现在已经拒绝再借贷给我哪怕一个铜板了!我现在……就是个穷光蛋!”他抬起手,指尖那代表异能的微弱金光闪烁了一下,便彻底黯淡下去,仿佛在印证他的话。
张进涛的眉头彻底皱紧。他立刻将手伸向自己怀中,摸索着钱袋的位置。然而,指尖传来的只有空瘪的触感。他这才猛然想起,就在几天前,为了安置那些从哥布林巢穴救出的幸存女性,他已经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所有金币和值钱的珠宝,毫无保留地全部捐赠了出去,分文未剩!
他本人,也因为之前的善心,此刻囊中空空如也。
两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唐艺。唐艺接触到他们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窘迫和慌乱,她急忙摸索着自己身上那件匆忙套上的侍女外套的口袋,最终只掏出了几枚零散的、微不足道的铜币和一方绣花手帕,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她出来得太过匆忙,根本来不及携带任何值钱的财物。
霎时间,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尴尬和绝望。三位身份本该非同一般的人——一位是前侯爵,一位是帝国公主,一位是实力深不可测的男爵——此刻竟然被最世俗、最现实的“钱”字,逼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
朴贤树抱着胳膊,冷眼看着这窘迫的一幕,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果然如此的表情:“哼,五千金币都拿不出来?还想让我冒险?真是……”他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尤校民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唐艺眼中噙满了无助的泪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此刻他们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张进涛站在原地,周身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冰冷了。他万万没想到,一路闯过无数生死险关,甚至直面恶魔与大军都未曾退缩,最终竟然会被这区区黄白之物拦住了去路。
他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在朴贤树那张写满算计的脸上。软的(情谊)不行,硬的(财力)也没有,那么,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就在张进涛眼中寒光微闪,似乎准备采取某些非常规手段的瞬间,朴贤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后退了半步,手也按向了后腰可能藏有武器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时,客栈紧闭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小伙计揉着眼睛探出头来,嘟囔道:“掌柜的,马厩那边没事吧?我好像听到……”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门外对峙的几人,顿时愣住了。
朴贤树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小伙计回去。
突然,那小伙计的目光落在了被尤校民搀扶着的、脸色苍白却难掩天生贵气的唐艺身上,尤其是她那明显隆起的腹部。小伙计眼中闪过一丝单纯的同情和好奇,他下意识地从自己打着补丁的旧裤子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了一枚磨损严重、却擦得亮晶晶的铜币。
他怯生生地走上前,将那枚铜币递向唐艺,小声说道:“夫人……您……您看起来需要帮助……这个……给您买点吃的吧……”
那小伙计递出的一枚铜币,更像是一根刺,扎在尤校民和唐艺的心上,也刺痛了张进涛的尊严。他尤校民,何时沦落到需要靠旧日仆从来苟且偷生?
强烈的自尊和某种更深层次的、不愿彻底堕入掠夺者行列的底线,让张进涛瞬间否决了动用武力胁迫朴贤树的念头。他目光冰冷地扫过朴贤树,又看了看羞愧绝望的尤校民和惶恐无助的唐艺,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在这里等着,看好他们。”张进涛对尤校民丢下这句话,声音不容置疑。他没解释要去哪里,也没说去做什么。
话音未落,张进涛独自一人走到较为僻静之地,身影一晃,已如鬼魂般融入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朝着丘城的方向飞驰而去。他要去一个地方——唐艺在丘城居住的守备塔楼房间。那里是尤校民安置唐艺的居所,必然留有一些贵重的首饰和钱财。这是目前最快、也是唯一不违背他内心准则获取资金的方法。
但是,当张进涛很快再次逼近了丘城,在距离城池还有数里之遥,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远处原本应该寂静的丘城方向,传来了隐约的喊杀声、爆炸声和哭喊声!
他心中一沉,降落潜行到一处高坡,放眼望去,心中顿时一凛!只见丘城多处城墙已然坍塌,熊熊烈火在城内燃烧,帝国军队的旗帜在城头飘扬,潮水般的帝国士兵正从多个突破口涌入城中!城防显然已被攻破!
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即便隔得老远,他也能听到风中传来的、城内守军和百姓绝望的哭喊和咒骂声,其中清晰地混杂着对“尤校民”的痛斥!
“尤校民跑了!城主扔下我们跑了!”
“贪生怕死的懦夫!他带着公主自己逃了!”
“我们被抛弃了!为这样的主子卖命不值啊!”
……
这些言论如同冰冷的箭矢,穿透夜空,也印证了张进涛最坏的预感。尤校民的逃离,不仅坐实了,而且极大地打击了守军的士气,加速了城池的陷落。
情况危急,容不得多想,张进涛直飞守备塔楼。幸运的是,塔楼位置相对偏僻,尚未被帝国士兵重点光顾。他轻易解决掉两个刚好在唐艺房间里搜刮的散兵,看着房间内一片狼藉,他将所能找到的值钱物品席卷一空,塞入一个顺来的布袋中。
做完这一切,他毫不留恋,在重新飞返回客栈的途中,他心情复杂。丘城的陷落、尤校民被千夫所指的结局,都在预料之中,但亲眼见证,依旧令人唏嘘。
当他悄无声息地回到客栈后门时,天色已微亮。朴贤树依旧等在那里,眼神警惕中带着不耐烦。尤校民和唐艺则相互依偎,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不安和期待。
张进涛没有理会朴贤树探究的目光,也没有对尤校民和唐艺解释半个字。他不想用丘城的惨状和那些咒骂来加剧他们此刻的恐慌和负罪感,那对眼前的逃亡毫无益处。他只是沉默地将手中沉甸甸的布袋扔到朴贤树脚边。布袋口散开,露出里面耀眼的珠宝和金票。
朴贤树眼睛一亮,迅速蹲下清点,脸上的警惕和不耐瞬间被贪婪和满意取代。“够意思!张进涛男爵果然守信!”他立刻换了一副嘴脸,麻利地收起财宝,“马车和最好的车夫马上给您备好!保证稳妥!”
很快,一辆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马车被牵到了后门。车夫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
张进涛示意尤校民扶唐艺上车。唐艺担忧地看了一眼丘城的方向,欲言又止,但被尤校民轻轻摇头制止。尤校民似乎也从张进涛的沉默和匆忙中猜到了什么,脸色更加灰败,只是搀扶唐艺的手更紧了些。
三人上了马车,车夫一扬鞭,马车便碌碌驶离了客栈,朝着东方——中央山脉祭司行会的方位,疾驰而去。
张进涛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一言不发。车窗外,是逐渐亮起的天空和后退的荒野。丘城的烽火与哀嚎被远远抛在身后,而前方的路途,依旧笼罩在未知的迷雾之中。他用自己的方式,沉默地承担了责任,并将这破碎的“钥匙”和“累赘”,带向了下一个可能充满危险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