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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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雾染白了街头,姑娘跳着笑着采药,家破人亡。
“姑娘,这就要走了啊。怎么不来我们这儿碧落镇玩儿个几天,找家客栈住着。”那女子笑道,面纱都抵挡不住她的笑容,而被若烟肉眼捕捉到。
若烟深行一礼,恭敬道:“多谢小姐好意,既是家中仍不可放下心来,那便不得停留。此次前来,小姐出手相助,若烟甚是感激不尽,若是日后有机会,定涌泉相报。”说完便准备回家,嫣然一笑回应了女子。
女子道:“姑娘请留步!”她突然出手阻拦了若烟回去的路,“回报倒是不必,不过姑娘以后要是有困难,就来此处寻我踪迹。我名伊悴,伊是家父之姓,悴是因为年少时患病众多,因此家中才会备如此之多的草药。”
若烟看了看她的眼睛,眼下乌黑一片,才发现如此动人的小姐竟那么憔悴,真是可惜啊。
若烟眸中映出她的倒影,若不注意这点瑕疵,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若烟道:“伊小姐真是心善,虽这样过于麻烦恩人,不过我一定会常来看看的,告辞。”
碧落镇过的什么节,如此盛大,说不定又是哪家小姐公子办的庆生宴或婚宴罢了。
若烟算是刚刚出了碧落镇,就又有人家喊住她,她知道留弟弟一人在家这么多天,总会有些担心,是不能再等了。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却是处于内心深处的善良,回头行礼道:“公子有何事?”
可循声找去,哪有什么公子,是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孩。发已经及腰,虽是破破烂烂,却是一派风度翩翩的公子形象,长得也十分可爱,像是和若榆差不多大。
“姐姐……”那个男孩激动道,并扯了扯若烟的裙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没等若烟反应过来,他又道:“求求你带我走吧,我不想流浪了……”男孩眼里蒙上了一层泪水般的薄雾,身上也处处是伤痕。
若烟愣了愣,本想离开,却心软了,她柔声道:“我和我弟弟可以一直保护你,但是跟我走也是流浪。”
“没关系的!只……只要是这个姐姐就好!”
若烟也看不得这种场面,一向懂事礼貌的她还慌了神,结果还是默默背起了他,一手还拎着草药,不敢放开。
“姐姐人真好,我叫枯冥,字凌白。”枯凌白笑着介绍自己,“姐姐,其实这个镇子上并没有姓枯的人家,这个姓是我自己取的。”
若烟觉得心脏似乎停了一拍,担心道:“那阿冥的爹娘呢?”
话说出口就基本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枯凌白却还笑道:“阿冥没有爹娘。”随即就不笑了,反倒是收敛起来,“爹娘在我小时候就不要我了,说是要去救人,救很多人。”
若烟既是早已知晓答案,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问,内心深处也心疼上了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枯凌白问道。
若烟很久没被人这么亲切的叫过了,除了弟弟若榆和父母,这个孩子还是第一个。
若烟笑道:“我叫若烟。”一句简单的介绍却让枯凌白疑惑了几秒,他道:“若烟姐姐没有字吗?”
“我们这里有个比较严格的习俗,说是习俗,或是传统。”女子取字理应在年十五笄礼时取,“姐姐今年十四,还不到取字之时,可能今生都不会有字了。”
枯凌白道:“那姐姐知道清玉庭吗?据说那里的人就是帮助我们这种流浪者的。”
若烟答道:“曾经有幸听闻过,据说那家主大人之子,可是年少成名,世人皆传的丰神俊朗。我其实也有几日较为仰慕那位公子,若是可以像他那样就好了。说起来……阿冥有什么故事吗?正值路上无趣,就当消遣。”
枯冥,字凌白。这个字也真是奇怪,他从未说过由来,只是对陌生人敷衍一句“我爹随便起的。”
这里的确没有姓“枯”的人家,都觉得这孩子真是怪。“枯”和“冥”这两个词竟并在一起作为一个名,不管是那个都不吉利啊,倒像是死人的名字。“也罢也罢,这孩子没了爹娘,思想怪异点也正常。”这是所有人对他的评价。
“这孩子可真怪。”
那年好像枯凌白三岁有余,爹娘都是抛弃他走了,不声不响。
有人看他顺眼,便赏个吃的,不顺眼就打,没什么好商量的。
而凌白这词,像是曾经空闲时摸索出来的,看似有着万事顺心,天赋幸运的暗示其中,可实际也只是反讽的含义罢了。
世间善恶难辨,有人百般顺从,到头来心机重重,怎能使人放下心来,好好看这世界。看看人性险恶的一面,看看混乱不堪的人群。
“阿冥。”那晚没有灯光,出门时也没来得及提上个油灯,匆忙告别后就离开,“你爹和我要去救人,或许不会回来了,照顾好自己。别被人家踩在脚下欺负了,回来像是从前那样,肿着个脸哭着告状。”
枯凌白那时尚小,并不知道爹娘去往何方,也只是不闻不问的坐着。
大概是枯凌白开始有模糊的记忆之后,几年来风平浪静,毫无父母征兆。
他习惯自己生活,也喜欢自己生活,有人干涉还会送上个白眼给对方。众人一提到这个孩子,便是颤栗不止,这天下哪会有这么冰冷的孩子?
一年又一年,他开始有自己的尊严和想法。
“娘,这个哥哥为什么一个人啊?”某天路边走过的一个普通孩子问道,“他没有爹娘吗?”
那位母亲一边低声训斥着那个孩子,一边又小心翼翼的观察枯凌白的神色。
果然不出所料,枯凌白的脸色越发黑暗,握紧了拳。
“叫你别胡说!再这样回去就把你的嘴剁下来喂狗!”那位女人脸上浮出慌张的脸色,硬拽着那个孩子要离开。
“别动!”枯凌白似乎察觉出了不对,喝声制止,“再动个试试。”
“我告诉你啊,别以为平时气势好一点,老娘就怕了你了,你还想杀人给你爹娘陪葬不成?”那个母亲又开始多嘴,手心却出了冷汗。那个孩子懵懵懂懂的看着枯凌白,仿佛再央求着什么。
枯凌白自失了爹娘后,天天练武,绝不耽搁时辰。记得一年前挑战了镇上的恶霸,胜得那叫一个彻底。恶霸当然是人人皆知,那么被打败的事也在镇上传开,要多激烈有多激烈。
一战成名是必然的,有人把枯凌白看作救星,有人却看作将来深不可测的祸害。
“把孩子留下,我放过你。”要不是事实,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给你给你,我可走了,跟我没关系了啊!”
“……”枯凌白看着那个孩子,眼神变得温柔几分,“他是把你拐来卖的吧。”
“嗯。”那个孩子满眼泪水,时不时的哽咽几下,“谢谢哥哥救命之恩,夜儿将来长大后会报恩!”
枯凌白笑道:“夜儿到是个好名字。”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笑,其实他也很爱笑。爹娘离开的那夜,他看着桌上的玩偶就笑了;有时躺在床上想着一些往事就笑了;坐在路边看着小贩也会笑……
枯凌白在三年前见识过富家孩子庆生,大街小巷都变得热闹,各种人手里拿着各种玩意儿走过,在府上道一句“小公子生辰吉乐。”他也很羡慕那些孩子,自那天起,便没日没夜的盼着自己的生辰宴。
一年过去了,却终究没能等来。
“这位公子,你……知道我的生辰是何时吗?”枯凌白几乎这样问过每一个路过的人,基本上得到的回应是:“哎呀不知道不知道,这年头街上怎地还有乞丐。”随后就是一脚踹开。
不过也还是有人,不回答他,只是冲着他轻轻一笑。目前枯凌白只遇到过三位普通公子与一位通情达理的小姐这样做了,好像叫什么伊小姐,总之就是长得美,心也善。
不过终于有一天,枯凌白还是见着有一人告诉了他,他笑得很古怪,告诉他之后更是捧腹大笑,不得消停。可能就是因为答案太过离谱,他当时说的是:“十三月三十二日。”枯凌白竟一直记到现在,没能盼来生辰。
枯凌白的想象力很丰富,他有时在人家府上坐着,望着别人,像是大家都在为他庆生。
曾经枯凌白的父母也算是风云一时的大人物,多次他在想,“我爹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救人还是怎么样?
说到这里,枯凌白有些难受,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他可是别人口中惧怕的怪异孩子,却在若烟这里怎么也强势不起来。
“好啦,阿冥没错,姐姐很喜欢你的。”若烟微微笑道。
当枯凌白说起什么“伊小姐……”若烟内心已经知道是谁了。
“也快到了,正好让阿冥认识一下我弟弟。”若烟笑道,“他叫若榆,字魄初。”
叶落的很快,悄无声息的枯萎,又在新春萌发。夜很漫长,唱响了一曲,又思念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