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阴翳下，几个少年正在篮球框下玩耍；几个女孩子心不在焉地打着羽毛球，一下把羽毛球打树上去了，就扭捏地去找那些男生帮忙用篮球砸下来。
    一个男生揩着汗，拍了两下球，然后对准树上白花花的东西一投，果然把羽毛球砸了下来。但是随之掉下来了一团蓬草一样的东西，女生惊叫一声，以为是砸下来一个鸟窝，结果走进一看，不由得动手拨了拨，“哇，这里有个娃娃！”
    他们听这话都围了上来，这个女生蹲下来把娃娃扒拉了出来。这是个最普通的娃娃，有着夸张的睫毛、过度大的眼睛，穿着夸张的公主裙。但是他们也已经过了12岁，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个洋娃娃惹人喜欢。
    “感觉……她看起来有点吓人。”一个女生说道。
    将娃娃拍下来的那个男生耸了耸肩，“恐怖谷效应罢了。”
    “但是为什么会有人把娃娃放在树上？”女生继续说道，“小晴，这个娃娃不对劲，你别碰了。”
    名叫小晴的女生不太服气，毕竟是自己叫他们过来看的，反而细细地观察起这个洋娃娃，“其实还好啦！——欸，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她摸到了洋娃娃软绵绵的肚子，却感到里面有一个不小的硬物：“噫，这里面有东西！”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开洋娃娃肚子上的拉链，另一个女生看着莫名反胃，伸手去拉了一把她：“那么脏，别碰了！”
    男生刚好对这个女生有点好感，想上去表现一下自己，就也蹲了下来，“看看吧，说不定是谁藏着的零花钱。”
    于是小晴拉开了洋娃娃的拉链，一个花绿绿的俄罗斯套娃掉了出来。
    *
    下午，Q一进来，还没坐下来就问道：“你们找到小洁了？”
    沈翊笑着道：“你不怕我们没找到还用这个来威胁你吗？”
    何若男把鬓间的白发往后拨，看起来很想点一根烟：“可以，但是你们瞒不住我。”
    “我们的确逮捕了吴洁，并且拿到了Rt-4。”杜城翻开本子，抬头看向她，“有些事情得问问你。”
    何若男的指尖一颤。她倒没想到沈翊他们能拿到Rt-4，“你们拿到了那个疯子的东西？那可得好好保管，别走漏了风声，否则小心自身难保。”
    杜城警觉道：“你什么意思？”
    何若男把手搭在桌子的前沿，轻轻地前后晃了晃，“你们都知道了吧？吴羯那条蝎子和小洁根本就不是一类人，那条疯狂的蝎子早年就跟组织勾搭上了；我能找到小洁倒也多亏了她。但是她总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推给小洁，所以你们应该抓的是那条蝎子，并把小洁放了。你们手上有Rt-4和我，组织肯定会给你们添麻烦。”
    沈翊笑了笑：“我们也想。但是前提是，我们得证明吴洁完全无罪。”
    她一挑眉，“你们找到了让那条蝎子永远死掉的办法？”
    “试一试，但是我们这边也得齐头并进，所以找到了你。”
    何若男将信将疑地一抬眼，顿了几秒，开始弥散皱纹的嘴角牵了牵，“好吧，反正我也只能相信你们。就算是为了小洁，而且我只要不出去，那群人就拿我没办法。”
    “当年，我找上的是那条蝎子，吴羯。”
    *
    何若男用湿巾细细地擦着自己指缝间沾着的血，往身上喷了点花露水，掩盖着身上的血腥气。电梯一路上到了23层，电梯门从两侧打开，一个踩着红色高跟鞋的女生正在对着镜子抹着枫叶红的口红，“你来了？帮我看看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尽管这人与她有几分相似，但是当她一见到吴羯，就知道她不是小洁。
    小时候，吴洁非常地内敛，话只说一半，总是捧着一本书来看，对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大大的眼睛里只装得下她和书本。
    “小洁呢？”
    吴羯一抬头，眉毛一挑，“哦，你说她，她今天不在。”
    “那她什么时候在？”
    吴羯将没喝完的咖啡倒进花盆里，朝着她甜甜一笑：“当然是等我死了她才能出来啊！”
    *
    “本来我并没有打算找她帮忙，”何若男说道，“不过她后来一直有联系我，组织上也要求我跟她搞好关系，毕竟以后共事的时间会更长，我却不想见到她，于是就稍微设计了一下。
    “我答应她，把秦箐带给她，给她做人格转换的实验。然后把秦箐丢给了警察，我也等着你们上门来抓我，我嘴里掌握着吴羯做的那些勾当，组织不敢冒着风险，于是就不会继续用吴羯，吴洁当然也就不会卷进去。”
    现在看来，她的目的达到了——虽然吴洁还是因为吴羯入狱。
    沈翊抿了抿嘴唇，莫名觉得心有点发慌，刚要拿起水杯喝的时候，杜城把自己的保温杯递了过去：“空调低，水冷了，喝我的。”
    他一怔，手悬在了半空。杜城递过去的手感觉到了尴尬似的，干脆就把杯子推到了沈翊的面前，然后清了清嗓子问：“你有没有什么吴洁没有参与违法事件的证据？我们也好……”
    “你们找到邱云燕了吗？她有五本作文本，吴洁好像加密了自己的日记，应该放在她养母那里。”
    “你怎么知道她有这五本日记本？”
    “我还是见过吴洁的，”何若男有些落寞地撑着头，“她告诉我了一些事情，但是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帮她这个……莫名其妙的姐姐。”
    明明，我才是她的姐姐。
    沈翊从位置上站起身，把画册递到她的面前——上面是两个正在挣扎着的人脸，一个风情万种、但是眼睛含着血光；另一个神情冷硬，但目光坚毅。“我很有幸见过小洁，她很强大、也很果决。她选择把所有人都放在她的安全区外面，却只是为了保护指责她是个怪物的人。”
    “我很欣赏她，也理解你会为她做出一切。但你始终是与她不同的。
    “——你在提到秦箐的时候，也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物件、一个工具，并没有把她当人。所以你不能理解，为什么吴洁要选择牺牲自己来换得一个正常人的资格——因为她为了更多的人活着，为了更多的人格紊乱综合征的人能走出阴霾，不必再给自己画上一个圈，不必再去保护一个个恐惧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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