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布庄查账
    满堂寂静中，檐角雨水突然叮叮咚咚砸在青石板上。
    我瞥见老周后颈的汗渍已洇透他的领口，账册边角的茶渍恰巧盖住啊某个数目。
    库房门楣结着的蛛网，昨夜暴雨打湿的霉气裹着陈年丝絮往鼻尖钻。
    “祝山，算算看。”我把檀木算盘推到了祝山面前。
    “是，少爷。”祝山的指尖在包浆温润的
    账册皮上顿了顿后应道。
    “上月初五那笔三百匹上等云锦的买卖，每匹作价十二两？”墨迹在洒金宣纸上洇出古怪的晕痕，祝山忽地轻笑了声。
    “这么便宜吗？”我似笑非笑地放下了茶杯，放的有些重，“咚”的一声直接惊飞了檐下燕子。
    “不是……”周掌柜枯瘦的手指绞住袖口，汗珠顺着山羊须滴滴滚落。
    “江宁府云锦市价才。…。。”
    “周叔想说市价才九两吗？”祝山指尖点向窗外车马，说道。
    “我……”周掌柜有点语塞了。
    “我们对面的永昌号上月出的下等云锦货价都有十五两七钱。“祝山起身时库房深处忽地传来丝帛坠地的闷响。
    十指沾着新茧的伙计正将成匹素绸往暗格里塞，月白缎面下隐约透出青灰丝络。
    “这是……”我顺着祝山的视线看过去时，眼角涌了笑意，却不达眸底。
    “定是那起子匠人以次充好……！周掌柜的喉结上下滚动道。
    “周叔，这话你信吗？”祝云反问一句道。
    “两个月前老爷和夫人去寺庙……”祝山翻来账册内侧密密麻麻的朱砂批注，挑挑唇角道。
    “布庄采买的松江棉突然改从徽州进货。”
    “松江锦那边出了点问题，所以……”周掌柜终是插上了话。
    “是吗？”祝山抽出暗格里泛黄的旧册，两张供货契并在一处时，相同的字最后一捺竟分毫不差。
    窗外不远处不知谁家有喜事在放鞭炮，惊得屋外的鸽子扑棱棱地掠过了滴水檐。
    “张叔在我家也有十年了吧！”我望着瓦楞间飘落的灰羽，忽然想起今晨在渡口瞧见的那艘挂着苟字灯笼的货船，话锋陡转道。
    话音未落，库房深处传来织机倾覆的巨响。七八个伙计从染缸后转出来，靛蓝手指攥着浸透茜草汁的麻绳。
    “少东家，外头雨大，但有位客官求见。”门房小厮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
    我抬眸望过去时，有位青衫客正立在滴水檐下收伞，伞骨上凝着的水珠将坠未坠，映出那人腰间一枚冰裂纹玉佩。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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