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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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
    他说,王枫,我就算是去了地狱也不想失去你,我要你陪我,上刀山下油锅也要你陪我,要不然我们两个都会痛死。
    他说这话时,惨烈地红着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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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哪里?
    我的头很痛,很痛,我现在人在哪里?
    我身体蠕动了一下,好痛,我低低闷哼一声,全身不停抽痛着,我忍不住这样的痛,开始痛苦呻吟。
    我躺了多久?
    **
    我又醒了,全身还是痛,我的眼眶痛到微微流泪,我怎么了?
    我在哪里?
    我现在怎么了?
    **
    终于,我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缓缓地、无力地,使力地张开眼帘,从一条细缝中看见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站在窗边,转过头来,既温柔又冷冷地说:“王枫,你醒了吗?”
    是谁?
    我无力撑开眼皮,瞬间又闭上眼睛。
    那人站在我床边,凑得很近,我听见他的呼吸开始凌乱。
    他是谁?
    不知为何,我又不想知道他是谁了。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轻轻抓着,很温暖的手掌。
    “王枫,我是白安,你睁开眼看我啊。”他把我的手摆到他的脸庞压着。
    我努力出力把眼皮张开一条小小的缝。
    那个人好高啊,他不停打颤着,眼睛直盯着我的双眼。
    “王枫,你说话啊,你可以说话吗?王枫,你说句话啊。”
    我动动喉咙,又干又涩。忽然我的上半身被撑高,一杯水在我眼前碰碰我的唇。
    我缓慢地喝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啄着。全身都在烧。
    他熟练地喂我喝水彷佛他很熟悉这个动作。
    我无法回应他的话,我又睡去了。
    **
    我又醒了。这一次,我比上一次好多了。眼皮没那么沉重,身体也没那么痛了。
    那个人不在。
    我醒了很久,望着天花板,四周无人。
    这里是哪里?我人在哪里?
    我望着熟悉的天花板想起来了,这里是十七楼。
    我又回到十七楼了。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个看护见我睁开眼,说了句:“少爷醒了。”
    我不认识这个人,她又是谁?
    然后她走了出去,进来时后面跟着一个人。
    我想起这个高大的人了,他是白安。
    他坐在床缘,焦心看着我。
    我两只眼睛也对着他。
    四只眼睛撞上后就不动了。
    良久,他开口了:“你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静默良久,我才点点头。
    白安,你要带我去死。
    我怎么会忘记。
    然后,我把头别过一侧,我不想见他,不想跟他说话,不想再想到跟他有关的任何事,也不想再和此人有任何纠葛,我只想静一静,静一静,拜托让我静一静吧。
    有些事我得想一想。
    让我再想想。
    再想想。
    **
    今天是几号?现在是暑假,天气很热,屋里开着冷气,一点也感觉不到酷热。
    我的九十九楼呢?我怎么会回到十七楼呢?
    我开始可以动动身体了。没那么痛了。
    我开始吃东西了,看护替我把一盘镶着水果的菜端过来,我用自己的手慢慢吃,我吃得很缓慢,因为我的手包着纱布,我的手怎么了?
    我没问,我没说任何一句话。那个倔强的王枫只要决定不开口说话就会拉上嘴炼,把自己的嘴封住。我不想问也不想提任何事。那个看护见我这么安静,声音更轻微,说:“少爷,你要不要喝口汤?”
    她把汤递到我面前,我一口一口慢慢吞。吞完了,她把东西端出去,留我一人在房里。
    我泰半时间都躺在床上,眼睛所及是一堵白色的墙。
    我愣愣地望墙无语。
    那一天,白安要我去死,他说到做到,他开着车横冲直撞,我拼命央求他停车,他置之不理。安全气囊炸开那一瞬间,我当场昏厥。
    白安,原来你真的要我死。
    而我,真的差一点死在你手上。
    **
    现在又是几点了?
    我的看护趴在旁边的小桌子睡着了。
    我想下床。
    才挪动一只脚刚刚触地,就把她吵醒了。
    她揉揉睡眼:“少爷,你想做什么?”她走了过来。
    我没回话,我下我的床干你屁事。
    她扶着我的手臂,我一挥把她挥开。滚!本少爷不需要人扶!
    我内心暗暗喊着,我王枫从不需要让人扶着走,我挺直了腰,身体抽痛。
    她又靠过来要扶我,我又猛然一挥,身体一出力,重心不稳,咚一声我散乱地摔倒在地上。
    她又靠过来要扶我,我伸出两只胳臂朝她乱推,嘴里开始发出声音:“走开,妳走开,我不要妳扶!叫妳走妳就走!妳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妳滚,给我滚出这里!”
    我怒叱,她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我的声音惊扰了隔壁堂堂白董,白老大,他把门打开肃穆地站在门边,看看一片杂乱情景,他对那名看护说:“妳先出去,这里我来。”
    看护把门掩上,白安蹲在我面前,伸出手要拉我一把,我硬把他的手推开。脸朝一侧偏去。
    “王枫,你别跟我闹别扭,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不高兴也罢,总之,我要让你知道我白安是怎样对你的,你又是怎样对我的,你以为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我?你以为找个人就可以把我请出这里?你又天真的以为那胡教授是真心帮你?王枫,别人我不敢肯定,但我肯定你眼前这个让你现在很讨厌的白安绝对不会辜负你,你又何曾真心待我?一点点风吹草动你就想把我打掉?王枫,痛心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活该倒霉遇到我,你活该没死成又必须面对我,我老实告诉你,我白安就是要死也会拖你去死,你别他妈的不识好歹。”
    他冲着我脱口而出一席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可句句都让人听了难受。
    他把我拉起身,把我带到浴室,二话不说就开始放热水,手指头在我衣领上一拉把我的汗衫剥下,他一件又一件剥下我身上的衣物。
    我挣扎着不让他碰我。
    “王枫,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要跟我闹别扭,我白安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现在最好给我乖乖进去泡澡,否则我会让你继续生不如死,你要不要试试,我一向说到做到,你别不知好歹了。”
    我气得咬牙切齿,脸涨得通红。
    他在我身体生气地刷过来刷过去,我身上有哪些伤?我发现除了右手缠上纱布外,身上其实没有伤口,那为何我前几天会痛成那样?
    他替我把全身都洗过后,粗声粗气地问我要不要洗头,我怒眼瞪他,他一把抓过我的头发,把薄荷洗发精往头上倒,一点都不温柔地搓我的头,把我的头抓去冲水,冲得我满脸都湿答答地,我想把他推开,他又奋力一抓,我的头被他这样扯来扯去痛得要死,嘴里开始不客气:“你要死关我什么事,你要死自己去死,我王枫才不想跟你这种人死在一块儿,你最好明天就从我眼前消失,我------。”大水一冲,水往嘴里灌,我猛然一阵呛咳他才把水龙头关掉。
    毛巾在我头上不客气地搓干,吹风机在我上方热呼呼地吹,烫得我的头左右闪窜,他把我抱起往床上粗鲁一放,拉起被单往我身上一包,铁着脸说:“你要从我眼前消失,请便,还有,我看你实在太闲了,把你名义下的股票还有存款都暂放在我这里保管,免得你又被谁唬得一愣一愣的,等过几天你可以下床后,你每天就到我的办公室帮忙。”
    ***
    我真想骂脏话!
    你白安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要去死自己找天堂门去,别让我跟着你!你死拖着我还说对我好,你他妈的什么东西!他奶奶的!烂!
    我心里恨恨骂了一轮,眼珠子怒瞪着那个坐在办公室的人。
    他低头研究手上的资料,见我怀恨的目光丝毫未减,把报告合拢,说:“你今天精神很好,手不痛了?药吃了?”
    我心里咒死他,却把嘴炼拉上。
    “怎样?看你一脸就是想骂人的样子,要骂就骂,你高兴怎么骂就怎么骂,你骂高兴了等一会再听我的教诲,咱们有来有往谁也不吃亏。”他泰然自若地不在乎我骂他,却故意留下一句伏笔。
    你去死!我恨他恨得牙痒痒的。
    “你若不骂就换我了,我跟你说,王枫,天底下好人没几个,你别以为我白安不差,我跟你说,我也是那其中一个坏蛋,你要尽把我往好的想,我也不反对,但我今天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别把自己弄坏,你那高贵的血液里藏着什么高贵的思想,那都是你家的事,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外头的人都是怎么活的,有哪一个像你这样成天无所事事只会胡思乱想的又不知好歹?”
    我听他训诲一番,心中更火,鼻子不断喷气,你白安也不过大个我七天就来教训我,你他奶奶的!我半个字也听不进,你行,你白安真行,我王枫差点让你给害死,你居然不向我忏悔还摆出老大的姿态要教训我,门儿都没有!
    “怎么,你有意见?有意见就说出来,我参考参考,要不就算是你听进去了,现在开始就每天来这里报到,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你自己找事情做,只要别找我麻烦就好,听清楚了吗,王枫?”
    说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在听,只隐隐约约听到“报到”、“麻烦”几个音,我转过头不看他,眉眼都是怒意。
    “你这么气我怎么不想办法解决自己的问题?王枫,你成天都想着那些奇怪的想法,你要不要看看我怎么过生活的?你何时才能明白我是怎么待你的?”
    你白安怎么过生活与我何干!我继续对着墙壁喷火。
    “这样好了,你以后就跟我吃一样的,穿一样的,过一样的日子,你看看这样如何?”
    他自顾自讲着话,我只当他在讲疯话,眼珠子盯着墙上的月历,月历上那美女穿着清凉比基尼双手捧着一盘水蜜桃对我做出勾引的动作。我对着美女图看,他那张嘴说着什么我全部扔光光。
    空气忽然沉默静了下来。
    我感觉有些诡异,朝他瞅一眼。
    不会吧,他在干什么?
    他居然翘起二郎腿朝我这边看,我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正是那月历美女图。他手上还轻松捻根烟,享受吞云吐雾的快感,气氛氤氲,用那朦胧迷人的眼睛邪淫欣赏着几乎衣不蔽体的比基尼女郎。
    “喂,你看哪里?”我问他。
    他没答腔,眉毛抬高半寸又放下。
    “喂,你给我看哪里?”我冲过去,神色严肃不悦地扯下他的烟。
    他这才敛起一双色眼,厉声吼我:“你他妈的刚才给我看哪里?干!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他伸出手与我在办公室拉拉扯扯,两个人动手动脚几乎要打起来。
    窗外的暮色来了。
    夜深沉的台北慢慢失去躁动,白日的动力与凌晨前的静谧恰似生与死的对比。二只人影在高高的巨塔前,不过是偌大宇宙里的沧海一粟。当爱变的如此巨大,眼里的对方就是那宇宙的一切,仅容旋转一寸的眼跟着谁而转?当死亡来临时,那深情爱着对方的人该如何面对死亡?如果可以选择,谁该先死?哪一个比较幸福?还是换句话来问,先死与晚死的人,哪一个比较不会痛?
    ---------------哪一个比较不会痛?
    为了一幅美女图二人打了一架。
    白安把我压在地上,那个要拖我去死的人居然红着眼眶:”王枫,你不问我为何要带你去死?你是怕知道我白安太爱你,还是怕听到我真的想害死你?”
    我仰躺在地毯上鼻尖吸过他垂发遮眼下传来的浓烈呼吸,他那负伤的神情似一只战败的狮子,那伟大的杀人赢家竟然用几近于颓圮的语气说:“王枫,信不信,你信不信,你剖开我的心看看,我就算是去地狱也要把你一起带走,你信不信。”
    他说这话时,眼皮下缘透着反光的水渍,把唇贴在我的额前,轻轻啄,细细啜,感受我还活生生的体温,聆听我还跳动的心音。
    我动也不动,任他吻着我的眉、眼、颊。
    他说:“王枫,我就算是去了地狱也不想失去你,我要你陪我,上刀山下油锅也要你陪我。要不然,我们两个都会痛死。”
    他哭了。
    我也哭了。
    我哭,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去地狱。
    他哭,因为他不能失去我,就算死也不能失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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