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母亲洞悉了其中的奥妙，开始以各色丝袜作为诱饵，向人们打听我父亲出走的真相。女人们十之八九，禁不住丝袜的诱惑，向我母亲道出了一些所谓的真实细节。
    男人们则对我母亲开出的赠品敬而远之，只是好奇地看一看各色丝袜，然后不好意思地嘟哝几句，扭头就走。我母亲知道，其实在内心深处，他们比女人更渴望得到一双丝袜。
    女人们渴望丝袜能够让自己的肉体变成一种妩媚的禁忌，男人们渴望的则是对这种禁忌的摧毁，将充满诱惑的肉体变成一段手可盈握的快慰。
    不过，最受欢迎的还是那些黑色丝袜。有的女人为了得到一双黑色丝袜，甚至不顾个人安危，添油加醋地把有关我爷爷的一些丑闻和秘史娓娓道出。
    一天傍晚，有个略显羞涩的男人在背街小巷拦住了我母亲。她以为遇到了劫匪或者是爷爷派来的探子，显得有点儿惊慌失措。不过，当她触摸到一把藏在小手包里的小刀时，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小刀是我父亲珍爱的那套刀具当中的一把，形如柳叶，锋利无比。母亲归来后不久，在房间的一个角落偶然捡到了它。她如获至宝，就象得到我父亲的一块骨头那样。她把小刀放在鳄鱼皮小手包里，随身携带。想我父亲的时候，她就对着小刀说说话，把刀面上晃动的影子当做我父亲模糊的面容。不过，大多数时候，那把小刀都是用来刮一刮大腿上或者手臂上薄薄的汗毛。
    “你要干什么？”她故作镇静地说道。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那个男人小声嘀咕道，“我知道一些镇长先生的黑幕，那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我母亲点点头，舒了一口气。手从包里伸出来的时候，一不小心食指被小刀划了道小口子。不过，她还是忍着疼痛，用大拇指压着伤口止血，跟他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我母亲极有耐心地听他讲完那些所谓的黑幕，觉得没有多少新鲜的东西，都是她早已掌握的一些逸闻趣事而已。不过，她还是很有礼貌地对那个男人说了一声谢谢。
    “我想要双丝袜。其实是我妻子想要，”那个男人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颗金色的假牙。
    我母亲觉得他的理由比那颗牙齿还假。她掏出一双肉色的丝袜递给那个男人。
    “最好给我一双黑色的丝袜，”他笑呵呵地说，“我妻子一直想要双黑色的。另外，黑幕，当然要用黑色丝袜来交换。因为都很黑，都很神秘。”
    我母亲会心一笑，觉得以前低估了小镇男人的幽默和智慧。尽管黑色丝袜所剩无几，她还是爽快地送了一双给那个有趣的男人。
    “记住，你妻子是最后一个得到黑色丝袜的人，”她说，“我没有几双了。从现在开始，我要留着自己穿。”
    “谢谢你，真的。我想她一旦穿上黑色丝袜，就会把自己变成一块在地下深处燃烧的煤炭。我得小心，不要让她的性感把我烧成灰烬了，呵呵呵。”
    过了一段日子，那些杂七杂八的说法传到了我爷爷耳边，让他认定我母亲不会给他惹出什么麻烦来。他渐渐放松了警觉，甚至还暗暗嘲笑她，只不过是以调查我父亲出走的真相为借口，向人们炫耀她的妖艳姿色和奇装异服罢了。
    尽管如此，我爷爷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整个小镇的男男女女，对那些丝袜爆发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喜爱。不过，最令爷爷难于置信的是，连唐娜对我母亲的好感和敬重也与日俱增，常常有事无事找她闲聊，似乎也想得到一双神秘而妩媚的丝袜。
    之前，我母亲一直把唐娜当成跟我年纪相仿的小女孩来看待。现在，她们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两个女人比划手势交流着，仿佛是两只同一品种的蜘蛛在分享久别重逢得喜悦。
    一天，爷爷在院子里碰见我母亲后，特意看了看她腿上穿着的黑色丝袜。他只是觉得丝袜看起来怪怪的，并非如同传言那样充满神秘的诱惑力。
    事后，他悄悄地对同样充满好奇的唐娜说道：“就是一双普普通通的袜子。不过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那种黑色袜子之所以会迷死人，是因为上面布满的花纹全是死人骷髅。我敢打赌，谁要是穿上那种袜子，谁就不得好死。我劝你最好别去凑这个热闹。我也不想你肚皮里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就沾上了死亡的气息。”
    爷爷对自己的发现洋洋得意。这反而让唐娜更加渴望得到一双这样的黑色丝袜。当天下午，唐娜就鼓足勇气，悄悄腆着大肚子，从我母亲那里求得了一双布满玫瑰花纹的黑色丝袜。不过，她从来没有拿出来穿过一次，一直珍藏到她生命结束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