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遗香渍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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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抛进大海,四周蔓延着寒冷,不停的划动水波,却依旧在原地徘徊,双脚已经困到无法动弹,而自己却不断的向下沉,海的最深处,是墨黑的色泽,什么都看不到,伸出手指,抓到的只有一片寂静,而那声音响在耳边——
    “陛下,谁说年幼不能参加比武,我七岁便随父亲征战沙场,这点伤算的了什么,不要说一个侍卫,就是他们全上也奈何不了我,这次武状元我是得定了!”
    又有谁喃喃细语——
    “你我相交多年,我早把你当作我的知己,而你是否真知我意,如此都不愿意成全吗?我只愿是你,也只能是你。”
    而那两个人,目光交错,似乎有太多的留恋,今生挚爱,人生好友,终究走远,不回头,黑暗的余波,没有尽头。。。
    在自己的意识里浮浮沉沉。摊开的手章紧紧相握,坐在床边的唐岳阳用衣袖拭去唐毓额头不断渗出的细小汗珠,自己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唐毓紧皱眉头,药已经被程侍卫端了过来,他看看那依旧昏迷不醒的人,低声道,
    “张太医叮嘱此药要趁热喝,负责药效减半。”
    唐岳阳一听急忙接过药来,瑞祥便知主子的意思,小心的扶起唐毓,一汤勺药,颤颤巍巍送到他嘴边,可是全部流在外面,白衫呈现一片黄晕。唐岳阳长叹一声,借着平了一汤勺,可是依旧无用。
    “毓儿,毓儿。。”
    呼唤着儿子,唐岳阳又送上一勺,猛然把汤勺一扔,抢了几步,一脚踢在柱子上,手里的药碗左右晃动,不少药撒在地上。他急忙伸长手臂,尽量端稳手里的药,回头看看,只得转身,回到床榻旁。
    唐岳阳伸出手,轻轻拍打唐毓的脸颊,他只是把眉头更加皱紧,程侍卫见状,安知这样不是办法,虽然心里极其厌恶老皇帝,心却为床上之人生生的疼了起来,他上前,想要从唐岳阳手里拿过药碗,却见他忙把其护在怀里,如待珍宝。
    “不要拿走。”
    “我既然送来,又怎么会拿走,我们想办法叫他喝下去。”
    迟疑着,唐岳阳松开手,在即将脱离手指的一瞬又用指尖扣紧,像是做了很大斗争,他的眼里都是乞求之光,无奈,慢慢松手——
    正是应了那句话,虎毒不食子,禽兽尚且爱护自己的孩子,看来,这暴君也不例外。
    程侍卫忽然感到眼前之人不那么憎恨,
    “他牙关紧咬,如果强行喂药,怕呛及性命,不可强行灌药。”
    “那该怎样?”
    “只有——”
    程侍卫手端药碗,拨开瑞祥,把唐毓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头微微向下,自己的唇便挨上了他的唇,那唇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轻轻顶开贝齿,他一点一点把嘴里的药小心的灌进他的口腔,几缕发丝轻拂自己脸颊,带着茶花的味道,而口腔中似乎还残留着血腥气息,一口药喂下,他松开那唇,深吸口气,又喝下一口,俯下身子。
    唐毓喉咙微微颤动,似把那药咽喉了进去,程侍卫喂的极慢,生怕一个不小心呛到怀里之人,而床边之人,默默看着,唐岳阳的眼里出现些许光亮,眉头却皱的极紧,而瑞祥已经呈现笑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药碗见底,含住最后一口,程侍卫抬头看看老皇帝,依旧是那做了很多次的动作,在最后一口药流入口中,他却没有像先前那样抬起脸颊。
    忽然有些留恋,那冰凉的味道,清点玉舌,对方的舌软软的,挑起舌背,他试着波动,却不经意划过口腔深处,程侍卫程侍卫机灵灵打了个冷战,往前使劲,加深了力道,舌不再是试探,而是赤裸裸的攻城略地,此时,脑中一片空白,他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咆哮,而那此时想做的,就是加深这个吻!
    掩饰不住眼里的火焰,他收紧手臂,使怀里之人更加紧密的靠近自己,掠过他的长发,轻拂他的脸庞,端起下巴,轻拂鼻尖,直至眉间。
    可能是由于药物作用,怀里之人一直紧握的眉毛慢慢舒展开来,程侍卫纠缠着他无力的舌,那冰凉的感觉使他留恋到不想离开,忽然,那舌似乎动了一下,程侍卫猛然向后抽身,一道细丝划过空气——
    怀里之人轻哼了一声,程侍卫那空白的大脑顿时被懊恼装满,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急忙松开触摸额头的手,却见眉毛之间有点点血迹,如桃花般艳丽!
    早知他额头受伤,却不如今天之伤害来的剧烈,清擦血迹,而那红晕似乎印在了眉间,无法消除。程侍卫定睛观看,不禁大吃一惊!
    那朱红犹如一点血泪滴在眉间,似桃花掠过——
    猛然松开,程侍卫向后紧退几步,世上怎有如此之事!
    赫然回头,便对上了唐岳阳那苍白的脸,他嘴唇不住颤抖,程侍卫急忙离开眼睛,扭头便走!
    说走,不如说逃,落荒而逃,自己为什么要逃,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像枫一样掠过楼台,不再回头,留下一片苍穆。
    动动眼皮,唐毓睫毛微微颤动,化成一层冰霜,身体还没有恢复直觉,疼痛接踵而至,下意识的咬紧嘴唇,先前那道血痕重新裂开,他却没有半点感觉,勉强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一身影走至近前,唐毓想要看清来人,却不及那痛斥来的及时!
    “毓儿,你看得到父王吗?”
    唐毓想要微笑,却隐藏在皱眉之中,自己怎会看不到呢,他哪里知道此时,自己的眼神灰暗,无神的盯着前方,时而游离,时而凝聚,闪烁不定,唐岳阳紧紧抓着儿子的手,声音颤抖,语气尽量轻松,却不小心哭出声来。
    疼痛一波一波袭击着自己的意识,似有人从脚心传入竹丝,顺着腿部向上硬生生的插了进来,腿好像泡在石灰池里,化成片片血肉,铺满整个床榻,到处都是痛!
    第一次意识到痛这个词到底究竟是何含义,就来的如此凶猛,伸出手,他想抓住可以抓住的东西,唐岳急忙回握手掌,半蹲在榻前。
    痛不欲生?剥肤之痛?痛心切骨?创钜痛深?
    还是灸艾分痛疾首痛心急痛攻心?
    唐毓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可以想出这么多形容疼痛的词语,来归纳自己此时的感受,或许过些日子,还能低吟出诗,而现在,怕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见他没有反映,唐岳阳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使唐毓的目光看向自己。
    “孩子,孩子,你——”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急忙滩开唐毓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上。
    “很疼是吗。。。”
    那刚滩开的手轻触脸颊,唐毓便移开半寸,攥成拳头,手指弯曲,指尖逐渐发白,他克制着自己,摇摇头,急忙闭上眼睛,那感觉如洪水猛兽,充斥着自己的大脑,一浪胜似一浪,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脆弱,眼角渗出泪水,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那滴泪水固执的不肯留下,像是在做最后斗争!
    “父王真没用,害你至此,我。。怎么。。。怎么能替你疼!!”
    唐岳阳想掰开紧握的手掌,却感到那是徒劳,只得捧住那手,把头埋在身下,不再说话。
    无暇感应父亲的痛苦,唐毓全部意识都在抵抗着那无边的痛苦,只要稍微松懈,便会哭出声来,眼睛睁开重新闭上,闭上又睁开,他不知道痛苦要持续到何时,究竟过了多长时间,遥遥无绝期。。
    意识忽明忽暗,当眼睛睁开时,总看到父亲那双绝望的眼睛,一动一动的看着自己,唐毓用力扬起嘴角,却牵动眼眸,那滴泪终于落下,唐岳阳忽然回握那拳,像是想了很久,低声细语,声音沙哑难听,却一字一句说的很用力。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
    他咧嘴,呈现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却比哭还难看。
    记起小时,只要哭泣,父王便念出这首诗,看着那威严的国君扮成鸭子在自己眼前来回i踱步,定会破涕而笑,十岁过后,自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过,而父王,也没有再念起这诗。
    一直积压的泪水如决堤洪涛倾泻而出,却无声无息,张张嘴唇,他轻吟出声——
    “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共谁争岁月,赢得鬓。。。”
    皱紧的眉慢慢松开来,唐岳阳慢慢放下笑容,轻拭那枕边泪水。
    “昏了好啊,昏了就不会痛,你不痛,朕就不会痛,昏了好啊。。。”
    那杀人豪气的皇上,一夜之间几乎白了头,他再也不是那人人闻风丧胆的枭雄,而软塌上的太子,也不再是完美无瑕的天人了,瑞祥看那天空,蓝的没有一丝云彩,像要把人吞将进去!
    偌大的宫廷,悲惨的事情多则甚多,酷刑到处都是,可怜人如蚂蚁一般,泪水仿佛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苦人多,多如牛毛,而人的命运,就在一些人的一念之间——
    “我为他所生,我生为他生,我的一切都是他给我的,他对他的感情犹如日月。”
    唐毓记得,自己如实说,可是那人,仿佛误会了!
    误会就误会了罢,如今也无任何意义。
    他回答道,“我对你,看来,你真的只是救我一命而已,而我对你,说来可笑,却是爱了。”
    ——“我凌尘枫敢作敢当,你想笑就笑吧,我爱你,又如何?!我既然爱了,就算你是皇帝的宠妃,是男人,我也无法舍弃。”
    ——“如果不能相见呢?此次回去,如果那狗皇帝将你治罪,我将抱憾终身。”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入大梦一场——
    终将花落去——
    四周暗淡,再次醒来,已是半夜,那疼痛依旧明显,却好似少了一些,唐毓转眼,看到了一旁站立的瑞祥,小太监急忙上前,帮他盖好被子,道,“爷感觉好些了吗,刚才太医来过,开了止痛之药,说暂时可以缓解一些。”
    唐毓笑了一下,“父王呢?”
    “陛下出门去了。”
    “他。。。”虽然缓解,却依旧疼入骨髓,他轻声道,“去哪里了。。”
    话未完,大门一开,唐岳阳侧身进门,看向床榻,昏暗的眼睛一亮!
    “毓儿。你醒了!”
    唐岳阳那昏暗的脸庞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却忽然消失,他狠狠心,从怀里掏出一块破碎的碎片。
    “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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