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方震就着夜色也能看清李队是如何带人从四面八方包抄上楼的，他给的地图准确，就算是楼里还有暗哨，也不难摆平。
     “看什么呐？”
     这么好的形势，他都差点忘了那个倒霉徐哥还在他房里监视着自己呢。
     “没什么。”方震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笑，真心着呢。
     “你身上带粉了吧？”
     “什么？”方震一时竟没明白。
     “别那么小气，给我点儿，瘾头上来了。”徐哥大手一伸，倒挺理所当然。
     之前方震就是以自己吸食为由向徐哥买的货，可这回行动他可是一点都没带啊，东西都在局里保管着呢，拿什么给他啊！
     “没带。”只能实话实说了。
     “别逗了，你小子出门身边能不带点儿？藏什么藏呀！”他说着就要去翻扯方震的行李袋，方震刚要上去阻止，徐哥已经拉开口袋，愣在当场。
     一袋子的废纸和砖块儿。
     这当口楼道里已经热闹起来，呵止的，喊打喊杀的，嘈杂声此起彼伏，徐哥一个激灵后恍然大悟，弹出刀子就往方震刺来。
     人小方同志好歹也是人民警察，哪能给他一下撂倒，闪身躲过后，退到床边摸出一早藏那儿的枪。
     “别动！把刀丢了！”方震拉开了保险栓，子弹上膛，那小模样儿真是帅呆了！
     徐哥眼见反抗不了，只好依着他的话慢慢弯下身去，欲把刀放地上。可方震猛然间眼前一花，似有一道银光闪过，然后只觉得腿上一阵热辣辣的疼。
     这时身后“砰”的一声门给撞开的声响儿，小方同志那已是疼到扭曲的脸上漾开了得意的花。
    
     后来传到顾汉生耳朵里的话是这么说的：方震因公受伤，奄奄一息了。
     话是小周带到的。
     “不可能。”顾汉生斩钉截铁地说道，好像眼见方震还活蹦乱跳似的。
     “是静慧告诉我的！”
     这下就不好说了，尽管静慧不是尼姑，但为人处事倒也挺靠谱的，不像个随便打诳语的。
     “你没骗我？”真是个怀疑主义者。
     小周心里琢磨着，静慧原是说伤重，恐怕一条腿要废了，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可这更是生不如死啊，自己这么说也不算夸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医院·
     静慧带了门师傅亲自敖的骨头汤来探望方震，这几天敖少宝鞍前马后在医院伺候着，好几天都没和她出门做买卖了。
     “怎么样了？”静慧柔声问道。
     “没事儿，皮外伤，他们非小题大做！”腿上缠着纱布，看起来怪瘆人的，可伤口虽然深，但并没伤筋动骨，方震都觉得这两人这么大阵仗太过好笑。
     “皮外伤？差点都戳到骨头了！”敖少宝跳起来，“那个小兔崽子真当自己小李飞刀啊！这一刀可真够狠的！”
     “我这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儿呀！”
     哎呀，原来是皮外伤啊……静慧尴尬地笑笑，这回报假案了。
    
     顾汉生痛苦地做着抉择，看，还是不看？
     人都奄奄一息了，还有什么芥蒂是心里放不下的？真要到了阴阳两隔才后悔没见着最后一面么？
     就算他俩只是没什么情分的朋友，可毕竟也算相识一场，难道非得绝情到这个地步么？顾汉生一咬牙风一阵地出了门，一路上恨不能快点快点再快点。
     平时他是万万舍不得打车的，今个儿可算是破例又破财了，一路上车窗外的街景往后倒去，顾汉生那双漂亮的明眸却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似的。
     车刚停顾汉生给了钱就跳下去，仿佛那车座烧他屁股，可人既然是到医院的，司机师傅也就见怪不怪了。
     病房里方震、敖少宝和静慧三人正打着趣儿吃着茶果，还是静慧先瞧见了门口站着的人。
     方震见到顾汉生也是一愣，他哪敢奢望小顾还能来看他。
     “呦，小顾啊，来看方震啊？”静慧起身把人拉进来带到床前，悄么叽儿地把敖少宝拖了出去。
     “干嘛呀？外头风大呀……”敖少宝的声音彻底消失掉。
     顾汉生死死盯着方震那条坏腿，咬紧嘴唇，好像努力忍住不把他真的打残似的。
     “你……你来了啊？坐，坐吧。”被他瞧得心都虚了，这腿不打紧，再这么下去可要内伤。
     顾汉生就势坐下，眼光终于移到方震脸上，这才心下一惊，才多少天没见过，怎么憔悴成这样了？原本听小周没头没脑说过他正办什么大案子，还疑心这小地方的哪有什么大案要案的，这下才真的信了，就算没挂彩，那一脸菜色也够怵人的。
     “我真没想到你能来，我，太高兴了。”
     “高兴个屁！”
     “……”
     嘴还真是硬，半句好话都不肯说，服个软说我挺担心你的对顾汉生来说真是天大的难事，刚才那个火烧眉毛的人见到方震没事儿立马就换了副嘴脸，合着姓方的没死就是对不起他似的。
     这茬儿方震是接不下了，本来见着顾汉生他就有点晕晕乎乎的，看人冷着一张脸更是有点不知所措，他本来不笨，一遇见他小顾就慌神。
     “怎么弄的？”大概是察觉气氛太尴尬，顾汉生终于缓和过来，还知道问问前因后果，接下来不晓得会不会嘘寒问暖，哎，这是不是有点太难为他了？
     方震仍旧是轻描淡写，说是不小心给划伤的。
     刀子飞行贯穿和拉你一口子那可真是天差地别，亏得这人还能这么云淡风轻的，好像拿刀子插的是别人腿似的。
     顾汉生喃喃地：“小周说你快过去了。”
     “哈？”没听错吧？这小周的嘴怎么那么毒呀！（小周：冤枉呐~~~）
     “看你生龙活虎的好得很，我也不操心了。”顾汉生说着就要走，被眼明手快的方震一个抓牢，死死捏住，这会儿倒不含糊了。
     “你怎么那么别扭啊？我没事儿你是不是特失望啊？”这话搁别的大老爷们儿也就听过笑过拉倒，不定还能搭个腔说我就是失望了怎么地。可那是顾汉生啊，心里有事儿也闷着，嘴上说的通常都不过心的人，这么重的话就跟伸手掐他脖子似的。
     方震正寻思着要道歉，顾汉生扭头一阵诡笑：“没错儿，我别扭我歹毒，你赶紧撒手，省得我祸害你！”
     “早给你祸害了！”方震手上一用力，把人拽到自己跟前，顾汉生脚下不稳，差点整个人扑下去，亏得立时找回平衡，没来个泰山崩于前。
     “嘿！你个小王八蛋！”顾汉生正骂骂咧咧的，方震又捉牢他另一只手，整个人给他拉近身边，微微靠着，真好啊，伤的不是胳膊。
     “别动，你消停会儿，来时候不是挺安静的么？”
     那是给你气的！
     顾汉生本不是个顺毛的，但给方震这么一喝倒真停下了要大动的手脚，贱呐，以前人好言好语的他不给好脸色，这会儿被他一凶倒安生了。
     “我好一阵子没见你了，又怕你不肯见我，都不敢找你，只能拼命工作，忙忙碌碌的倒没时间去想你。你过得好不好？”
     方震这柔声细语得太过熟悉，顾汉生不自觉地感到他们仿佛回到原点，两人之间的情义都清清白白的，可他心里知道过去是回不去的。
     可回不去不代表不能往前走啊！
     “不好。”顾汉生老实道，是啊，他家里那点破事儿还没什么实质性进展呢。
     方震把他扳直，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顾汉生摇摇头，他可不喜欢拿自己家的事到处给别人抖包袱看，兜售那点家门不幸讨什么同情呀，太愚蠢了。
     “没什么，家里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方震依着他，也不多问，只顾说自己的，眼下可是大好机会，要能扭转局势可真是赚危为机了。“好，你家的事我不操心，我只操心你，咱们讲和吧！”说着他就伸出手，完全大老爷们的范儿，顾汉生再推推搡搡的就矫情了。
     “你……没什么阴谋吧？”握手言和前，他还是照样发扬怀疑主义精神。
     “哎，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翼翼的？你摸着良心自己说，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不？”
     哎，顾汉生苦笑，良心啊，怎么人人都在说你呢？
     “好！”他一手握住方震的手，以前人拿真心待他，被他当成驴肝肺给踩烂丢了，现在难得他不离不弃的，还真是叫人很感动。
     当天顾汉生回家看他娘，没想老头老太太倒和好了，他爹除了把家务活儿都包揽了，还跑前跑后地给他娘的脚丫子上药、换洗纱布，乐得老太太喜上眉梢的。
     怪不得人说家务事管不得，就算是儿子，爹娘两口子间的事儿也是使不上劲儿的，不过，这不也挺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