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夜谜案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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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冬季的黄昏,漫天飞舞的雪花,今年冬天来的很早,还特别的寒冷,路上早已覆盖了厚厚的积雪,除了远处山坡有几棵枯树,树上几只乌鸦在盘旋,剩下就是看不到边际的皑皑白雪了。张家庄就坐落在这片白雪之中。
张家庄只有二十几户人家,虽不依山傍水,但靠着村边那些平整的土地,村民的日子也算自给自足。
村中有一条很宽的土路,连接着村里几乎所有的人家,此时在这条路上只走着一个男子,他中等身材,蜷缩着身子,一件很旧的灰色棉袍紧紧的裹在身上,半张脸埋在衣领下,隐约看出大约40上下的年龄,路上的积雪已堆的接近了小腿,他艰难的把脚从积雪中拔出又深深的踩入其中,鞋上早已沾满了积雪。
他走到了路边一家酒馆门前,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四个大字,上面整整齐齐的写着“凤来酒馆”,他犹豫了起来,这时酒馆里隐约传出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他又看了看满天飘洒的雪花,象是做了某种决定,不再迟疑,一手撩开了挂在门上的红棉布帘走了进去。
屋里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立时将风雪阻隔在了外面。酒馆里已点起了灯火,暖暖的灯光给人一种很松弛的似乎到家了的错觉。灯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酒馆面积不大,摆着五六张桌子,一个大柜台正对着门口,离柜台不远处一个大炭盆烧得正旺。这是这个村里唯一的一家酒馆,这样规模的一家酒馆在这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已是足够了,此时那几张桌子边上有一大半已坐了人。
其实这会儿离吃饭的时间还早,居然有这么多人,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天气,进来的男人不觉有些意外,这时在柜台里站着的一个俏生生、笑盈盈的女子迎了出来,她年龄约20多岁,挽着整齐的发髻,上面斜插着一枚凤头银钗,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十分灵动,白净的瓜子脸上一边一个小酒窝,显得非常甜美。这个女子笑道:“哟,这不是陆铭陆先生吗?这样的天气还出门,冻坏了吧?”。陆铭点头笑道:“凤姑,你这里的酒菜太好了,只要我从门前过,就总是忍不住想进来”。“瞧您说的,这是捧我呢!您是有学问的人,可不要取笑我,”凤姑边说边把陆铭向里面让。
凤姑姓张,是酒馆现在的老板。店里还有个十五六岁的伙计,凤姑喊他二郎。今天天气不好,又没到吃饭的时候,凤姑让二郎先去歇着,自己一个人应付着生意。
陆铭这时仔细看了看屋中的客人,离自己最近的坐着的一个人站起了身正微笑着看着他。陆铭认出是村东头的郎中,名字叫李祥,今年30出头,是村里的郎中,离凤来酒馆不远开了个医馆也兼卖些药材,陆铭的妻子宁氏也曾找他看过病。
李祥等他和凤姑说完话才笑道:“没想到陆先生在这种天气也出来打酒喝,来来,咱们一起坐”。陆铭赶忙道:“是李大夫啊,是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只是想歇歇脚,一会就走”,说着坐在了李祥对面。
这时坐在另一边的一个人听到凤姑的话,站起来说道:“凤姑就是喜欢读书人,有学问怎么了,没有我还能有上好的酒菜下酒吗?”说到这里,又转头对陆铭笑道:“陆先生,我可不是故意说你。”陆铭笑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也认识此人,此人名叫王二根,五短身材,一张大脸,又黑又粗,自己有一间祖屋和妻子孩子一起住,他又租了一间屋做肉铺,平日以杀猪卖肉为生,是村里唯一的屠户。只是此人粗俗吝啬,村里人都不与他深交,陆铭也不愿与他多说话,李祥回头看了一眼王二根,显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此时王二根又借着酒劲在和凤姑纠缠,凤姑不愿搭理,扭身从柜台取出一个酒壶和酒杯放在了陆铭面前,这时陆铭和李祥的桌上已放了两碟下酒小菜,凤姑问道:“陆先生要点什么?”,陆铭犹豫了一下,他本是偶然兴起才进来并不想吃饭喝酒,凤姑这样一问,就老实的回答:“今天本来想去人家拜访,可路上太难走就进你这里想歇歇脚,暖和一下,一会就回家去了。”李祥赶忙说:“别急着回家,咱们难得能聊会,我做东,咱们喝两杯。”又转头对凤姑道:“再给加个酒菜,热壶酒。”凤姑笑着答应:“好的。”陆铭赶忙推辞,毕竟自己和李祥平日里不常走动,怎么好意思让他请客,况且李祥家境一般,村里得病之人虽都找他医治,但村里人少就是加上卖药也是艰难度日,比自己也强不了多少。李祥见陆铭十分推辞也就不过份客气了。凤姑为陆铭倒了一杯热茶就去给另一桌的客人端酒。
陆铭顺着凤姑的身影看过去,见靠近窗户那边的桌子旁坐着个年轻的后生,眉目清秀,穿着件蓝缎的棉袍,脸上一脸的愁容。陆铭以前从没见过这个人,不禁有些奇怪,因为在这个小村庄里大家都是彼此相识的,或许不怎么来往,但绝不会是不认识,尤其在这样的冬季,村里又离官道很远,几乎没有外人来,如果是走亲访友的又离年节还早,陆铭不觉多看了两眼,李祥也注意到他的眼神说道:“我也奇怪,那个人从未见过,不知到咱们这里干什么?”陆铭点点头道:“我也不认识,或许是路过去临村的,被大雪给耽搁了。”李祥点点头。又问道:“对了,今天这天气您这是准备去哪里啊?”
“欧,今天本来准备去孙先生家赴约的,他约了我几次,可我一直有事就拖到了今天,想今天去,没想到今天又是这样个天气,只好又爽约了。”
“歐,这样的天气您不去赴约也是情有可原。孙先生不会是又有了什么好字画请您鉴赏啊!”李祥笑道。
他们说的这个孙先生,名叫孙集才,单身一人,年龄和陆铭相仿,但与陆铭这个穷教书先生可不同。
陆铭家徒四壁,现在容身的书院是村里的财主张有利捐赠的,教村里人家的孩子,平日书院由陆铭打理,所有的花销是陆铭每月去张家领取,他自己的薪水也是由张家给,薪水很少,将将够他和他妻子糊口,所以他家的日子总是显得很拮据。但陆铭心里还是很感激张家的,常说若没有这个书院,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一文不名的穷书生真会饿死,更不要说养家糊口了。
而孙集才家境宽裕,家里有几处祖产,靠租赁收租为生,象屠户王二根开肉铺的房屋就是向他租借的。他妻子早丧,不想再娶,只迷一件事,这也是他和陆铭尽管有许多不同,却交情甚好的原因。孙集才极喜欢收集名人字画,过不多时就出村去搜罗,而且每次都会有些收获,虽经常是赝品或质次价高,依然是乐此不疲。
而在这个小村庄里对书画有些造诣的就非陆铭莫属了,陆铭少岁时拜师学过几年书画,但因家里太穷,父母多病,只好辍学回乡,也许是天赋很好,自己也肯努力,这些年来又和孙集才多有来往,绘画能力不敢夸口,但鉴赏能力确实不低,孙集才许多的赝品都是陆铭一眼看穿的。有了这项共同点,他们的交情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再加上陆铭虽穷但从不沾孙家一丝一毫,孙集才也说过缺钱只管找他的话,但陆铭却从不张口,这使孙集才更是敬重他。
对这些事村里人都知道,李祥也十分清楚,因此就直接问了出来。陆铭点点头:“正是,孙兄上月得了份好字,说是展子虔的白描,但总觉得拿不准,想让我去看看是不是真迹。”“歐,这可是大事啊,可要好好看看,如果是,我也要去孙家好好观赏一下,也算长长见识。”李祥很认真的说道,
“哪里有那么多的真迹,孙兄找了多年也只不过找到一副顾恺之的真迹,这次只怕很难说。”陆铭答道。
“未必,功夫不负有心人,要看过才能知道吧。不过那副顾恺之的《竹林七贤图》就是我这个不懂书画的人也看在眼里拔不出来啊!”李祥说着,两人都笑了,陆铭又道:“你今天怎么有空在这里坐着?不用看着药店吗?”陆铭说完话后,李祥的表情顿时有点不自然,眼睛不自觉的扫向柜台里算帐的凤姑,又赶忙把目光收了回来,陆铭心里一动,早听说李祥曾向凤姑求亲,但凤姑已要守孝三年为由拒绝了,现在看来李祥并未死心。想到这些陆铭有些尴尬也有些好笑,李祥这时顿了顿道:“今天雪下的大,我想没什么人出门,一个人闷在家里又没意思,就出来喝点酒。”“歐。”陆铭点点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忽然一股冷风从门口刮了进来,陆铭和李祥都看向门口,见一个衣衫破烂,背驼的很厉害的人走了进来,这人斜背着个布袋,手里还举着个白幡,上面写着“指点迷津”四个大字,陆铭和李祥都觉得很新鲜,这个村极少来算命先生,更何况在这个时候。
这个算命先生勾着身子,头戴着顶破旧的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部分满是污垢,看不到他的本来面目,甚至也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他一屁股坐在门边的座位上,王二根看了一眼并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大吃大喝,那个年轻人连看都没仔细看就在那里安静的品酒,眼睛只是盯着窗外的雪花。
凤姑走过来张罗道:“这位客官,您是要点什么啊?”那算命先生歪着头看了一眼凤姑,道“来碗热水吧。”声音嘶哑难听,陆铭不觉又看了他一眼,仍看不出他的年纪,但听声音陆铭猜他应该有50多岁了,凤姑答应了一声就去柜台那里找了个大碗,倒满热水端了过来,态度和善,没有一丝的不耐烦,陆铭和李祥都用赞许的眼光看了凤姑一眼,知道她从不会因为谁没钱就冷落谁,也算难得。
那个算命先生端起碗喝了一口,猛然抬头和陆铭的眼光正撞在了一起,陆铭有些意外赶忙把眼睛看向别处,可那算命先生却仔细的端详起陆铭来,过了一会竟站起身走到了陆铭他们的桌前。李祥也一愣,没等他们张口,算命先生说道:“这位先生今天可是要去访友?”这话是向陆铭问的,陆铭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这时凤姑也站到他们旁边好奇的看着这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微微一笑,坐在了陆铭身边的空位上,把手一伸,对陆铭道:“先生,请把你的左手让在下看看。”陆铭看着这位算命先生,现在离的这么近,陆铭依然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看出他的轮廓居然给人几分清秀之感,感觉年龄应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
陆铭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算命先生也不客气,用自己一看就有几天没洗的手一把攥住陆铭的手腕,仔细的看着他的手掌,李祥和凤姑也低头看陆铭的手掌,这时窗边坐着的外乡人也把目光转向他们这里,王二根也有些摇晃的走过来凑热闹。
算命先生看了好一会,才用他暗哑的声音慢慢说道:“这位先生自己倒没什么特别,可你要去拜访的那位先生可是大大的不妙啊!”陆铭赶忙道:“怎么回事?”算命先生放开了陆铭的手腕,却不说话,只是走回了自己的桌边,端起碗接着喝起来。
王二根指着算命先生问道:“你怎么不说了?”,那算命先生根本就不与理睬,王二根有些生气,仗着酒劲又道:“你这算的什么命,看打扮就是个叫花子,拉着人家的手又算什么人家朋友有难,又不说清楚,谁知道是真是假,别是到我们村蒙事的吧!”那算命先生依然头也不抬,理也不理,王二根见他这么怠慢自己就走过来,横道:“嗨嗨,说你这个叫花子呢,不理老子想找打吗!”,凤姑一看王二根喝多了想要闹事,赶忙走到跟前拦住王二根道:“算了,出门在外混口饭吃,人家陆先生都不计较,你何必管这个闲事呢!”,王二根看着凤姑俏丽的脸蛋立时将算命先生丢开,转向凤姑笑嘻嘻的说:“不计较,关我什么事,我只是问问,来,凤姑,陪我喝一杯吧!”凤姑皱了皱眉头,把王二根带到他自己的桌子旁敷衍起来。
这边陆铭和李祥对算命先生的没头没脑的话都琢磨不透,最后李祥说道:“别管他了,估计也是个过路的,想蒙点钱花吧!”陆铭摇摇头说:“不象,咱们都没见过他,他也不像别的算命的那样只是要钱,他对钱可只字未提,而且我感觉他像是在说孙兄有不好的事发生,我还是去问问吧。”李祥想阻拦,但陆铭已站了起来,就没再说什么,只好回过头来看他怎么问。
陆铭走到算命先生那里躬身施了一礼,客气的说道:“这位先生尊姓大名啊?”那算命先生像是猜到陆铭会过来,依旧不抬头,但放下了手中的茶碗,陆铭坐在了他的对面,接着说:“先生,莫怪我等冒昧,只是先生刚才的话让我很是不安,想搞个究竟。”算命先生抬了抬眼皮,似乎笑了一下,终于开了口,“看来你也是个重朋友讲义气的人,我的名号在这里。”说着把背在身上的那布口袋放在了桌上,在那原本是白色现在已说不清什么颜色的口袋上写着三个大字—神算子。陆铭看清楚后,心想他走江湖的多半不愿透露他的本名,也不勉强,就点点头示意看到了,那神算子盯着陆铭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不想说清楚,只是说清楚对你的朋友也没有用处。”“欧?”陆铭不解的问道,神算子接着说:“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今天这场大雪应该对你是件好事,但对你的朋友却恰恰相反,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不说也罢。”神算子说完摆了摆手。
陆铭听完更是诧异,站起身又躬身道:“如果先生知道些什么,务必请告诉在下,在下万分感谢,如果需要银两,也请明示。”神算子仔细看了看陆铭有些焦急的面容,迟疑了起来,最后一拍大腿声音大了许多道:“好吧,你如此有诚意,又是为了朋友,那我就和你说说吧,钱就莫提了,一会把我的茶钱结了就行了。”此言一出,陆铭放心做了下来,李祥,凤姑都凑了过来,王二根也转过身支起了耳朵,连坐在窗口的陌生人也认真的看着神算子,想听听下文。
神算子扫了扫屋里,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这里,才缓缓道:“我刚才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这位先生,”说着一指陆铭,“我看你印堂有些黑气,但又若隐若无,很是少见,就请出你的手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这才看到这个黑气原本意识着你今天出门会有血光之灾,我想你这种天气出门应是有急事,可你又在酒馆闲坐,看来并不着急,可见此次出门并不是急事,多半是应人之约,又因天气恶劣,你不想去了,对是不对?”。陆铭连连点头称是,别人也不觉对这神算子有几分佩服,只有王二根在那里嚷道:“这也不算什么,我也能猜出来。”
神算子不理他,接着对陆铭说:“从你的脉象上看血光之灾是躲不过去的,不过这个血光并不在你的身上,在你今天要见的朋友身上,你只是旁观而已。”陆铭听到这里不禁失声问道:“那我朋友会怎样?”神算子摇摇头道:“回天无术,没救了,来不及了。”陆铭猛地站起身,叫道:“这可怎么办?”一边的李祥赶紧劝道:“别急,江湖术士之言,不足为信。”凤姑盯着神算子,没有说话,像是在想什么。王二根叫道:“放屁,神棍!”,那个陌生人将头转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神算子见状站起身,挎上布袋,捡起白幡,想走,陆铭一把拽住他说:“先生,真的没办法吗?”神算子摇摇头,甩开陆铭的手,跟凤姑打了个招呼,撩起门帘走了出去。
凤姑满心疑惑,看了李祥一眼,李祥也正看凤姑,两人几乎同时说:“怎么回事啊?”,陆铭却连脸色都变了,问他们两人:“孙兄不会因为我爽约出什么事吧?”李祥连忙道:“怎么可能,这些人的话不可信。”凤姑也劝道:“就是,没影的事,不会的,孙老爷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事呢?”王二根哼了一声,道:“好人!”,不再搭腔,自顾自的开始喝酒,陆铭有些坐立不安,最后一跺脚跟李祥和凤姑道:“我还是去孙家看看吧!要不然心中总是不安!”说着就向外走去,李祥和凤姑又阻拦了一番,陆铭只是摇头,两人看陆铭决心已定知道拦不住,就只好嘱咐他路上小心由他去了。
陆铭走到门外,此时外面天已有些黑了,雪倒是小了一些,门口有一串清晰的脚印,应该是神算子留下的,陆铭不及细看,又开始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孙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