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早就看出了陆柯那小子见异思迁，在我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旦占到了好处，就喜滋滋地转身一头栽进了牡丹乡里面去了。
    滚你的，我那脚趾头强烈地鄙视他。
    回到班里去拿水喝，一进教室，就看到那个妖孽，眼睛笑盈盈的，阳光照进去，却反射出一些我根本看不懂的东西。
    “一个人啊？”我套近乎。
    他问：“嗯，打完球了？”
    “是啊，热死了，你怎么不去，一个人窝在教室里干嘛，说来给哥们听听。”我豪气十足地乱吼一通，屁颠屁颠地就想跑过去揽他的脖子。
    这是我和别人套圈圈的时候最喜欢做的动作，显得我们两个特亲密。
    比如说陆柯，我一天到晚的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牢他的脖子，搞的他不得不向我进谏：“顾琦，我看你要不在我脖子上面筑个巢，直接在上面安窝得了。”
    但是这次我走到一半，却被唐渲阻止了。他捂着鼻子，对我皱眉：“你不要过来。”
    “干嘛呀？”又很不怕死地往前挪了几步。
    “臭！”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想走。
    我受伤，真的至于这个样子么，以前我哪次不是大汗淋漓地就跑去和陆柯打打闹闹，而且有好几次是在他刚刚洗完澡，身子还香喷喷地冒着热气的时候，这样子他都不嫌弃我，莫非真的验证了那句老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呸呸呸呸，我的爷，我圆满了。
    “哎，你不要走，我往后退得了。”我可怜巴巴地叫住他，如果被别人知道，我已经强悍到了可以把一个人给活活臭走的时候，那我以后就真的不用见人了。
    我往后退了几步，他看着我，一动不动。于是我又往后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最后一直退到了讲台上，他才坐回去。
    他坐在最后一排，手指很长很漂亮，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蹬蹬的声音。
    他说：“行了，你要和我说什么，讲吧。”
    “没什么。”我怕距离太远，他听不到，于是我几乎全是用丹田的力量吼出来的，连我自个儿都不知道，我的内力啥时候已经修炼到了这种可以媲美狮吼功的境界了。
    我说：“就是想找你讲个两句话，认识认识。”
    他突然笑了一下，声音温柔得我连头皮都酥了。
    “陆柯难道不够你喜欢么？”
    我从家里面搬出来，和陆柯住到了一起。
    他是个彻底的时差颠倒，晚上不到凌晨两三点是绝对不会闭眼的，而早上往往要迟到个三四节课才会到学校。
    睡觉的姿势要多烂有多烂，有很多次睡的正舒坦的时候就被他一脚直接从床上踹了下去。第二天早上起来，腰这里就青紫色的一块。
    衣服从来不洗，换的却比谁都勤快，每次都是我黑着眼眶去调洗衣机，去换水，去晒衣服，去收，再折好放好。
    这些我都能忍受，可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一天到晚打电话吃饭店饭。
    浪不浪费钱这先不说，首先每天吃着别人做的饭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同居应有的温馨和体贴。
    为此，我特地去学了怎么炒面，结果毁了两个锅子，和厨房的一面瓷砖。
    后来，不得不找人来把那片瓷砖全拆了，重新再装。
    而陆柯掐着我的脖子，差点把我拆了。
    “今天晚上薛林请客去bar，要不要一道去？”临近放学的时候，陆柯问我。
    我反问：“他请我了没？”
    “那倒没。”
    “那我去干什么，吃空啊。”我没好气地说。
    薛林和我的关系一向不好，非常不好。
    初二那年，他弟被几个流氓堵在学校后面的那条巷子里，被糟蹋了。
    长得很清秀甜美的一个男孩子，身体细细长长的，乍一看，还真的会以为是一个小姑娘。
    当时路过的几个人，往这里看了一眼，虽然明明知道这一起意味这什么，却依旧逃的逃，散的散，没有一个人出来见义勇为。
    那时我碰巧经过，先是惊愕不已，然后便冲上前去和那些人拼命搏斗，但被打了几拳后就抱头，彻底地蔫了。
    那个男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散在地上那些被撕碎的衣服，成了我一辈子都会觉得愧疚的事情。
    尽管后来老师家长包括警察都说，在没有胜算的时候还是自保最重要，而且犯人已经抓捕归案了，这也算是对被害人的一个交代。
    但是薛林却开始恨我，像疯子一样地恨我。
    他当时抱着他的弟弟，就像抱着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讲，只是很嘲讽地笑我：“顾琦，你说该怪谁呢。”
    那件事发生之后，过了几天，我买了几篮水果去他们家看他弟弟。他爸妈打开门，表情很凝重，也很怪，但还是让我进去了。
    薛林坐在他弟弟的床前，看了我一眼，再看了我手中的篮子一样，突然站起身对着我的脸打了我一拳。
    我从不知道这样一个纤细柔美的男孩子居然可以有这么大的力量，我被他一拳挥倒在地上面。
    薛扬坐在床上，带着哭音开口：“哥，不关他的事，那个时候就算他被打死了，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的。”
    薛林却不置可否，而是低下身问我：“他们打得你痛不痛？”语气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一动不敢动，默默地点头。
    他又问：“有多少痛？”
    我呆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踢了我一脚：“行了，顾琦，我记住你了。”
    我从他们家出来的时候，手上依然拎着那几篮水果，懒得拿回家，而且家里也没有人喜欢吃水果，后来就送给了楼下摆摊子修鞋的那个老头。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薛林当时看我的表情了。
    他送我到门口，说：“顾琦，我知道对不起你。我调节不好自己的情绪，我必须得找一个人来泄愤，不然我受不了。”
     我一听呆掉了，忍不住对他咆哮：“那为什么是我，我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了！”
     “因为只有你，我还当一个人来看。”
     我愣了愣，骂了他一句神经，就走了。
     其实那是我第一次发现男孩子的眼睛竟然可以这么柔情似水，波光流转，和女生的一样，甚至比女人的眼眸还要更容易动情，水汪汪的，好像随时都会弹出眼泪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