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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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峰山中的弱水河,是令五界闻风丧胆的一个地方。
一道白水从九重天倾泻而落,汇聚流淌在妖界形成了弱水河。河水无法漂浮任何物体,所落皆所沉,故而,河中没有一丝生命。
万万年之后,弱水孕育出了一条巨龙,名为“独龙”,它极其凶猛残暴。传言,独龙一直潜伏盘踞在水下,耐心的等待着一切落入水中的生命,然后,一口将其吞咽,连残渣都不剩。
但这弱水却似乎和繁霜有着极深渊源,十八年前,他的丹元就出现在这不盛万力的弱水河面,十八年后,唯一能够回复其法力之物,竟也是水中独龙脖颈上的那片逆鳞。
正如昨日圣长所言,“一是苍鸾之护心翎羽,二是水龙之逆鳞,一个可愈合万伤,一个可使法力提增”。
逆鳞向来是习武修行者的追崇之物,而独龙乃是龙中之龙,故只有独龙的逆鳞才可使得繁霜灵气回复,法力鼎盛。
但入弱水的凶险繁霜自是知晓,所以他不能如实告知彦云和羽瞳,更不会让他们跟着自己葬送在那弱水河底。
繁霜只身离开了暮朝山,向着千峰山而行。
从清晨走到日暮,从艳阳高照走到明月独悬,从烈日炎炎走到乌云密布。
一道闪电劈裂暗空,“轰隆”闷雷滚滚不息。
繁霜行在一片空旷之处,听闻无数悉疏声响起,仰头看去,漫天的雨滴倾泻而来,将至眼前。。。
但
一纸白伞隔挡了无尽骤雨,只有不停的“劈里”声响在头顶,隔绝了世界的其他喧嚣。
侧过目光,又见那张熟悉的脸庞,带雨却绽开着笑容。
“一白,你我果真有缘”,芜愿的睫毛上落满了雨滴摇摇欲坠,随着他眉目弯起,雨滴化成细流滑落脸庞。
萍水相逢也好,丘壑同党也罢,无论芜愿到底是何身份,繁霜似乎都不是很想再见到他。
看了看头上的纸伞,“不需要”,繁霜径直走出伞下迈进了雨里。
“一白!”,芜愿追了过来,再次将伞遮上了繁霜头顶,“闲来无事,我随你一同去弱水”。
弱水?!
繁霜那冰冷的眼中想必是盛满了讶异,所以芜愿才会边走着边说道:“万魄阵初见,你的法力显然与大名鼎鼎的繁霜护使有些不符,自是强行驱动炽魂焰后一直未曾回复,而这世间唯一能提升你法力的,只有独龙逆鳞,故而,你定是要前往千峰山弱水河。一白,我说的可对?”
“对,但不需要”,芜愿分析的不差,可繁霜不需要他同行。
见繁霜又迈出了伞下,芜愿也紧跑了两步,将伞向身前的繁霜撑去,不气不恼边走边道:“一白,你再考虑考虑~”
繁霜回道:“不必”
芜愿半个身子都淋在雨里,却依旧笑着道:“你不缺一个打伞的么~?”
“不缺”
芜愿不死心,又道:“你不缺一个伴儿么?路途漫长,说说话也是好的~”
“不缺”
芜愿笑道:“你不缺,但我缺啊~我可是无聊得很,碰巧遇到你,我又怎会再放你走~。。。”
“。。。。。。”
繁霜加快了步伐,芜愿也随之加快。
繁霜停下,芜愿也停下。
繁霜冰冷瞪向芜愿,芜愿也回望繁霜,满脸笑意。
不管繁霜怎样嫌弃芜愿,他硬是懒皮皮的一路跟在繁霜身后,支手为他撑着伞。。。
繁霜向来习惯独来独往的,羽瞳曾说过,不是世界孤立了繁霜,而是他自己隔绝了整个外界。
可这个世间,总有那么一个谁,是你无论如何决绝,都无法将他驱逐出境的。
即便将心筑起了高高围墙,他亦会徒手将城墙生生扒开一道缝隙,任凭锋利的裂口划过周身,也要挤进你的画地为牢。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弱水那畔行。
风一更,雨一更,身影双双山千峰。
繁霜和芜愿立在弱水河畔,落日余晖洒落肩头。
芜愿抬头望向河对岸的那座峰峦,山上长满了凤凰木,满山鲜红正开的热烈,红海之中飞舞着只只金蝶,随着它们的翅膀扇动,洒落下丝丝星辰。
芜愿道:“一白,你说水底可有这番景色?。。。”
赏景的闲情雅致,繁霜定是没有的,不过这弱水河底,除了死亡,怕是很难再有什么其他景致。
繁霜瞥了一眼那山,对芜愿道:“你,留在这里”
“你既是要去,我哪有不同去的道理~”,不容繁霜分说,他扬了扬头,“一白,我先行一步”,噗通落水。
芜愿入水的声音沉闷至极,甚至河面连一丝水花都未曾泛起,没有谁能脱离弱水,哪怕是它自是河水中的一滴。
繁霜眼见着芜愿沉入了死寂河中,眉头一皱随即也跃入而下。
弱水,名不虚传
一进水中便似有万斤重物坠在身上一般,拽着向下沉,容不得任何反驳。
河水如厚镜一般沉寂,虽清澈无比,但却没有任何生物,没有水藻,没有鱼虾,甚至,连一颗螺黛都没有。
繁霜随着芜愿,先后缓缓沉入河底,相视一眼迈出了步子。
可这双腿,如同灌满了铅铁一般,每走一步都是在和无尽的力量做抗争,举步维艰。
走了许久,芜愿忽地停下了脚步,仰头示意繁霜向前看。
望出视线。。。
只见,
本该死寂沉沉、满是骸骨的河底,竟然别有洞天!
那前方不远处,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放眼看去满是树木,绿叶茵茵,树上悬挂着颗颗果子,成熟到摇摇欲坠。
透过高低的树木可以看到,花瓣簌落中有十余间房舍,排列整齐,错落有秩,整个村落恬静,祥和。
世外桃源,不过如此。
而那里,竟还有。。。
一大片炽热的花海,热烈到翻滚如浪。
河底,果真有凤凰木!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一入即沉的弱水河底会生长着凤凰木?!除非。。。
繁霜侧头看向芜愿,料定他必是来过此处,这样就意味着,芜愿不但闯出过万魄阵,还能平安无事的离开弱水河。
芜愿,你到底是谁?。。。
芜愿也蓦地转过头看向繁霜,用力的点了点头,示意繁霜前去查看一番。
他们再次迈开步子向那村落走去。
行至近前见一片飘忽的金光,仔细看过去,那是几个金字“长相留”。
看来,“长相留”便是这个村落的名字了。
芜愿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直到发现繁霜已经径自离去了,这才费力的追赶上来。
他们穿过那片晃动的金光,竟如同穿过一道水帘!且一过水帘,顿觉负重不在,浑身轻松。
这里,没有河水,空气清新,似乎与河外并无不同!
忽见,有几间房舍的门先后打开,几个身影出现在房外,看向他们两位。
这是警戒?是驱逐?还是欢迎?。。。
眨眼间,三四个看起来同繁霜、芜愿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女就围到了身前,他们争先恐后的问着“你们从何处而来?”,“外面是何模样?”,“你们如何来到此处?”。。。
繁霜看着一拥而上的几位,即刻后退了一步。
芜愿自然的横在他身前应付着,但目光却越过身前的这几位,看向不远处的一位女子。
她一袭黄纱长裙,同这身前的这几位年纪相仿,却不似他们这般好奇,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
而她的身旁,还有一只孟极。
孟极通体雪白,形体似豹,额间有蓝色花纹,生性纯良,是一种稀罕的生灵,既可腾云驾雾,也可奔驰如闪电,所以它既不算走兽,也不算飞禽。
那只孟极虽高过她,却温顺的在她身侧缓缓踱步。。。
繁霜和芜愿面对着这些七嘴八舌的问题,一时无语,忽听一声:“哎呀。。。孩子们,好了好了。。。别吓到他们”
这才见一个老者和一位青衣男子出现在这群年轻男女的身后。
那老者已至耄耋之年,神态可亲,慈眉善目。
青衣男子,淡定稳重,秀骨清像,儒雅的很。
老者眉目和善的看着繁霜和芜愿,嘴上对大家说道:“快迎进来,以后有的是时间~。。。”
芜愿身前的一个少年即刻看向那老者,激动问道:“族长,是不是可以列宴了~”
老者点头道:“有客前来,自该列宴款待”,他看向身侧的青衣男子,说道:“伶陌,去准备准备”
青衣伶陌回道:“是,族长”
紧接着繁霜和芜愿不由分说的被大家簇拥着来到了一片空地上,七八个身影围绕在他们周围,每一位都满面春风,透露着喜悦,不停的上下打量着他俩。
伶陌儒雅一笑,说道:“好了,去吧。。。”
他们这些长幼,倒是很听这位伶陌的,他话刚落,大家即刻纷纷散去,忙乎了起来。
天下竟有这般地界儿,也不管你来自何处?也不知你为何至此?只是满心欢喜的迎接你的到来。
不过,也当是如此,他们在这河底,怕是几百年都见不到一个生面孔。
不消片刻,一丈篝火熊熊燃起,篝火周围摆置了一圈台案,台案上满是果子、酒壶和杯盏。
族长坐在正位,一侧是那个黄纱女子,另一侧是伶陌。
繁霜,芜愿,和其他几位围坐一圈。
看这座位顺序便知,除了族长,伶陌和这个黄纱女子在村中的地位也非同一般~
族长端起酒杯,说道:“有客远来,不胜欢喜,我们共饮此杯,以迎二位!”
大家纷纷端起酒杯,畅饮而尽。
他们简单的互相介绍了一番,言语中得知,这里的每一位都是不慎落入河中,而后聚集在此,这里已经好几百年没有进“新人”了,今天一来就是两,他们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甚至,族长当即就给繁霜和芜愿安排了住处。。。
族长端起酒杯,笑着问道:“这酒如何?”
芜愿看向族长,回道:“口味醇厚,桂香幽雅,是为佳酿,这酒中还有一种奇特的清香,却不知何所来~”,他看着繁霜,嬉皮笑脸问道:“一白,你可知是何物~?”
繁霜低眉回道:“凤凰木”。
有明知顾问的嫌疑,芜愿分明看到了河底的那片红花。
可繁霜却感觉,芜愿再次提到凤凰木,似乎另有所指,只是眼下,他还未理解芜愿的用意。
听闻繁霜道出了酒中的最后一物,族长笑道:“看不出来你们年纪轻轻,对酒可很是精通啊~”,族长指向身旁的黄纱女子说道:“这是旖然刚酿好的,你们啊,正赶上了好时候~刚刚好。。。”
旖然莞尔一笑,又为族长斟满了酒杯,起身将伶陌面前的酒杯也倒满。
芜愿低眉看着举杯入喉的繁霜,嘴里呢喃着,“一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