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老钟的一生第三章3-01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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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你小子在通信2团下连当兵还当出感情来了啊!
    3-01关和平
    老钟离开家之前,再一次跟于珍叮嘱说:“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啊,别自己逞能啊。”
    于珍说:“你有事情就走吧,我自己知道。”
    老钟下楼来就给关和平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就听见关和平在电话里关切地问他说:“你女儿的事情办得咋样了啊?”
    还没容老钟说话,关和平又开始在电话里埋怨他说:“你这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有时候都替你着急,你要是那边有难处办不了,就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我也好帮你啊。你我未必还真的就这么见外啊?趁我关爸爸现在说话还管点用,叫我关爸爸给交通厅高管公司的韩总说一说,去他们省高速路管理公司哪儿不好啊?工作稳定不说收入也不低,不就是我关爸爸一句话的事情嘛,一点都不用你淘神费力操心。你啊,这一辈子就改不掉你那个臭德行,你说我这个人咋就这么贱呢!怎么就容得下你这臭德行在我心里专横跋扈……”关和平滔滔不绝,一半是埋怨、一半是心疼他钟亚希。
    老钟心里想说关和平几句,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得那样不太合适,毕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现在的关和平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胆小怕事,像跟小屁虫一样跟在他钟亚希屁股后面奉令承教的黄小玲了。况且他自己因为有一段时间的机缘巧合,还在人家手底下当过3个多月的大头兵呢。这事儿说来也挺迂回曲折,反正一两句话也说不明白他俩之间的那点事情。而关和平现在说的关爸爸,也并非是过去她黄小玲的那个“现行反革命分子”爸爸小黄叔,而是原西藏军区南山军分区的关武副政委,也就是当年钟亚希他爸爸说了一大堆好话,感动了人家接走她黄小玲去西藏当兵的那一位首长。
    关和平现在的身份,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在区委、区政府机关宿舍大院里的黄小玲了,她还在米林当兵的那个时候,就已经变成关武副政委的女儿关和平了。当初他钟亚希到米林通信2团去下连当兵的时候,与她偶遇时,乍一听见心里都吓一跳,摸不清火门。要说这个事情,还得从黄小玲他爸爸妈妈不幸遇难的事情说起,那时在黄小玲被关副政委接走当兵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74年的冬天。
    那一年的冬天,彝族老乡在西昌五七干校的后山上放火烧山垦荒,殊不知风向突变引发了一场山林大火。冬日里的川西高原天干物燥,后山上的枯草和飞播松树林顿时被山火烧得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连成一片。几个在山上放牛的老干部和牛群,被汹涌而至的山火围困,甚至被浓烟呛晕无法冲出山火的包围,命悬一线。
    整个五七干校里的人都冲上山去施展营救,小黄叔仗着年轻、身强力壮,英勇无比、奋不顾身地冲进大火之中,先后抢救出那几个已经被大火浓烟熏晕的老干部。然后,小黄叔又不顾危险冲进火海,大家都使劲呼喊他,要他赶紧撤离回来,跟他说:“你再往里冲不要命了啊!”
    可是,小黄叔指着被大火烟雾围困的牛群说:“还有牛呢……那都是国家的财产!”
    小黄叔再一次奋不顾身冲进浓烟滚滚的大火之中,牛群被小黄叔撵出大火和浓烟弥漫的包围圈,而人们再也没有看见小黄叔从大火里出来。当山火被扑灭之后,五七干校的同志们找到小黄叔的时候,小黄叔已经被大火烧得全身蜷缩、面目狰狞。钟亚希后来听当年跟小黄叔一起去五七干校“劳动改造”的叔叔、伯伯们说,小黄叔死的惨不忍睹,整个人都被烧得扭曲成一团,像一堆糊碳。当年黄小玲她妈妈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整个人立即就疯掉了,满宿舍大院瞎胡乱跑,嘶声力竭地呐喊道:“黄友成……你个狗日的东西咋就丢下了我啊!你要去造反我跟你一起去,去造那山的反,灭那火的理……”没过几天黄小玲她妈就从区委和区政府礼堂的楼顶上跳了下来,整个人摔得七窍出血、面目全非,人还没有送到医院就断了气,叫人说起这个事情就悲从中来。
    1975年下半年,下放到西昌五七干校“劳动改造”的原东城区委和区政府的干部们,基本上都解放回到了成都。五七干校基于老干部们的呼吁和情况反应,给东城区革委会发函来,建议将黄小玲她爸爸追认为革命烈士。东城区革委会根据小黄叔在五七干校“劳动改造”期间的一贯表现,以及在发生山火时英勇顽强、舍身救人和抢救国家财产的事实,最终决定追认小黄叔为革命烈士。
    黄小玲的爸爸妈妈死后,东城区革委会将黄小玲的爸爸妈妈死亡的情况,以及小黄叔被追认为革命烈士一事,通报给了黄小玲所在的部队。早年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时任西藏军区边防3团的关武政委,将失去双亲的黄小玲认作自己的女儿,并且爱如己出。关武政委和他爱人吴雅莉在征得黄小玲本人的意愿后,黄小玲将自己的名字改叫关武政委以前女儿的名字关和平。对于黄小玲这个小丑鸭蜕变成关武政委家的白天鹅这事儿,钟亚希没啥说的,也轮不上他说些什么。但是,每当他看到关和平的时候,他心里总要想起小时候跟他一起长大的黄小玲,为此,他心里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些膈应。不过这事儿一直都闷在他心里,他从来都不敢对任何人说这个事情,更不敢在关和平跟前提及这个事情。不管他在米林通信2团下连当兵锻炼那会儿,见到已经当上排长并且代理连长还有些傲气的关和平,还是后来他在华西医院里和担忧自己丈夫病情而疲惫不安的关和平不期而遇,以前那个总是小心翼翼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黄小玲总是在他眼目前晃悠,挥之不去,在他心里始终都记得小时候的那个黄小玲。以后关政委从南山军分区副政委的位置上转业到成都,在省交通厅当了十几年政治部主任,现在虽说离休了,但关和平还是经常无不自信地跟老钟夸下海口说:“我关爸爸就听我的,只要是不违背大的原则问题,我都能做我关爸爸一多半的主,他现在说话,他们厅里那一帮后起之秀还能买账呢!”
    关和平说这话一点不假,前些年钟亚希他们公司想竞标争取做高速公路收费系统和监控系统工程项目,靠的就是老爷子在那些交通厅里的后起之秀面前还有威风,而老爷子能开金口御言,又全凭关和平俯首帖耳听从他钟亚希的扇呼,跟老爷子软磨硬泡促成的那事儿。但在他钟亚希心里,总是觉得那个事情是公事,跟现在盈盈这事情它就是不一样。盈盈这事情是私事,他怕这事要是真的托付给了关和平去办,以后要是于珍追问起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他会说不撑展,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老钟在电话里对关和平说:“那边都已经全说好了,叫盈盈下周一就去报到上班,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关和平听后在电话里替他钟亚希高兴,说:“那不就成了嘛!那你现在做什么啊?你要能走得开的话就过来坐坐,我还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呢。”
    老钟说:“我现在刚下楼来,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关和平在电话里笑了,说:“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啊,你我还不知道啊,守着于珍貌是心非可不对啊,不过这么些年来也真够难为你这么一个心好男人了。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盈盈的事情大功告成了,一直压在你心里的那一块石头一下子没了,你反倒觉得空荡荡的孤独和彷徨起来,外加六神无主了啊?过来吧,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啤酒和你爱吃的煮花生,还有我真的是要和你说一件事情,保你一准高兴。”
    老钟冲着电话里一口否认说:“我才不孤独也彷徨呢……”
    关和平在电话那头说:“你我还不知道啊,怕你老婆于珍担忧,什么事情都你自己一个人扛着。当然要说吧,你这样做也是对的,还挺仗义爷们儿的,我就喜欢你这样。但是,家里有的事情你们两口子你得说啊!你啊,就是这么一种人,怕你的于珍担心、怕你的于珍心里不舒畅,你宁可在心里苦自己,也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压在心里,老是要跟于珍藏着掖着的,你这样不孤独彷徨才怪了呢!你怕什么啊,只要你不当面输心背地里笑,你就永远都在于珍跟前是一个心好的男人是不是?”
    关和平说话咄咄逼人,但说的话也都是事实,说到了点子上。他钟亚希在公司的那些糟心事儿和处境就不说了,就他自己和关和平的事情,他就从来都没有在于珍跟前提及过,他也不敢。以至于于珍压根就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关和平这么一个跟他钟亚希贴心贴肺的女人存在,更不知道其实关和平就是当年和他老钟一起长大的黄小玲。当然,这也算是他钟亚希被关和平死死捏在手里的小辫儿,他到现在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男人!
    这么多年来,他钟亚希心里是够苦闷憋屈的了,这心好男人的帽子也都是关和平硬生生给他扣上的,他自己是从来都不敢这样认为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看似是一个冠冕堂皇正儿八经的大男人,其实他心里存有好多杂念,六根不清净。加之这么些年来自己跟关和平之间的事情,他哪儿还敢承认自己就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和一个心好男人呢?但关和平不这样认为,说像他钟亚希这样的男人不说是天底下仅有,起码也是为数不多的。于珍这一辈子能和你钟亚希走到一起,算是上辈子烧了太多的高香,是她于珍应得的也好,捡到了一个大便宜也吧,反正够她关和平这一辈子都羡慕嫉妒死了。关和平之所以不敢在她的那个羡慕嫉妒后面加上一个恨字,那是她太知道钟亚希的底线在那儿了,事实上关和平也确实是做到了这一点,她从来也没有在钟亚希跟前说过于珍半句大不敬的话。因为,钟亚希就从来都没有在她关和平面前表露过自己和于珍在一起有过什么后悔,更别说要从他嘴里听见过有半句说于珍的不是和哪儿不对,他这一辈子总像是永远都欠于珍的。
    老钟接着电话走出小区大门,他问关和平说:“那你儿子儿媳回来嘛?”
    老钟问这话就是大错特错自找挨骂,关和平在电话那边气急败坏地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叫你过来你就过来,你还啰嗦啥子?你不过来就算了,净说这些没用还叫人心里不舒服、不待见的话,你是什么意思啊?老实跟我说这个……”
    老钟走到马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承认错误说:“好好好……算我说错了还不成嘛,我现在马上就过来。”
    关和平在电话那头“嗤嗤……”发笑,说:“算什么算,再怎么算你永远都是对的,要算有错那也还不都是我的错啊,都是我贱得慌、自作多情,都是我自己成天牵强附会、想入非非,仰慕嫉妒你和于珍的恩爱……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要过来就马上过来,你每次都是这样,有这心又怕没那个胆儿,弄得好像跟做贼一样。怕什么怕,我们都这个岁数了,几十年的交情不跟老夫老妻差多少啊……哎,你过来别开车啊!”关和平跟他钟亚希说话总是爱把话往一边带。
    关和平现在早已不是他老钟心里小时候的那个唯唯诺诺,说话细语嗫嚅的黄小玲了,而是一个敢做敢为、敢于表白内心世界的强势女人,只是她在他老钟面前还一直保留着这么一种青梅竹马的温情密意,而且执着和矫情惯了。
    “好那、好那,不说了,我不开车,刚上出租,待会儿见面再说。”钟亚希瞟了一眼前面驾驶座位上的出租车司机,收起电话,他在心里想自己好一副贱相!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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