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鸳鸯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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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煞浮起本体,慢吞吞向林中游去,却忽然杀了个回马枪,晏引栖提防着它,当即避开,不料其声东击西,以迅雷之势喷出一捧焰火,砸向不远处的房屋。
晏引栖攥紧剑柄,看清那是祭台旁的吊脚楼,想来此时深夜,应无人在内,却也保不齐有些意外。
趁他分神,邪煞调头就往林子里钻。
林中,六顺和川哥险些被熊熊火势耀瞎眼,捂着嘴强忍下惊叫,可怜天不遂人愿——
好死不死那诡雾就停在眼前,二人胆颤得承受不住,树赖似的抱树,敞开嗓子冲前方一顿狮吼,惊得林中鸟雀扑翅盲飞,也生生将邪煞喝退。
只是退了这么两步,倒叫它躲过破空飞来的清霜剑,冰刃钉土三寸,余鸣幽颤十数息,一时起了震慑之用,趁此隙川哥拉着六顺撒腿就跑。
阿奇烈从树干上倒挂出来,拦住邪煞的去路,很有闲心地朝它招了招手。
邪煞:……此生今日,受辱尤甚。
挟风冲将过去,凶戾昏头,浑然不觉目标已消失,再冲、再冲,冲不动了,它顿住一瞅,本体竟已被粗麻大网兜住。
“哈哈,做惯了猎人,捕兽的习性轻易丢不掉。”阿奇烈朗然而笑,荡跃落地,神色一凛,跨在那团子上赤拳暴锤。
邪煞嗷嗷嚎叫,吃痛之余忌惮不已,它本出自魔族,后修炼至邪之法以食精血为生,才被魔界驱逐。如人族的弱点皆在五脏六腑,魔族也有各自的命脉,藏匿的位置不过那么几处,同类间能揣摩出来不足为奇,以及猎魔娴熟者,多少也有些头绪。
它嗅不出对方的气息,却已为俎下鱼肉,这更是可怖之处,若不想任其宰割,必得奋力一搏,以谋生路。
阿奇烈停手歇气,抬头说:“道长若不放心,便去瞧瞧,此处尽可交予我,也好让我泄了私怨。”
晏引栖讶然地扫了眼他,似是没想到他出手如此剽悍,而后颔首离去。
阿奇烈唇边的笑慢慢消散,手下有一搭没一搭撸着身下雾团,薅棉絮似的,托腮问道:“你那旧主子藏在哪儿了?”
雾团霎时僵住:“什、什么主子,老子自己就是山大王!”
“呵。”阿奇烈张指成爪,攥住它的魔丹。
“我说!我说!但你得保我一命……”
*
极幽静的山洞内,水滴刹那荡开空灵的回响。
方柏耳边一警,内心惧怕这出奇地死寂,慌忙爬入石室,抓住村长的衣袖,“仲兄,咱们快逃罢!”
“逃?往哪里逃?”荆小禾侧过身,扯了扯脸皮,似笑非笑。
“自然是回村子,趁那邪物不在,得赶紧走!”方柏看着她沉如死水地面孔,摒弃不安的预感,板起脸斥道:“你想在这儿待就待着,别怪当长辈的不顾你。”
“那……她们呢?”荆小禾指了指昏迷倒地的两个巫女。
“你当我不想救?怎么救?回去喊人来抬吧,”方柏语调里满是躁意,浑目往竺谣脸上一瞥:“若这位女仙人肯帮忙,那最好不过。”
竺谣蹙起眉尖,待要点头,却闻荆小禾淡淡道:“你可以走,他不行。”
方柏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一直默不做声地村长,虽有不满,仍耐性维护:“小丫头片子,你这是要骑老人家头上撒泼吗?我倒想盘问盘问你父亲,是怎么教你规矩的!”
“我阿父教我当个善人。”
方柏啐了一口,“等那邪物回来我们都得丧命,你就是犯下大恶了!”
荆小禾陡然厉声诘问:“那你们又行了多少恶事?”
“胡言乱语,我看你是中邪了!”
少女仰面讽笑,忽地飘至方柏身前,眉心缠绕浓厚地怨戾:“我不妨让你死得明白些。”
阴风扑面袭来,透着青灰惨色的鬼脸倏然贴近,方柏瞪大双眼,手脚并用地向后缩,直至岩壁的凉意渗过麻衣,那鬼脸转瞬消失不见。
洞中传开清铃碎响,竺谣握剑,扭头看去,岩壁间竟走下来一个男子,在他身后的红绸架中,赫然少了张皮!
“阿、阿唐……”方柏的白须不停颤抖,这可是没了几年的人啊!
“你不是他,也不是荆小禾。”村长突兀开口,神情中并不惊恐,反而带着些深邃的探究。
“我正是那个将要登上花轿、嫁作新妇的荆小禾,是阿唐应过门的妻啊,”男人的眼孔里沁出血泪:“也是死在婚前一个月的怨鬼!”
随着哀戚地声音落下,周围景色逐渐化作幻境——
那时节水面上卧满了荷花,潭中的鲤鱼更是热闹,与如今冷清的风光大相径庭,划桨的年轻男子站在船头,不住偷觑正垂首剥莲子的少女,那便是阿唐与荆小禾。
四目交汇间小禾抿唇,轻轻招手,阿唐便红着脸放了木浆,跨步走近,偎在少女身边盘坐,一面吃下莲子,一面盯住她傻笑。
“你偷乐什么?”
“咱们就要成亲了……我、我高兴。”阿唐小心翼翼勾上那如笋地指尖。
“你太紧张啦。”小禾忍俊不禁,反过来捏了捏他的手背,即便她亦喜不自胜。
两人打小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牵着,后来知晓男女大别,别扭了好一阵,少时阿唐并不很明白什么叫做喜欢,但他就是受不了小禾的冷落,于是跑到她面前,学着大人模样许诺:我喜欢你,心悦你,我以后会待你更好。
“嘿嘿,”阿唐挠了挠头:“咱们成亲前都不能见了,我跟村头老先生学了句诗,我念给你听: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呃,后面是什么来着?他清了清嗓,淡定自若地省略,“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你学识好,定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小禾逗他,“听起来不像正经的诗,阿父才不会教我。”
“正经的正经的,这话是说:我想你想得要紧,很可惜你不在我家东墙邻舍。”
小禾扑哧一声笑出来,把莲蓬拽在他身上,戏道:“越说越像个登徒子。”
是啊,难不成还要镇日爬人墙头窥美色吗?阿唐觉得自个儿被她绕进去了,他不会讲太多甜言蜜语,只是郑重其事地向心上人起誓:“此后我阿唐惜娘子、敬娘子,会踏踏实实陪娘子尽一生。”
他说得斩钉截铁,青梅竹马的情谊长久延续下去,且越发坚如磐石。
如果不是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