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主她娘重生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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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大风刮过,风雪迷人眼,严阳抬手挡了下。
犹记秋天的时候,他还和小花一起上山打猎来着,打了两只兔子一只狐狸,后来小花全都推给他,照例让他拿去卖了换钱。
其实那时候他就发现了,小花的动作不如以往迅猛,而且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明白的,小花要走了,迟早的事。
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好像还不够。
毕竟离别总是伤感的。
——
少年握着匕首,一笔一划,在厚重坚固的石块上刻下清晰的”小花之墓”四个字。
他跪在墓前,眉目低垂,虔诚祈祷,久久不语。
宋雪销立于他身后,任由风雪拍打,不曾挪动分毫,亦不开口说话,就那样静静呆着。
像个沉默的影子。
风雪越来越大,冻得人手脚发僵。
严阳起身时还踉跄了下,实际他也没颓多久,只是寒冷麻痹了感官,模糊了时间。
他站直身体,自然地活动了下,自然地转过头,自然地走近,为宋雪销拢紧披风,随后说道:“公子,我们回去吧。”
宋雪销看他泛红的眼尾,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道:“你哭了。”
“公子,男儿有泪不轻弹。”意思就是”他没哭”。
他的声音闷闷的,隔着风雪,听起来像是在哭。
宋雪销的眼睛不自觉挪向那块没什么特色的石头,只不过黑不溜秋压在白雪之上,怎么看怎么明显。
真碍眼。
“是么。”陈述的语气显然是不相信。
短短两个字竟显得有些吃味,严阳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抬起眼。
近在眼前的人表情被凌乱的发丝遮了大半,透过头发间隙露出来的眼神不带一丝情绪地落在他后方,淡色的唇微抿着。
他看起来比这漫天的风雪还要冷酷无情。
严阳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眼底的无奈与伤感。
他家公子本就是像雪一样无情的人。
注意到数据变化,双喜试探问:【小雪应该不讨厌小花吧。】
【不讨厌,也不喜欢。】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
【但是我喜欢动物界的规则。】宋雪销的声音冷飕飕的,【弱肉强食,多简单啊。】
做人真的很麻烦,总会被无所谓的情感绊住脚步,他觉得大冷天的,站在这里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否则刚刚怎么会想到,如果被埋在那里的是他,这世上会不会有那么一个傻子为他难过、哭泣。
反应过来只觉得甚是荒唐,以死明志、博取同情?可不就是个白痴。
寒风凛冽,冷意渗进骨子里,厚重衣物包裹下的身体一片僵硬,宋雪销手指捏紧又无力松开。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纠结什么,有点烦躁。
……
风刮得更大了,裹挟着洋洋洒洒的大雪径直抡了过来。
温度低到用来冰镇西瓜都很多余。
双喜憋住了胆大包天的心思,他很想说一句”两个傻子”,但他不敢。
两个傻子在冰天雪地中相顾无言。一个傻子宛若冰雕,表情冷硬。
另一个傻子好歹知道要动一下,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盖在同胞身上,默不作声地背过身蹲下,将自己的背部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
鼓噪的风震在耳膜上,宋雪销还是听清严阳说了什么。
他说:“公子,天寒,你身体不好,我们快些回去吧。”
宋雪销没有拒绝,手搭在少年尚且单薄的肩膀,将身体的重量放上去。
上山耗费了他太多体力,他现在确实很累。
总觉得在听完严阳那句话后,眩晕感不请自来,脑袋更重了。
这些年来药喝得再多,也免不了大病小病的探望,尤其是冬天总要遭罪几趟。
身体的毒一天不解,无论怎么调理,都没一丁点儿用,纯属浪费药材和银两。
他看严阳为他忙前忙后,看他生病就着急过头的模样,更乐于生病了。
他乐意于看对方白费功夫。
宋雪销知道自己的想法很不对劲,仿佛疾病缠身无法痊愈,他也无法像个正常人。
他好像有点幸灾乐祸了。
后果就是严阳背着他到半山腰,他就发起了高烧,烧得他脑子都不转了。
眼看局势不妙,还有那么长的山路要走,宋雪销双臂勒紧严阳的脖子,毫不客气的怪罪道:“乌鸦嘴。”
“……公子,我快喘不过气了。”
……
由于怕吓到张大夫,严阳并没有告知过对方小花的存在。
无故旷工,他正想个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想得有点出神,直到脖子被勒住,他才发现自家公子身体烫得有点吓人。
此番来势汹汹,肯定要大病一场。
严阳手臂收紧,加快脚步下山,一路直奔医馆。
宋雪销头昏眼花,被颠得有点想吐,感觉世界天翻地覆,耳边嗡嗡响,听不清楚,看不真切。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雪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模糊间看到两个人影,一高一矮,两个人好像在说话,面对面小声聊着什么。
其中有一个是严阳,另一个是张大夫,他隐隐约约听到对方说:
“……毒……害小九……谁……”
宋雪销眉头轻轻蹙了下,意识混沌间,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
咕噜咕噜,是气体通过小孔进入液层分散,形成气泡的声音。
宋雪销感觉自己被一股阻力固定着,像是浸泡在液体中,脚不着地,整个人飘浮着。
口鼻周围挂了个东西,应该是某种吸氧装置。他轻轻呼吸,又听到了气泡咕噜的声音。
撑开一点眼皮,宋雪销看到了全然陌生的景色。
视野中没有人影走动,只有九个两米高的透明圆柱体,里面承载着九个样貌年幼的孩子,不分男女,都在不知名的液体之中沉睡。
液体似乎有安眠的效果,宋雪销闭上眼睛,重新沉睡过去。
再醒来时,强光刺眼,四肢被缚。
一个穿着无菌服的人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把手术刀,看体型判断,应该是个男人。
种种表明,他躺的地方应该是手术台。
男人眼角有细纹,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充斥疯狂,双瞳中倒映出单薄的人影轮廓。
他举起锋利的手术刀,眼睛愉悦地眯起,打量着手术台上的他,像打量着砧板上的鱼,考虑着如何下手。
手术刀割开皮肉,从手臂,腹部,到胸膛,鲜红的血液从平整的切口中涌出,宋雪销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股令人作呕的麻木自心底涌起。
大量血液的流失,致使体温开始下降,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意识也开始模糊。
……
浸泡自己的液体似乎有很强的修复效果,从液体中醒来,睡去。
再次被带到手术台上的时候,他身上被缝合的伤痕已经消失。
这次男人向自己身体里注入一管红色的,似乎是针剂的溶液。
身体在抗拒,宋雪销却无法摆脱。
黑白画面一帧帧闪过,如同老旧的黑白电影,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这是梦境,是过去既定的现实。
针剂注入,血液冷僵,自脚底而起,密密麻麻的痒意遍布全身,接着是细细密密的痛。
仿佛真的有上千万只蚂蚁攀爬而上,一点一点啃咬着他。
又痛又痒,又冷又热,矛盾的感受撕扯着身与心。
从肉体到精神,从内到外,煎熬着,折磨着。
从第一管往后,每次注射针剂的量都在增加。
宋雪销挨过了一轮又一轮的折磨。
一次又一次的,男人从一开始皱眉不满,到现在手舞足蹈,状若疯狂。
看他的目光越来越痴迷,仿佛在看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阴暗腐蚀了脆弱的心灵,扼住了发声的咽喉。
宛如老旧电视机发生故障扭曲,尖锐电流穿透耳膜。
哒一声,黑屏了。
自此,漆黑的怪物诞生。
……
不知第几次睁开眼睛,利刃袭来,洞穿了怪物的胸口。
他向后倒去,如释重负。
怪物张了张嘴,吐出鲜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深红的瀑布湍急而下,粘腻地附着在身上。
身下尸首呆板僵硬,毫无血色,渐渐融化在血色的汪洋中。
血流成河,尸骨无存。
眼底有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色,满目疮痍。
临死之际,逐渐模糊的视野里好像有星星点点飘过,一点、两点……数不清的星光翩翩起舞。
星光贴近,施舍似的点在鼻尖,某种飞虫的轮廓闯入眼瞳。
是蝴蝶吗?
与鲜血同样的红色,完美地融入背景。
怪物挣扎着伸出手,勉强辨别,那手掌的大小约莫是人类青年的。
真可笑啊,披着人皮的怪物。
怪物自嘲道,心想着就这么死去似乎也不错。
”告诉我你的名字?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混乱的脑海里突然响起这句话。
他叫什么?他有名字吗?说话的又是谁?
……不行,想不起来。
身体好重,怪物抵挡不住猛烈袭来的倦意,终是闭上了眼睛。
任由身心往下沉。
脑海里忽然浮现朦胧的画面,一帧一帧闪现,不同以往,色彩斑斓。
梦中梦,隐约好像有人在对他笑,那人嘴巴张张合合,说着什么。
声音滞后传来。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叫宋雪销怎么样?”
”是不是……”
“……公子!”
梦境与现实交叠,微光刺破冗长的黑夜。
宋雪销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严阳带笑的唇。
然而那双含泪的眼睛,那么的悲伤。
见到人醒了,严阳立刻扭过头,向外喊道:“张叔!我家公子醒了!但是高烧还没退!”
宋雪销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眼睛定在严阳紧抓着他不放的手。
“……严……阳。”宋雪销艰难地张口,声音虚弱,断断续续。
“公子,我在。”严阳将耳朵凑近了一点,“你想说什么?慢点说,我在听。”
梦境里的脆弱似乎带到了现实,宋雪销忽然不再抗拒当个孱弱的人类。
因为只是一点小病,就能让眼前这个人待在他身边,关心他,照顾他。
为他难过,流泪。
怪物觉得这样真好啊。
宋雪销在严阳耳边呢喃低语,他恍惚地盯着严阳近在咫尺的侧脸,脑袋发沉,甚至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或许是无关紧要的话,又或是潜意识里的东西跑了出来。
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是真实存在的吗?
高烧灼烫着神经,视线变得朦胧,意识模糊间,他好像感受到了些许微凉贴在额头,那应该是严阳的手。
宋雪销用力闭了下眼睛,又睁开,恍惚间看到光,缀在夜空的星光。
“公子,我哪儿也不会去。”他听少年如是说道。
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温柔,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隐约记得初见的那天外头也是这般下着雪,夜晚黑沉沉的,他说了那句”哪里都不许去”后就睡着了,根本没听到严阳的回答。
此时亲耳听到对方的承诺,宋雪销浓长的睫毛颤了下,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像是达成目的,才满意地闭上眼睛。
重新陷入昏迷。
作者闲话:
宋雪销:真是碍眼。
小花:嗷嗷(终究是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