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百草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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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几步,云若卿就在一片漫视中找到了海棠轩,远远望去,朱砂红墙,飞檐墨瓦,殿院高深,有着一眼瞧不到底的富贵气派。
“真有气势。”云若卿忍不住地说。
顺着若卿的视线,小翠一目了然,“那当然,那是大将军给咱们王妃特意造的,整个王府只有王爷住的怡绿轩才能比。”她偏偏头,口气里颇有几分自傲。
“大将军?”若卿有些糊涂。
“大将军是我们王妃的亲哥哥,王妃本家姓蔺。这位蔺将军可了不起了,手中握有宸国的一半兵力。他很辛苦的,如今这天下不太平,到处打仗,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他几回。不过,他对我们王妃极好,本来嘛,就一个亲妹。”
原来如此,云若卿心里默念,王妃的来头这么大,看来是不能得罪的,夫家娘家都那么强悍,等下说话可要小心。
渐行渐近,到了。怎料小翠越过海棠轩的大门,没有停下的意思,径直往前。
“小翠,不是去海棠轩吗?”若卿快步跟上。
“不去,王妃在百草园里等你。”
百草园——
云若卿踏入百草园的刹那,顿感神清气爽,浑身舒坦。眼前分明是一座天然大氧吧,片片洼地,郁郁青青。到处植满了绿色草系植物,枝少叶多,矮丛稠密,枝叶缠绵延展,正迎风吐香。云若卿一下子喜欢上了这里,从这一叶草旁纵身到另一叶,脑海里飞速闪过学过的草名,一一对照着,猜测着……
“看,王妃就在前面。”
抬眼,只见一抹紫缎随风飞扬,绿鬓淳浓,似染了春烟,云若卿突然想到《洛神赋》里的那句“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可不正是眼前佳人。不知怎的,心中黯然。
“王妃”小翠盈盈一福,一旁的云若卿蓦地魂回,跟着屈了屈膝。
“起来吧。”她轻轻提裙,穿行于馥郁草香间,“云若卿,你看这百草园可好?”
“非常美,只是……”若卿欲言又止。
王妃侧脸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恕奴婢大胆,别人家的官邸花园俱是种花,种名贵花,怎么这王府倒养起这不起眼的草来。”
“这你就不懂了。”一旁的小翠插口进来,“王妃说了,但凡名贵的不一定有多名贵,但凡不起眼的也不一定多,多,那词怎么说来着?”
“多卑微。”几乎是异口同声。王妃略显诧异地看看云若卿,而后者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怎么又多嘴了呢,怎么又逞能了呢。
“云若卿,看来你懂得不少。”王妃好像并没有生气,语气安和。
“我看你来时,似乎在辨认这里种的草,你都认得?”她继续问。
“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云若卿老老实实回答。
“那这个呢?”她俯身采撷一枚圆形叶,叶面青绿,有清晰可见的脉络,清淡的香味若卿并不陌生。
“这是……”云若卿顿了顿,想起古今有别,说话还是留有余地的好,“我们那叫它薄荷。”
“你们那叫做薄荷吗?”王妃若有所思地凝眸,忽而抿嘴一笑,“看来各个地方的称呼不太一样,我们这管它叫银丹草。薄荷,很好听,为什么这么叫?”
“呼”,云若卿的头一下大了好几圈,这薄荷的名出自希腊神话,叫我怎么解释?也罢,试试。
那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从前有个皇帝,他爱上了一个女子,叫曼茜。皇后知道后十分嫉妒,为了使皇帝忘记曼茜,皇后就将她变成了一株不起眼的小草,长在路边任人踩踏。可是曼茜变了小草后,身上却拥有了一股令人舒服的清凉芬芳,越是被人踩踏就越浓烈。曼茜虽然变成了小草,可她却被越来越多的人喜爱,后来的人就管这种草叫薄荷……
王妃和小翠似乎都被这个故事给迷住了,云若卿不由暗自好笑,古时候的人呢,因为历史没有蓬勃地得以沉淀,地域又阻碍了彼此间的交流,知识面真是窄的可怜。
一声叹息,微乎其微,若卿似有警觉,回头一望,天,安夕楠正在身后,他,他,他怎么又出现了?!
“王爷”王妃笑意浓浓地迎上去,“今儿不用上朝吗?有空上我这儿来?”
“哦,问晴儿讨些银丹草……是不是,也叫薄荷?”安夕楠眼波微转,毫不避讳地朝云若卿射过来。心鼓鼓地跳,若卿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是啊,一个好美的传说,你也听到了?”
“一点点,等下朝后晴儿再细细说与我听。”
“好。”
……
不是吧,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唠起了家常?秀恩爱?把她晾在一边?虽说是个丫鬟,也给点点自尊啊,真是难受。云若卿百无聊赖,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云若卿。”
没想到百忙之中王妃还能想起她,云若卿一阵茫然。
“我和王爷说了,以后你就住在海棠轩内,帮我打理百草园。”
云若卿喜上眉梢,赚到了,清新充裕又免费的氧气,现代人掏钱都买不到呢。
只听王妃又说:“前头有个木屋,桌上摆有各色草叶,你拿一包银丹草来给王爷。”
“是。”
木屋建在不远处的一个坡上,绕过几条碎石小道,云若卿走到了一道木门前。推开门,呼吸几乎一顿,一股股浓烈迥异的香味扑鼻而来,小小的屋子竟成了一应俱全的草药库,什么都有。在这里,若卿很快找到了曾经熟识的那几味,艾草、龙须草、白芷、迷迭香……真厉害,难不成王妃还是个医者,不然存这么多草药做什么?
找到了银丹草,包好。云若卿不经意抬头,透过小屋里的木窗,映入眼帘的正是安夕楠和王妃并肩而立的身影。芳草摇曳的百草园内,男的俊朗倜傥,女的妩媚纤弱,当真一对璧人。虽是清晨,小屋里的暑气渐升,可云若卿的心却似被秋风掠过的皮肤,透着一分更一分的凉意。
为什么见王妃时会心生黯然,卑微如草的若卿,轻云出岫的王妃,显而易见的对比。而安夕楠身上那些若有似无的香,不正是经由王妃的手精心熏染上的吗?一丝酸涩悄悄在心中蔓延开去,一时间竟胀满了整个胸怀。
风吹动了木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亦把入梦的云若卿唤醒。云若卿啊云若卿,你脑子秀逗了?你不过是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还不幸中了毒,他安夕楠帅气温柔体贴是神是鬼抑或四不像和你有什么相干?救你命是无心,送你簪子是为了他自个的面子,你傻了不是?天仙似的王妃、狐狸精似的宠姬们,你惹得起哪个?等镯灵显身,自动消失,自动消失,OK?
片刻间,云若卿已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窗外,却不见王爷的身影,而王妃正徐徐朝着小木屋走来。哎呀,他忘了拿银丹草,若卿急急走了出去,脚下飞快。
路遇王妃,云若卿将目光投向她,声音急促,“王妃,王爷的银丹草……”
王妃未答,一双深邃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若卿。
“果然眼睛红肿,昨晚没睡好吧。我向来大意,好在王爷有心了。”她顿了顿,语气飘飘地,听不出感情,又道,“百草园里植有薰衣草,王爷说了,今晚你采摘一些,放在房里,可保安睡。”
安夕楠,你怎不叫人好过?云若卿暗暗叫苦,游移的神色全落在王妃审视的目光里。
“啊——”王妃忽的叫起来,脸色突变,失神的脸上分明划过几分失落,“他把金盏簪送给你了?”
金盏簪,很重要的东西吗?云若卿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把那只簪子拔下来,忍不住心里一阵阵发慌。
长长的裙裾曳过,王妃的人已在跟前,接着她从若卿手里取下簪子,柔荑轻抚,皓腕一扬,那金盏簪竟又飞上了若卿的发髻。若卿惊诧万分,却见王妃贝齿微露,携了若卿的手,默默向前,一路踩过细碎的足音。
“卿妹妹,你我以后姐妹相称,你叫我蔺姐姐,或是初晴姐姐,不要王妃王妃的叫,太生分了。”
“不行……”云若卿闻言一急。
“没有什么不行的。”王妃截下她的话,眸光再一次落在簪子上,闪神的一刹,若卿隐隐听到一句“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