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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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到一零一大楼了。
白安问我:“住十七楼不好吗?”
我说:“王枫不会选择住十七楼,因为王枫习惯把人看得低低的。”
他跟着我一起搬,我们还是有十七楼的家,目前多租了一间房,在一零一的高塔里,房租很贵,但我们付得起,我住在第九十九层,上面有旋转餐厅。我的房间有窗,整个房间都是白色装潢,三间房,我一间,白安一间,还有一间空房,厨房那些设备也都请人来设计,光是为了移入这九十九楼,我就花了两千万的装潢。还有,房子只能租不能买,白安很宠我,他不想离开我,因此他跟我一起搬进来。
我跟教授在我的九十九楼讨论他的研究案,一旁还有工人在装修敲敲打打,日夜赶工,用最速件帮我打点新家,四周都是嗡嗡嘎嘎机器抛光的声音,于是我请教授到楼上的餐厅讨论报告。
他看起来是一个标准的商学院教授,有些市侩,有些精明,还有些魄力。
他找我合作的主要原因并非是我先前的报告写得有多棒,天知道当时我还被洪小珍的部落格卡到深夜才开始胡诌的一篇文,那样的报告急就章怎会好,真正的原因在于我是王枫,罗撒饭店的股东,而他,是我父亲曾经合作过的对象。他叫胡天成,我称他胡教授,在我七岁时,我称他胡董。
胡教授拥有美国博士学位,人脉极广,他也靠着这些人脉打通很多关系,因此也收了不少黑钱,他的财富虽不致于富可敌国,但也是一介不可小觑的人物。
他曾经与我父亲合作过几个渡假村开发案,有些是成功的,有些是失败的,这不打紧,重要的是他见过我,他说:“王枫,我想帮你翻身。”
所谓翻身,就是把原本属于我王枫家的产业拿回来。
这些产业如今都落在白安手上,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明白胡教授在打什么主意,他是专门拿回扣的人,只要帮我把家产拿回来,我付他一点钱也无所谓。
所以这研究一零一的案子底下其实暗藏玄机,案子还是要研究的,但那是次要,主要的案子是如何帮我王枫翻身。
我相信他,因为他和我在课堂上的关系很良好,而他也看出我被白安架住无法参预公事的窘境。所以,当他说他可以帮我翻身时,我几乎以万能的救世主看待他。
但这需要很大的勇气,白安他会不会放手?还是把我斗得更惨?
我才二十一岁,属于我王家的产业焉有不战而败之理,更何况,当我站在高高的一零一时,我就不想放弃了,我可以站得很高为何要放弃?我想拿回原本属于我的家产有不对吗?任何有志气的人都会做着美梦,我一个人斗不过白安,但,如果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就未必斗不过。而白安也不过与我同年,我的头脑与他旗鼓相当,唯一不及的是那社会历练与阴招,我不懂耍阴狠,白安懂,因此所谓商场中那一套无情无义的招他都敢做,他也深谙下手处。
胡教授是个神通广大的人,政商名流都要靠他。要钱要权要名要位子,找胡教授就有办法。
他跟我谈了很多,他说:”王枫,你是个天才,那白安也是个天才,你怎么就肯委身在他之下?”
我的傲气怎能听得下此话,这分明就是针对我王枫而设计故意套的招,但我王枫就是王枫,你若跟我说其它的事,例如跟我说“当了董事长一个月可以拿多少金子”、“当了董事长可以交多少女人”或“如何呼风唤雨如何风光”这样的词儿,我还未必听得入耳,但他确实下了一翻工夫研究过我王枫的死穴,这几句话正是我的罩门,我想我就算到了七、八十岁也解不开这个魔咒,王枫我就是死也要听这句蜜语:”高贵的王枫,就该活得高贵。”胡教授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我。
我没有理由反驳,我那傲性细胞的野心有多大,大到想吃下一零一啊,因此,区区一个王家的产业本来就该拿回,站得直挺挺活得风风光光。不是吗?
我天天被胡教授洗脑,迷汤天天往我耳廓里灌,我就这样走进了一条不归路,把自己推入地狱门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有钱就有本事,我那九十九楼居然史无前例在十天之内装潢完毕。光一天,白安就动用了一百多个工人,十天后,我住进了新家,我站在九十九楼的窗前拉着白色窗纱,心满意足吻着白安。我说:“白安,我要奖赏你。”
那奖赏就是一个吻外加一个拥抱,他的眼与我的眼四目交接之后,浓浓的情欲就像盛开的牡丹花那样绽开来了。自我被他打得皮开肉绽之后,我甚少主动迎合他,他也不会强迫我,但今天见我这般主动,他卸下了一切忍耐,拼命往我深处钻,似一头狂牛朝红红的布飞奔而去那般,狂野的白安很有魅力,属于野性的白安跟温柔的白安我都喜欢。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问我喜欢这样吗。
他很野,野得不象话,我痛得眉毛自始至终都没舒开,那野人白安还不停逗弄我,把我数月以来的埋藏一下子全爆开来,真格的,那野人白安不愧是少林寺出身的武人,被他那样抱过一回后,我整整七、八天都不敢碰他。
我气喘如牛双眼全是汗,他用手擦擦我额上的汗,把我抱得死紧。
他说,王枫,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他说这话时,很认真很认真,认真到让我感觉他真的会为我去死。
九十九楼的云很近,有时就在眼前,有时就在头上,有时,甚至伸手一抓就可以拦截,我站在台北最高处的窗口边,看着底下的人群,好小啊,怎么这么小啊,小小的人都在干什么?我想了很多,包括楼下要如何逛才能最省脚力,楼上到楼下要如何才能最省电梯的停格,以及,白安需要花多久时间才能从一楼爬到九十九楼。
于是我问白安:“你要花多少时间走楼梯上来?”
他睁着大大的眼不可思议说:“王枫,你该不会要我爬一次给你看吧?”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倒是自己愿意的,我没强迫。后来,他果真穿着体育短裤,从一楼慢慢走,走到第七十层时,他说,王枫,有人要死了。
我从手机中听到他喘得很厉害,于是就说,白安,我准备了法国进口的矿泉水,你快来喝。
冲着一瓶水,他又爬了十层楼,又喘着说,王枫,你在虐待我!
最后他真的上到九十九楼,我把他拉进屋里,他的衣服都湿透了,他瘫在沙发上似一只不动的玩具狗,死死地,软趴趴地。
***
那一天,白安上午出门前帮我把衣服都烫好,一整排的衣服都是他烫的。烫好后,他问我今天要穿哪一件,我指着其中一件白色带着浅浅直条纹的衬衫,外加一件深蓝色西装外套,以及一条深黑色西装裤,他帮我挑出来后,替我把配件都拿出来,一条圣罗兰鳄鱼皮腰带,以及一条白色绢子。他说:“王枫,记得今天要早点回来。”
我问他什么事。
他说,今天晚上要带我出去。
我穿着他替我烫好的衣服跟胡教授会合。我们坐在咖啡厅里听他侃侃而谈他的做法,他果真是老狐狸一条,把那些法规漏洞以及明的暗的做法说给我参考。我听听尚无法做决定,毕竟是跟白安有关的事,我还得三思。
我说:“胡教授,这白安也算对我不差,我拿我该拿的,你的自然不会少,至于白安,那可是最难搞的部份。”
胡教授一双明眼也是老辣,他也略知我和白安之间的纠缠,他说:“王枫,你是非得跟白安不可吗?你还年轻还有作为,你还得娶妻生子,你成天跟他瞎闹能混出什么名堂?”他劝我远离白安。
老实说,我考虑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下午白安很早就上来了,我推门而入时,他深沉地躺在沙发椅上,双眼紧闭,似睡非睡,见我进屋脱鞋,他内敛而稳健地说:“来,过来。”
不知何时,眼前的白安已经早熟到让人忘记他只有二十一岁,他看起来像二十五岁、三十岁、或者更多,但此时此刻的他盯着我的眼神以及紧抿着唇的神态,活脱脱四十五岁的样子。
他老练地捕捉我脸上任何微细变化的线条。
他搂着我没再说一句话,我让他拍拍我的背,他彷佛需要我安抚似地,蹙眉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抬起头在我耳边说:“去换衣服,我们去吃饭。”
他帮我选了一套轻松的休闲便服,开着黑头车载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我不知道,总之,我醒来时他车子刚刚停妥,他摇醒我,我看看窗外,他说:“王枫,来,我们一起去选戒指。”
琳琅满目的钻石一颗比一颗大,他让店员把所有最高档款示的钻石全部拿出来。他说:“王枫,你挑一个,别问价钱。”
我们坐在高级沙发上,店员半跪着为我试上,他啪一声点了一根烟,严肃抽着,看看我没一个喜欢,遂问我:“怎么,都不入你的眼?”他用左手中指及大姆指支着太阳穴,脸半斜,目光深邃看着我脸上的表情。
我没答腔,事实上,我压根没想到他会突如其来要我买钻戒。
然后,他抓起我修长洁净的手指头,欣赏了半天,说:“嗯,这手指配这钻石也太俗气了,难怪你不喜欢。”他走到店员面前掏了一张名片递上,说有需要可以帮忙之类的道谢语,然后把我带上车。
一上车,他就把我抱住,把头跨在我的肩窝处,他说:“王枫,你别离开我。”他在发抖,抖了很久才平复下来。
今天的白安很怪,一路上我也不敢问。
吃饭时,他一如往常让我点喜欢吃的,他整晚都在抽烟,一包一包抽,我从没见他抽这么多烟,最后,我把他手上的烟拿开,对他说:“白安,你今天抽太多烟了,别再抽了。”
他开始喝酒,喝了千杯不醉的他居然把自己灌醉。这下我惨了,我不会开车,只好把他扛上车子里等他酒醒。他很安静,他闹酒没像我那样胡闹,他安静地像睡着了。
夜半,他朦朦胧胧睁开布满红丝的眼,他转身问我:“王枫,你会离开我对不对。”
我以为他在发酒疯,摇摇他,说:“你今天在干什么,一点都不像平常的样子。”
他回我:“要像平常的样子你才会留下来吗?你他妈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胡教授在搞什么?你他妈的居然在背后暗算我,你算什么东西?你王枫要拿你的东西你尽管拿,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怎么有脸跟那个王八蛋设计要把我搞垮,你王枫是翅膀长硬了还是哪根筋不对了,我白安平白疼你啊,我欠你的啊,你这个人没良心、没良心、没良心、没良心------。”
我猛然大吃一惊,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揪住我的衣领,脸欺上,鼻息喷着烈酒,那双瞳仁现出可怕又狰狞的表情说:“你要我去死,我白安也要把你拖去死。”
霍然,他酒醒了,我的脑子也醒了。我又看见久违的白老大,剎那间全身的鸡皮疙瘩一颗一颗冒上,我的脸煞白一阵青紫,他的嘴喷着浓浓的酒气,冲着我说:“王枫,你找死。”
我一看苗头不对,过往的恐惧全涌上来,我一慌,火速打开车门下车,不断狂奔,听见身后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我拼命逃命地跑着,回头看,车子朝我疾驰飞来,嘎一声,紧急煞在我面前,我一看那张脸,全身开始发冷嘴唇抖个不停,白安在驾驶座里眼珠子朝我狠狠逼视,一股暴戾之气迷漫四方不停扩散,我吓得不断后退、不断后退。他开车门下车,砰一声,我的肩膀随之打颤,他慢慢地一步又一步向我走来。
“白安,不要------。不要------。”
我的声音哽咽,然后我又开始跑,用尽一切力气跑。
我跑不了多久,后面一只手就扯上了我的后衣领,把我往后用力扯,我跌坐在地上,脸上呈现极度的恐惧,我只知喉咙不停发出:“白安,不要------。”的声音,我的双手压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手掌心开始磨破皮,有血丝渗出来。
他巍巍高大地屹立在我面前,拳头握得扎实,眼爆青珠,说:“你有胆今天就别跑。”
然后,我仰头望着他,气息紊乱喘着气。
他矗立着,鼻息轰轰地喘着气。
他没动,我很想动却动不了。我真的很想起身往后跑却动不了,我全身都不似自己可以控制的了。
他冷冷地说:“王枫,你有本事,你自己挑,挑一个地方,看要在哪里?”
我听不懂他的话,我没回应,我只能用我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他。
“听不懂吗?王枫,你要死也死个明白,你挑个地方,我让你死个痛快。”
他一把抓起我的身体,往车子的方向带,我被拖着腿已经无力走了,我只会重复着那几个字。他把我扔进车内,脚踩油门之前朝我回眸一眼,然后车子如离弦之箭瞬间弹飞了出去。
我大喊一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