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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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承祯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乌黑的瞳仁闪着清冷的光辉,带了几分幽深。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略薄的嘴唇有着美好的弧度,带着浅浅的粉色向上微微翘起,即使是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带了几分笑意。读书人特有的儒雅气质以及从小培养的贵族气质在他身上完美的结合。虽然我跟他没打过几次照面,但每次他都衣着得体,行为适当,每句话甚至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从不失他翩翩佳公子的风度,高贵优雅的就像一架经过精密设置的机器。
    为什么突然会研究起皖承祯来了呢,因为他正端坐在我对面,用那双幽深清冷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差不多已经有五分多钟了。
    话说,我跟他上了车,还没坐稳就发现车上的皖承祯正盯着我看,也不说话。我无视他,转头看车里的摆设。哪知我的脑袋转完三百六十度,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我虽然是新时代的新女性,但被一个陌生男子这样看着,多少总有些不自在。并且这个陌生男子还不尴不尬的正是我的丈夫。于是动了身子,调整了坐姿,努力的想在他的目光下找个舒服的位置的我,不管怎么挪动屁股,都觉得不舒服,都觉得有一种压迫感笼罩着我,并且随着我屁股扭动频率的不断增加成正比例增长。
    无奈之下,我只能抬头对上那双幽深黑眸,努力扯动有些僵硬的脸皮,做无辜状道:“夫君?”
    “夫人,大可不必如此,以后这些小事吩咐下人去做就是,既不会伤了自己,也不失了皖家的身份!”皖承祯温文尔雅、不紧不慢的说着,嘴边还带着他特有的笑容,温柔而疏离。
    皖承祯在说到“不失了皖家的身份”这句话时,特别强调似的,一字一顿的说。我一现代人岂会听不出话中的含义?合着他是觉得我失了他皖家的体面!
    我立时眉毛一挑道:“皖公子说的是,区区一个平民百姓的性命哪儿有皖家的体面金贵呢?临玉谨记!”
    皖承祯淡淡皱了下眉,笑答:“夫人既出自商贾之家,这人有贵贱之分的道理,想应是熟稔于心。”
    听到这话,我一阵语塞,无言以答,因为我就是这句话的忠实提倡者加宣扬者。所以,此刻只能舌头打结、干瞪眼无话可说。
    皖承祯见我不言,便也不再说话,只拿起一旁的书来看。
    我直勾勾的瞪了他一会儿,希望通过眼神来传达心中的愤慨,怎奈人家愣是头都不抬。奇怪了,为啥他刚才瞪着我看,我觉得浑身不自在,现在换我瞪他,他怎么一点反映没有呢?难道是他反应迟钝?这样瞪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我重重哼了声,转头看向窗外。
    一路行来无话,没过多久便到了皖府门外。停了车,车帘一挑,穆兰在外面探身子进来,扶了皖承祯下车。皖承祯下车站定,伸着他那金贵的爪子要来扶我。
    我视而不见,直接忽略,跳下车,绕过杵在一边,伸了手在空中的皖承祯,勾了勾唇,往后院便走。
    回到房间,沐浴梳洗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坐在靠窗的紫檀木矮榻里喝茶,“初音,今日救的那小子如何了?”
    “小姐,您快别小子、小子的叫!他还没醒。奴婢已将他安顿好了,大夫来看说他这是饿的,没什么大碍。”
    “恩……他醒便告诉我。”我抿了口茶,悠悠道。
    “是,小姐,奴婢知道。”
    正说着话,玲珑进来道:“少夫人,二少爷差人来请您过去用晚膳。”
    “不去!说我睡下了!”我哼哼着,看着就来气,对着他吃得下饭才怪!
    玲珑看了我一眼,带着几分无奈的摇了下头,便出门回话去了。
    我看了会儿书,不知不觉间便在矮榻里睡着了。一觉睡醒,见初音靠在一边的桌子旁打瞌睡。窗外夜色深沉,万籁寂静,一弯细小的新月柔柔挂在天上。我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抬腿迈下矮榻,替桌边的初音披了件衣服,轻手轻脚出了卧房。
    小厅内玲珑正在烛火边绣花,见我出来,赶忙放下手上的活儿,替我倒了杯茶。茶水还是温的,似泡了没多久。我没吃晚饭便睡着了,现在喝了一口茶,就觉得腹内空空。刚要开口传晚膳,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已过了晚膳时间,便道:“玲珑,有吃的吗?”
    玲珑回身拿出一个精致的点心盒,打开盒盖,里面放了四色点心,金丝枣泥糕、枸杞椰蓉饼、红豆栗子酥和香酥脆饼。我一看,这四款点心虽然精致,但合胃口的只有香酥脆饼一款咸点。我就着茶水,吃了几块脆饼,哪知越吃越饿,不一会儿,脆饼就没了。
    “不然,奴婢去厨房看看?”玲珑善解人意地问。
    我没说话,只张大眼睛,一脸渴望的看着她。如果我有一条尾巴,相信此刻一定在不停的左右摇摆。
    玲珑去了没多会儿,就两手空空的回来了,摇了摇头道:“厨房里没吃的了。厨子说,穆管事说今儿在园子里见了耗子,吩咐晚上下了耗子药,除了下了药的,所有吃的都倒了。”
    我一听,整张脸就垮了下来,心中暗骂穆兰,一个大男人居然跟个耗子过不去,害我连宵夜都没得吃。没办法只得摇着头,看了看桌子上的茶,咬牙道:“我睡觉!”
    上辈子,有个将减肥视为终生事业的同事在对我总结她的减肥经验时,曾说过:饥饿时,睡觉!原因是: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当时,我居然信以为真了!这直接导致了本人昨晚整整一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原因是:饿得睡不着。
    天还没亮,再也耐不住饿的我,便早早起身,梳洗打扮,准备去照月小榭用早膳。用初音的话说就是,从没见小姐这么勤快过。废话!我都熬了一整晚了,能不勤快吗?
    带着玲珑急急跨出房门,却见门口却已站定一人。一身白衣,不染纤尘,背着阳光,倚门而立,一张带笑俊颜,端的一副天人之姿。
    “夫人,真巧啊!刚好与为夫一同去给老爷、太太请安。”金石之音不温不火的响起,皖承祯嘴角含笑,听口气貌似心情还不错。
    “是,夫君。”我垂下眼帘,只得放慢脚步与他并行。
    “夫人昨日受惊了吧,早早就歇着了,连晚膳也没用。今日怎么也不多睡会儿?没事儿了吗?让穆兰请大夫过来瞧瞧?”
    “夫君费心了,临玉无事。昨日只是有些困乏,便早早睡了。”谁说我没事啊?谁没事儿愿意起那么早啊?这不是让饿给催的么!睡觉?我也想啊,这不是饿着肚子睡不着么!
    “哦……那就好!子机糊涂了,看夫人今日神清气爽,步履轻快,昨晚必是休息的很好!”
    “呵呵……”我无言以对,只得干笑几声,算是回答。皖承祯啊,皖承祯!您老从哪儿看出我神清气爽了啊?还步履轻快呢,这是饿得脚步不稳!
    “夫人,这几日,住的还习惯吗?京城与临安南北各方,风土人情也各不相同,京城达官贵人甚多,老爷身居高位,平日了来府中走动的朝廷要员自是不少,太太又是极看重礼节规矩的。夫人虽说是新入府,可也马虎不得呀!”
    “夫君说的是,临玉定当谨守府中规矩。”哼!这些当官的,规矩一套一套的,一天到晚的尽想着溜须拍马,踩着别人往上爬,不知做点实际工作,改善民生。一帮混蛋!上辈子我对当官儿的一向都敬而远之。到了这辈子,虽然身边有几个好官儿,但可能是上辈子电视剧看多了,总感觉古代那些当官儿的都不是好人,不是贪官就是污吏的。
    “书院事务繁多,为夫怕不能日日相伴夫人左右,还望夫人见谅。”皖承祯淡淡说着,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夫君多虑了,大丈夫当胸怀大志,岂能为儿女私情所困,夫君舍小家而为大家,如此气度,临玉钦佩还来不及,怎会埋怨夫君?”我故意把话说的慷慨激昂,热血沸腾,先把高帽子给他戴好,把他给哄住了,然后放下所有顾虑,毫无顾忌的在外面鬼混,最好一年半载都别回来!
    “嗯……”皖承祯转了脸去看回廊外的湖水,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皖承祯转过脸来,继续说了些京城的风土人情给我听。我只是垂目倾听,顺着应答。我俩一路说一路行便进了照月小榭。
    走进后堂,主座上无人,大太太齐氏、老大承定、三夫人陈氏和十一夫人赵氏都已落座,正在桌边唠嗑儿,见我和皖承祯进来都脸带暧昧的看着我俩。
    我随皖承祯入座,听齐氏道:“承安昨儿个晚上旧病复发,烧了大半夜。今早才刚退了烧,七妹正在致德园守着呢,怕是不会过来用早膳了。”叹了一声又道:“老三的病也有些年头了,三不五时的发作,大夫看了不少,药也喝了不少,可就不见好,看着让人心疼。”
    “母亲说的是。当年大夫说过,三弟的病需得慢慢调养,急不得。”老大承定长的最像皖老爷,五官端正,宽肩窄腰,一身浅蓝色缎子面织锦长衫,腰束深蓝色镶玉腰带,英气蓬勃。
    “是啊,大哥说的没错。俗话说病去如抽丝,前阵子三弟还对我说近来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发病次数也比以前少。”皖承祯带笑对齐氏宽慰道:“可见我们这几年的心思没白花。”
    齐氏脸色稍缓,点头刚要说话,便听外间丫头请安声,小厅里一屋子人都起身离座,看向门边。
    皖老爷匆匆走了进来,脸绷得跟扑克一样。
    大家忙行礼请安,皖老爷轻轻嗯了声,径直坐到了主位上。
    待大家都坐定,丫鬟们开始上膳食,不一会儿,摆满了一桌。
    照例,还是等皖老爷动了筷子,吃了第一口,大家再动筷。
    虽然今天的气氛比往日要沉默一些,但对我来说,这些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当饿的不行的时候,谁还会去管用餐气氛如何呢?
    皖老爷今天似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粥,便放下了筷子。
    齐氏夹了块粉蒸肉放到皖老爷前的小碗里:“老爷,这肉味道甚好,您也尝尝。”
    皖老爷没说话,重新提了筷子去夹小碗里的粉蒸肉,咬了一小口,便又放下了筷子,挥手让丫头送来漱口水和帕子,“承定、承祯,用了早膳,来我书房。”说完离席而去。
    “是。”被点名的两人应道。
    说实话,皖府的厨子手艺确实不错,我一边回味着翡翠双菇,一边往瑟园走。
    皖承祯响应号召,去了他老爹的书房。我则打道回府,准备睡回笼觉。
    刚进了瑟园,还没到房间,就见初音迎面来道,昨日救回的男孩醒了。
    原本满身污垢的男孩已经被拾到干净,此时正虚弱的躺在床上,歪着头用一双充满戒备的大眼睛瞪着房门。见我进屋,立刻放下了一脸戒备,挣扎着就要下床。
    我连忙上前阻止:“快躺下,别动!”并扶他重新躺好。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男孩躺在床上,努力抬起脑袋,有气无力的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我给他垫了个枕头,让他靠着。
    “狗子命贱,如果不是小姐昨日相救,狗子早就没命了。”男孩低低道,一双大眼睛闪着水光:“承蒙小姐不弃,还带我回府上,狗子在这儿给您磕头了!”说着便又要起身。
    我手忙脚乱的按住他道“快躺好,我救你可没想着要你给我磕头!举手之劳不必记挂。”我怕他再乱动,使了眼色让初音过来帮我扶他重新躺好。
    “你叫狗子?”我问。
    “是。”男孩答。
    呵呵……我嘴角不禁有些抽搐,狗子!这名字还真是……别致!
    “大夫说你原本体弱,昨日又受了伤,需好好调养,我看你先在我这儿安心住下,等伤好了再回去也不迟。你家住哪儿?我差人去你家送个信儿,免得家里人担心。”
    狗子听了却低下头:“我家已经没人了,早几年爹就死了,去年娘也跟着去了。我一个人靠乞讨为生,饥一顿饱一顿,只求能留下条贱命。”
    “啊……这样啊,那你先在这儿把伤养好再说吧!”我没想到这个叫狗子的男孩身世如此凄苦,不由柔声道。
    “小姐,狗子娘曾教过狗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狗子自知命贱,只求小姐能留狗子在身边,做牛当马狗子都毫无怨言!”狗子有些激动,拉着我的袖子道。
    “这……”我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留他。一方面觉得不该贸然留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另一方面又觉得他身世可怜,一时没了注意。
    “你这小子,倒是机灵,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可知此地是何处?你想留便留了不成?”玲珑端了个水盆刚跨进门,“每日想进皖府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要入府当差祖上三代都要仔细查过才行,今日你这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子求了少夫人,少夫人心善留了你,让有心人说了事儿去,你这不是害了少夫人?”
    狗子听了玲珑的话,紧紧咬着嘴唇,一双泛着雾水的大眼睛满是祈求的看着我。
    玲珑的话,说的没错。我虽不担心有人说我的事儿,只是要留下狗子,首先皖承祯就不会同意。但狗子又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若要我等他伤好了再将他赶到街上去,我也做不出来。便对他安慰道:“你先安心留下养好身子,以后的事情等你恢复了再做计较也不迟。”又示意初音过来把他扶下躺好。
    狗子听我暂时留了他,便嘴角带笑,乖顺的躺下。
    我见狗子面露喜色却带了几分倦容便道:“你且先歇着,我先走了。有事儿找初音就是。”
    狗子点头,带着一脸笑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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