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能屈能伸是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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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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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奇烈拿回身体,抽了两下鼻子,睁开澄眸和晏引栖互相端量,呆滞一息后,张着两臂扑进浸满雪岭梨香的怀抱,反过身来舔了口晏引栖指上的血迹,不意痛叫起来。
柔软触感滑过,晏引栖怔了怔,将他托稳,温声道:“有毒,不能吃。”
晏引栖抚过小人的肚子,没入一缕清濯灵力,予他片刻熨帖,但撤开手那张娃娃脸又皱起来,在晏引栖怀里翻腾,这便不是误饮血所致的了。
乱草拂摆,一瀑青丝荡起的刹那,叹息泯没于长风,晏引栖回身而望。
“我说过,你受不住的。”
废墟漫飞尘,断阶之上,阿奇烈睁开深黑的双眸,抑着难言的晦。
他倦枕石椅,将那抹唯一的明彩抓在眼里,言不由心地讥嘲:“你在可怜我?悲天悯人的神,对一个弃子的垂怜?”
面对这般诘问,晏引栖实则很无措,茫然地静默,在阿奇烈看来浑然是轻视,他恶狠狠碾过玉扳指,低斥了句:“过来!”
元神小人蔫头耷脑地,从晏引栖臂弯间跳了下去,揉作一团光,窜回阿奇烈体内。
阿奇烈掌按石座起身,他并不愿露出狼狈,然而趋近于打断肢骨、重塑的疼,硬生生把他向后拖拽,跌落至原点。
晏引栖固然迟钝,此刻却看懂了他的不服弱,两个灵魂恍惚间叠合——
这点毫无征兆的感知,令晏引栖心中泛开涟漪,他退开两步,转首离去,留给身后人泰然处之的余地。
*
阿奇烈长发披散,恍惚如游荡天地的厉鬼,披一身艳冶皮囊,迎逆着雪虐风饕,踏骨迤逦而行。
“真是好精彩的戏啊!”这道取笑不请自来。
阿奇烈止住脚步,掀起森冷的目光,射向不速之客——
拦路者倚在枯树粗干上,怀抱酒坛子,歪头打瞧过来,把人从头到尾地审看,每个字调都十足张扬:“你就是魔界的首座将军,阿奇烈?”
他额间饰银环,那环头雕得是狐首,嵌了两粒红宝石做眼珠,右侧则铸有三条狐尾,贴在近耳处,托起那张白皙的脸,衬得眉眼很秀丽,但神情中透出藐视众生的傲慢,特招恨。
这三尾狐银环,正是妖界王族身份的象征。
“虚名而已,我倒不想,妖界的金翼使竟渗人了魔界。”阿奇烈缓缓启声,袖下暗自握掌成拳,却不曾妄动,只因他看见斩丘的铁甲随意丢弃在地面,被一滩血水浸得猩红。
所谓“金翼使”,为妖族豢养的特异暗眼,潜伏在寻常昆虫群之中,闻令探讯。
对方毫无被戳穿的窘迫,反而挑衅般耸了耸肩,“好歹我帮了你的大忙,别这么严肃呀。”
“何须你插手,”阿奇烈拧起眉,平白落下个没用的人情,又不得不认:“你想要什么?”
“错非有我拦着,这傻大块早就跟你们主人告状去了,你们魔头都是这么不知感恩的吗?”少年收起仅剩的笑意,悬空搭下两腿晃悠着,靠此消解火气,“我京玉藻要得自非泛泛之物,还得看你有没有本事应承。”
“原来是少主,失敬了,您尽可直言,在下有恩必还。”阿奇烈遂敛首致意,心里不大耐烦地想:好好一个宴会主人,不待在席间,乱跑什么?若不是他眼下实在耗不起……
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京玉藻扔了酒坛,撑身跃下来,两手背在身后,“我可以替你开脱,同样,我也需要一个素无交集的证人,此证可翻我妖界天地,只问你敢不敢做了。”
趟浑水的坏事儿应付起来倒还有意思,阿奇烈方显出些兴味,“那便做得。”
——
正因阿奇烈挖走那颗上百年的魔晶,令整个妖市大地引起震动,长街行客纷纷警戒,摸上自家武器凝神半晌,又没什么动静了,才各自松出一口气,堵着路过的巡防卫兵盘问,人声再度沸开。
可怜这队上一刻甫交班的逻兵,威风没几时,面对重重高墙,脑门直冒汗,不得不迭声告罪,连连保证即刻调查。
开玩笑,不夹起屁股做妖,随时会蹿出来个风云榜中的修士,把这截瞧不上眼的鼠尾砍断喽,届时哭都没地哭。
竺谣这头也急坏了,她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挂着羊头卖狗肉”,后悔却也来不及,眼下焦荔还在躺活尸,怎么都叫不醒。
她横手扯了骗子的浑脱帽,拽过白花花的公羊胡,怒不可遏:“今儿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铁定刮了你这把胡子,拔你头上的角去磨梳子!”
公羊妖两排牙关打颤儿,哀求道:“奶奶饶命!我也没想到会出岔子,方才那波动邪乎得很,您就地宰了我也救不回小郎君,咱俩个想想办法,事后怎么惩治都随奶奶。”
若非胡子攥在人手里,他都想跪下了。
“呵!你说,你说怎么办?”
“不是极为信任之人,强行入梦会损伤心智,恐怕行不通的……”公羊妖小心翼翼拨回宝贝胡子,对上竺谣的视线当即一抖:“但是!这梦境里暂且安全,只要输引灵力加以纾解,绝不会有大碍!”
“那就是说,我们只能坐等他自己醒过来,何时能醒都得听天由命?”
公羊妖咽了口水,讷讷起来:“是这么回事。”
竺谣阴着脸,抬脚让他吃了个屁股墩,推开窗子眺望,默求仙长速回。
她不敢赌,易地而处,即便自己确然信任焦荔,也不能肯定完全对他敞露秘密,人心的底里都凿了一处深渊,不为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