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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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玩男人,但我不下流,我自认自我控制良好,我虽冲动过但从未失控过,有时,我也会想看看是谁能让我失控,在何等情况下失控,至于那个失控的我又会做出什么事?我没有答案,也许我总是对人事过于轻淡,才达不到失控的状态。
梧桐不会失控,自命为楚留香的人不会如此没格调。
因此,当我瞬间从左搂右抱的状态变成了一个无侣的单身汉,我没怪藤子,感情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只当做是一次教训,别看轻藤子的实力。
我打了数个呵欠,今天下午打了篮球,很久没这么消耗体能了。
我决心和藤子断绝来往,晚上没让他过来。
我躺上床,一灭灯,要命的门铃又响了。
五月的天极热,我只穿了一件短裤,一手支着门,露出半截脸站在门边对着来人说话:“藤子,你与我从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回去吧。”
他不理会我,自以为是地推开房门毫无羞愧地入屋。
他一进屋就将门掩上,话音冷静:“梧桐,你在生气?”
我青青的脸犹似落日狂花,瞠目怒视。
他带了酒,说:“过来坐,这是好酒。”他带了我爱的台湾啤酒。
啵一声,瓶身开了,他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给我。
我坐过去,一饮而尽。
“藤子,我们以后别再来往。”
“你真的生气了。”他瞇着眼打量我。
我拿起他那一杯台啤,一并饮尽。
我一转头,触及那双洁净的雪眸便忘了心头怒火,把长长的手臂缠在他肩上,嘴唇欺近,低低说着话:“藤子,我想跟你在一起,虽然只有短短剩下两个月不到,可我真想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
热气喷在他耳朵上、颈上、最后停在他的眼角,我避开他的唇,那是他唯一不让我碰触的地方。
他全身打颤,我伴着几分缥缈的酒意,伸出手又把他浓密的黑发抓得死紧。
我捧住他的脸,定定地、一心一意地说:“你把我身边的障碍物全部清除干净,从现在开始,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了。”
他一怔,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被带往云端,飘在暖厚的指网间。
“帮我卸衣吧,藤子。”
我命令他除去我身上唯一的短裤。
那一天天气很热,藤子全身大量出汗,他在我的折腾下把仅剩的力气全交给我。耳边尽是粗重的喘息声、电风扇转动嘎嘎声、然后是晨鸟啁啾的鸣声。
不单如此,翌日是周六,那一天我们谁也没下床,藤子被我的手劲及腿劲缠住,最后,我听见耳边他的声音,他总算说了句与喘息无关的人话。
他一惯冷调地说:“梧桐,我给你两个月,这将是你永生难忘的回忆。”
轰一声,我脑筋一片空白。
这对白,好熟悉。
我曾对旧情人说过类似的话。
我支起身将藤子的胸膛推开,燃起一根烟,抽着,吞着,吐着,烟圈里有无数个问号。
我掐住藤子的脖子,逼问他:“那小子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你是来报仇的是不是?你来替他报复的是不是?”我眼丝泛红,烟火冉冉。
藤子没被我吓着,他反斥我:“经过我的洗礼,全世界的人都把你忘了,忘得一乾二净,你懂吗?”
轰,轰,轰。脑子被炸药炸开了,碎成粉末。
“你什么意思?藤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把烟靠向他的脸颊吓他。
他挥手推掉烟蒂,瞅着我的脸,漠然提醒我说:“梧桐,从今以后,任何人都不会记得你的好。而你,也只能记得我的好。我说过,很多人都会心甘情愿跟我走。”
我的脸已经变形,赏他一个清脆的耳光。
啪一声打在他脸上,印子印开来。
藤子把我的烟灭熄,他那好教养被我惹恼了,反手制住我,他狠起来力气倒不小,居然还能把我压在床上,趁我翻身之前在我脸上回我一掌,嘴里不客气低吼:“你打我什么意思?”
“藤子,你真自私,你真自私,你两个月后就把我一个人扔下不管,然后一个人在外面快活,为了你,要牺牲我的快乐,连我能亲近的人你都要骗光,你真自私!”
他的鼻息沉重,全喷在我脸上。他停顿一分钟,抱住我说:“我没骗人,都是他们自愿的。梧桐,对不起,这样好了,我给你两个月,然后再把我忘了。”
我推开他,半坐起身,十指抱住头,眉拧成一团。
我对着如墨的黑暗垂下头,高喊一声:“天啊────!”
这世间,有哪个人在谈情说爱时,会事先预告分手结局。
我看着我想奋力推开的人,再想到七月即将来到,煞时全身冰冷。
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放不下这段感情。
藤子不可思议盯着我,这次,震惊的是他,他终于发现,眼前的梧桐,不再是那个谈笑风生的楚留香,而是想紧紧缚住藤蔓的一个人,陷进去、拔不出来的一个人。
我听见他冰冷又不带感情的声音在黑幕下沉淀着。
他说:“梧桐,你什么都可以说,但别说,你爱我。”
那时,四只黑瞳交会在无声的夜里。
我没说话,我的额发烧了,我终于确定一点,我遭到报应了。
***
我又找不到藤子了。
连续十通的电话回应都是“这个电话暂时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该死!”我诅咒藤子的祖宗三代。
大四的课很少,但应该有几堂是必修,我查了一下今天藤子有可能出现的必修课教室,只要他不逃学,我一定能逮到他。
查询完毕,大四全是选修课,没有必修,我忘了这是一条善意的安排,以免让毕业生因被当而延误延毕的危险,所有必修都在大三前修完。
我退出系馆前的公告栏,班驳的办公室斜出一个人影。
我唤了一声:“藤子。”
他停下脚步,挺立如一枝梅树,问我:“你找我?”
“为什么不开手机?”
“没那个必要。”他回答地轻轻松松。
得到这样的回应一点都不奇怪。
藤子是何种人,我十分了然,我在朋友面前享有绝对的主控权,更遑论是他,他享有绝对高高在上的主控权。
只是,这样沦为下风的受制让我不习惯。
“藤子,一起吃饭吧。”
他的态度冷漠又绝情,提醒我:“梧桐,你想缠住我?”眼神露出高度警觉。
他在防备我。以一种不容私人领域被侵犯的保卫姿态防着我。
他的眼睛透着寒光,冷冷的话似针般扎人:“梧桐,你最好打消念头。”
“什么意思?”
“你跟我的关系,就是那样,不多也不少。”
“你讨厌我白天出现?”
“是,尤其是用这样黏人的方式。”他斩钉截铁说得毫不客气,彷佛跟一个陌生人对话似地,无情至极。眼前的他和提酒而来谢罪的人分明是截然不同的态度,摆明了不让我涉入他白日的生活。
我倒抽一口气,脸颊发冷,回答他:“知道了,我触犯了你的底线。”
旋身,我朝反方向的楼梯下楼。我没回头看他,甚至,我踽踽步行在校园小径上,耳朵听不见任何声响,我往操场踱步过去,把书包一扔,在红红的跑道上一圈又一圈奔跑,风呼啸,太阳猛烈,汗流浃背把衣服浸湿了,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将自己从悬崖边缘拉回。
气喘吁吁之后,我捂着腰,掏出手机,把藤子的电话号码从电话簿中删除。
再见,藤子。
别说两个月了,就到此为止,这样对我最好。
***
一帘月光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室内宛如一座死城,除了烟还活着,冒着,否则,真看不出这屋里还有人的存活。
我在沙发上胡乱散坐着,裸着上半身,洗完澡又冒汗。我没开电风扇,窗户开着没作用,室内室外一样闷热。
半夜三更,藤子自己掏钥匙进屋,他轻轻转动门把,喀一声,与我齐高的体型探了进来,像作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把门关上。他弯身卸下鞋子,一手拄着墙,一手撑开鞋子。
我在他身后不出声,他脱完鞋子,撩撩头发,往我的床挪移过去。
“我在这。”
他“啊”了一声,显然被我吓得有些失神,三秒后,他又恢复那个理智的模样。
“你来干什么?”这一回我铁了心,不打算再接纳他,于是我又接着说:“钥匙留下来,你可以走了。”
他走向我的位置,把脚边那台电风扇打开,东按西按,电风扇没任何动静,嘴里咕哝着:“怎么不转了?”他窝在电风扇旁边,手指头在按键上切来切去。
“别按了,坏掉了。”我伸出右脚,把电风扇踢倒。
匡当。电风扇倒地后,支架弯了,塑料片碎了三、四块。
他看着一地凌乱,起身说:“你干嘛?它跟你有仇啊?”
“他跟我无冤无仇,是你跟我有仇。”我睨着这名白天与夜晚落差极大的男子,心头烦躁。
他嘴角沉下:“你什么意思?”
“你才什么意思,你白天说的话什么意思?现在你又跑来又是什么意思?”
“我来补偿你。你不欢迎我来?”
他说这话时确实诚心诚意,似君子信守承诺,我却有被他耍弄的感觉,我冷哼一声:“补偿?省省吧,藤子,你把我当什么人?你要发泄性欲找别人去,你别跟我说没人愿意陪你。”
“你在生气?”他的问话却是冷冽。
“滚。”
“梧桐。”
“滚。”
他的雪眸顿时阴暗。
被我恶意的言词激怒,他那彬彬风采的身躯挺立眼前,语气不悦,说:“我是个有教养的人,堂而皇之地来,堂而皇之地走,你这个没礼貌的人再说个“滚”字试试看!”他不轻易动怒,他很有教养,却被我这个没教养的人引爆怒火。
似曾相识的言词,剎那间,我脸色一片煞白。
“不滚吗?”
“我承诺要照顾你。”
“承诺?”我反嗤。
胸膛如风鼓,一鼓一鼓厉害抽着。
我梧桐不是好惹的人物!你三番两次耍我!我心里暗咒。
霍然,我一个箭步直扑上,延续已上弓的怒气,迅如猛雷般把他拽在沙发里,他抵死推开我,铜墙铁臂的身躯益发将他监禁在沙发上,我露出典型的恶魔身法,三两下就除下他身上的衣物,把他压缩得如一只断翅的鸟,无法动弹。
我的脖子碰触到他身上的坠子,我的唇热热地在他脸上游弋,撬开他的牙关,逼他跟我接吻。
“不准吻我。”
他抗拒,头扭来扭去,用力咬住我的舌头,我惨叫一声,大掌在他脸上左右来回搧了好几下。
“不讓我碰,我偏要吻你。”我強勢而霸道。
***
室内热得可怕,我醒来时,环顾四方,只有我在,哪里还有什么藤子的影子。
想起昨晚卑鄙的行径,我梧桐真是满心羞愧。
室内热得似火在烧,我的懊恼更似一团直窜的猛火,烧得我心窝都痛。
我低咒着,大门开了。
藤子手上提了一个大纸箱,眼睛微肿似是昨夜的哭痕。
他见我醒了,我却阴着脸,好像做错事的人是他。
他拆开纸箱,是一台新的电风扇。他动作干净利落地把室内温度搞定,把风向对着我吹,瞬间舒服多了。
我坐在床缘,他对着我抽烟,我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温柔说着话:“我晚上陪你出去吃饭,算我补偿你,昨晚。”
他没好气回绝:“谁要跟你出去吃饭。”
他背对着我,继续听我说着:“白天是我不对,我不习惯找不到人,晚上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用强的。”我道歉,然后轻轻地、缓缓地把他翻过身,吻他。对照昨晚全然失控的我,态度有明显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我吻完他,手指头在他胸前抚摸,他抓住我的大掌,紧紧握在手心不让我动作。
“梧桐,道歉我接受,吃饭不用了。”他另一只手平摊在我面前,冷酷无情地交还钥匙。
我诧异地表情彷佛一只让猎物逃脱的豹子。
“藤子,我们的时间不多,你别跟我摆脸色。”我镇定地一字一顿说,脸色逐渐垮下来,浓密的睫毛下怀着复杂的神色。
阴风惨惨。
“你可以不用看我脸色,钥匙还你,我不想用这种方式照顾你了。”他逼我把他手中的钥匙取走。
“我不拿。”
“还你!”
他见我眼光肃然,不再争执,做出让步,把钥匙收入口袋。
我怒眉瞪他。
“梧桐,我不会再来了。”
他离去前,我向门边丢一句:“藤子,想你时我还会要你再来。”
我倒向枕头,心里头恨死他了。
真真恨死这个人了。
来与不来,都让我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