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房疑案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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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飘姑娘是半年前来到芙蓉院,芙蓉院是县城最大的妓院,张氏就是那里的老板娘。张氏眼光独特又很会结交当地的权贵富豪,所以芙蓉院总是红红火火的。
这一天门口的护院忽然领进来一个人,此人身上裹着件墨绿披风,头上戴着斗笠,斗笠的檐下遮着一袭黑纱,看上去分不清是男是女,年龄样貌。那人没等张氏发问就让护院离开,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张氏很奇怪刚想问话,就见那人自己脱下了披风,露出了一个年轻女子成熟窈窕的身姿,身上穿着件裁剪的极为合身的水红色裙衫,正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穿在这样的身材上可说是恰到好处,张氏的话咽了回去,心想好漂亮的身材啊。接着这个女子摘下了头上的斗笠,一头如云的秀发披散而下,乌黑光亮。张氏在妓院多年,美女见过无数,但一见到眼前这位女子的面容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位女子年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两道长长的娥眉下一对明亮清澈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子和玲珑的小嘴配上又白又嫩的瓜子脸,俨然是从画上走下来的神仙美女。
张氏定了定神才问道:“这位姑娘,你是什么人,到我这里做什么?”那位女子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道:“张妈妈,我叫云青儿。我到这里来是有事叫妈妈帮忙的。”声音也是清脆动听,一时间张氏还真挑不出这个女子的缺点。
张氏毕竟老于世故,一听这女子有求与她,立时警觉起来:“找我帮忙?那要说说看是什么事了?我是从来不白帮人的”云青儿见张氏一脸警觉,笑道:“你放心,这件事不但对你没有任何坏处反而好处多多。”
“偶?”张氏有些不相信。云青儿不再多说,走到张氏身边,轻展衣袖,扭动腰肢,竟然跳起舞来,本来张氏可以直接拒绝云青儿顾左而言他的举动,但看着云青儿曼妙的身姿,张氏就是舍不得制止她,云青儿跳的实在太好了,云青儿只是跳了一小段就停下来,对张氏问道:“张妈妈,你看我的舞跳的如何?”
张氏不自觉的点了点头,云青儿接着道:“那我的人可好啊?”张氏又点点头,她此时已经糊涂了,不知道云青儿到底想做什么。云青儿笑了:“张妈妈,我不仅仅会跳舞,我还会唱歌,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张氏终于忍不住了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云青儿用清脆的声音道:“我想做芙蓉院的花魁,你看行吗?”
张氏这才明白云青儿刚才向她展示自己的才艺,原来是想做芙蓉院的花魁。这对张氏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了个金元宝,凭云青儿的条件别说是她这个芙蓉院就是在京城的大妓院也肯定是数一数二的了。张氏心里暗喜,但还是有些怀疑,她又追问道:“云姑娘,你想来我们这里倒可以,只是你是不是有什么条件啊?”
云青儿直截了当的道:“我什么条件也没有,你捧红了我,我就可以做你的摇钱树,赚到的钱我不会与你计较,都归你所有也可以,就一条,去留由我自便。”
张氏脑子转了几下,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买卖很划算,不禁喜上眉头道:“好好,我答应。”
没过多久,县城的权贵富商们中间传出了一条消息,芙蓉院里有个国色天香的妙龄花魁,名字叫飘飘,色艺双绝。一时间芙蓉院里通宵达旦,车水马龙,那种热闹竟是张氏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短短几个月过去后,芙蓉院又传出消息来,飘飘姑娘嫁给了告老还乡的刘老爷,令所有倾慕她的男子大为惋惜,私下免不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的感叹,而芙蓉院一下子也变得冷清了。
从飘飘姑娘出嫁前不接客的那几天开始张氏就愁的有些吃不下饭了,但她知道对云青儿也就是飘飘,她是没资格说什么的,因为这近半年来赚的那么许多银两,云青儿信守承诺从不过问,甚至连那些富商权贵送的珠宝首饰,云青儿也都没有带走,如今云青儿要走她又能说什么呢。
但真应了那句古语:“自古红颜多薄命”,昨天刚出嫁的云青儿就被人毒死了,张氏一念及云青儿的种种好处和难得一见的绝美面容,不禁心中凄惨。
狄公听了张氏的述说,心里顿生许多疑云:“照你这么说,这个云青儿并不是个贪恋富贵钱财的女子,那她为什么到你这里来呢?”
张氏见狄公问她,道:“我也不知道,我问过飘飘,飘飘总是不说。”
“她是你那里的花魁,倾慕她的人应该不少,她怎么就要嫁给刘志呢?”
“我也奇怪啊,追求飘飘的人从我家院门能排出一里地,各个都是有钱有权,再不就当今名士,里面年轻英俊的,饱学多才的,什么样的没有,说句冒犯的话,刘老爷的条件在这里面估计要算最差的了,刘老爷的年纪和飘飘的爷爷差不多,而且飘飘嫁过去还是做个小妾,图什么啊?可是飘飘不许我过问,让我多收些礼金就行了。更奇怪的是,飘飘出嫁前好像还非常高兴,真让我琢磨不透。”
狄公听到这里,沉吟了一下道:“云青儿是什么地方的人?来时可有人陪伴,在此地可有什么朋友?”
张氏肯定的答道:“听口音像是京城那里的,来的时候就一个人,在此地没见到什么熟人朋友。”狄公点点头:“好,我就问这些,你可以回去了,秦远,送客。”
张氏站起身又流下了眼泪道:“大人一定要抓到杀害飘飘的凶手,小妇人先行谢过了。”说着又要施礼,狄公扶住了她,道:“我一定会做到的。”说着秦远走过来将张氏送出了县衙。
秦远回到内堂,见狄公正在一边踱步一边思考,正想退出去,狄公叫住了他,:“酒的事怎么样?”秦远答道:“喜酒是几天前刘喜去定的,是家老字号,城里办喜事基本上都从他家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狄公没有说话,想了一下忽然问秦远:“你怎么看这位飘飘姑娘。”秦远皱了皱眉头:“我看这个飘飘姑娘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嫁给刘老爷,会不会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不得不如此?”
狄公摇摇头:“不会,如果是这样,她出嫁时怎么会高兴呢?”
“是啊,我还真不太明白,难道刘老爷还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好处,让她如此中意。”狄公想了想,
走到书案拿起笔写了一封书信,递给秦远道:“速将此信寄出,”秦远看着书信封面写着大理寺的王大人收,也不多问,匆匆走了出去。
等秦远回来,狄公还在内堂坐着,手里拿着那把龙凤转心壶反复琢磨,壶里的酒早被倒空了。接下来的几天,狄公不再过问此案,除了狄春每天派人来告诉刘府的情况,刘志的情况一直不太好,但狄公嘱咐狄春对刘志的病情不许外传,对刘喜和二夫人就说还好,直到这天秦远带来了京城大理寺王大人带给狄公的回信,狄公从秦远手中拿过信件,看了一遍,神情明朗的笑了,见秦远还一脸迷惑的看着自己,就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他,秦远接过来见上面除了一些问候外,只简单的写道:云青儿为云敬贤之女,云敬贤案老师也曾参与,就不多说了。
狄公看秦远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笑道:“你陪我再去趟刘家,带着那个宝贝酒壶。”
再次到刘家,刘家已恢复了平静,庭院中没有什么人,和之前相比显得冷清了许多。门口的家丁见狄公和秦远进来赶忙通知刘喜,刘喜很快就赶出来迎接。一见面施完礼就道:“大人,你派的狄春兄弟守着我们老爷的卧房,除了大夫,不让人进去探望,连我也拒之门外,我们担心老爷可见不到他,这怎么行,我和您说过,您又一直忙,二夫人也闹了好多次了。”
狄公安慰道:“你先别着急,我去看看。”说着独自来到刘志躺着的书房,刘喜想跟进去,被秦远挡在了门外。
屋里除了躺在床上的刘志,就只有坐在一边的狄春了。
狄春一见狄公进来赶忙站起身,狄公看着狄春有些消瘦的面容不禁道:“辛苦你了。”狄春微笑着摇摇头,狄公又问道:“刘志怎么样了?”
狄春叹了口气:“不行,没有起色,费了很大的劲,喂他吃了那么多副药,没什么效果。”狄公皱了皱眉头道:“他是旧病复发,中风这种病,一旦复发肯定比第一次要严重的多。”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刘志的眼皮,号了一下脉。
狄春道:“大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除了小梅和小兰,其他人一概不许靠近他。”狄公道:“我已经知道了,刘喜早就告你的状了,说你谁都不让进屋,说二夫人也闹了好多次了。”狄春笑道:“这倒不假,刘喜和二夫人是老是找我。”
“呵呵,委屈你了。”
“大人,这算什么,只要是您吩咐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狄公赞赏的看看狄春:“很好,今天你要做一件事,”说着在狄春的耳边嘱咐了好一会儿,狄春眼睛一亮道:“好,您放心,我这里绝对不会有问题!”
狄公出来后,将刘喜叫到一边道:“狄春没有恶意,我和他说过了,他说你家老爷已经明显好转了,很快就可以探视了,现在太多人看,有了变故就得不偿失了。”刘喜一听还想辩解,狄公又道:“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家二夫人,你去帮我安排一下吧。”
刘喜不敢执拗,打发人去请二夫人,自己将狄公带到了客厅落座。狄公让秦远将从县衙带出来的龙凤转心壶摆在了桌子上,一会儿,二夫人就走了进来。这次二夫人打扮的素净了许多,眼睛红红的,走过来对狄公施礼。
狄公扶起她,让她也坐好,刘喜刚想回避,狄公招手他不必离开,刘喜有些意外,站到了秦远旁边,也一起看狄公问话。
狄公温和的说道:“二夫人,刘老爷的病情已经明显好转了,你就放宽心吧。”
二夫人又惊又喜道:“真的,我昨天还问小梅,还说不行呢?”狄公道:“中风这种病,全好虽然不可能,但只要医治得当,醒过来是没有问题的。”
二夫人不禁开始阿弥陀佛的念叨起来,刘喜也十分高兴。狄公轻咳了一声,二夫人这才意识到狄公还没说为什么叫她来呢,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狄公:“我光顾着高兴了,不知大人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呢?”
“我是有些事情来问二夫人,”说着拿起那把龙凤转心壶递到二夫人眼前接着问道:“这把壶,二夫人是认识的吧?”
“是,这是皇上赐给我家老爷的转心壶。”二夫人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那二夫人会用这把壶吗?”
“我。。。”二夫人有些迟疑的抬头看看刘喜,刘喜像是猜到什么似的瞪着二夫人。二夫人看到刘喜的表情低下头,低声道:“我会用。”这时刘喜在旁边插话:“在我家老爷给二夫人祝寿时就用的这把壶,二夫人曾亲自用过。”
狄公用肯定的目光看了刘喜一眼,又转向二夫人,“二夫人,你没有和我说实话,你说那天进新房是老爷让你进去帮忙,可据我所知,你对飘飘姑娘身怀敌意,这一点全府上下的人几乎都知道,刘老爷也为这个和你吵过架,他怎么可能让你进去帮忙呢?”
二夫人一听狄公的问话立时急了,争辩道:“确实如此,是他让我去的,怎么会这样?”
狄公见她急了,又道:“好,就算是你家老爷让你进新房,你到新房后就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二夫人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有些口吃:“大人,你,你该不会怀疑是我给酒里下了毒吧?”
“不是你能是谁呢?全府上下除了你和刘喜谁又会用这把特殊的酒壶呢?而且刘喜往壶里灌酒时,是你家老爷在旁边看着的,你呢?”狄公步步紧逼。
二夫人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坐回到椅子上,刘喜这时有种醒悟的表情,指着二夫人道:“真的是你,我说你怎么会进新房收拾东西,你平时从不管这些闲事,你那么讨厌飘飘姑娘,毒药也是你拿的了?你恨飘飘姑娘也就罢了,怎么连老爷也不放过。”
二夫人愣在那里,忽然跪倒在狄公面前道:“大人,冤枉,我是恨那个青楼女子,恨不得她能永远离开我家老爷,但我不可能害死他,更不可能害我家老爷啊!”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秦远将二夫人扶起来,狄公叹口气:“你自己说吧,你进新房到底做了什么?”
二夫人擦了擦眼泪,道:“我进新房确实做了一件事,”大家一听二夫人这样说马上都认真起来。
“我在老爷放在转心壶里准备当交杯酒喝的水里掺了一点酒。”
“这是为什么?”狄公问
“我家老爷的病不能沾酒,我想就掺这么点,让老爷只是能尝到一点酒味,又不会出什么问题,我就是想吓吓老爷,让他们不能过一个踏实的新婚之夜。”众人都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转心壶没起作用,两边装的都是酒,而且一边酒味浓,一边却很淡了。
刘喜听到这里怒道:“你好狠心,你知道老爷不能沾酒还这样做,那酒里的毒也肯定是你放的。”二夫人赶忙又跪下了道:“我只是临时起意,做了这件蠢事,让我毒杀别人的性命,我真的不敢,大人明察,真的不是我!”
狄公让二夫人起身,二夫人一脸恳求的望着他,这时,狄春冲了进来道:“大人,快来,刘老爷睁眼了。”屋里的人一听这个消息都愣在那里看着狄春,狄公反应最快,马上道:“秦远,你守在这里,狄春,带我过去看看。”刘喜也想跟出去被秦远拦住了。
过了好长时间,狄公才面露喜色的走回来,刘喜马上迎了上去,急切的询问情况,二夫人不敢上前但也一脸焦急的看着狄公,狄公微笑道:“你家老爷已经醒过来了,但身体太虚弱,不能多说话,更不能见你们,你们不必焦急,过两天就可以了。”说着,又转向二夫人,二夫人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狄公,狄公沉吟了一下道:“这次的案情很复杂,你的嫌疑最大,说话也有些矛盾之处,但目前没有直接证据指认你行凶,我需要你家老爷的证言,这样,你就留在府中,我会派人看管,明天一早,我会过来询问你家老爷,一切等我问清后再说。”二夫人一听,就像判了死刑一样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
刘喜看着狄公,心有不甘的道:“还有什么可问的,难道还不清楚吗?”狄公脸色一沉:“杀人重罪怎可草率,反正你家老爷已经没事了,明早一问就清楚了,你很着急吗?”刘喜见狄公不高兴,马上闭上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狄公对秦远嘱咐了几句,自己回了县衙。秦远在刘府又加派了衙役看守,依旧由狄春照看刘老爷,自己回去对狄公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