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两位姑娘的救命之恩，请受若水一拜。”榻上的女子热泪盈眶，说着就要下床跪拜。
    这名女子名唤春若水，家住洛阳的一个偏远小镇，前阵子因年迈的老父患病身亡，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前往长安来投靠失联已久的远房表舅，怎知一打听之下才得知表舅早已举家迁往他处。
    她一个届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慌乱得不知该何去何从，又碰巧遇上这难得一见的大雪，已经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她便累得晕倒在上官府后门。
    “哎呀不用了，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嘛。”杜凌烟连忙又将她按回榻上，笑意吟吟地摇手道：“若水姑娘快回榻上躺好，不然病情会加重的。”
    “若水贱命一条，若非姑娘救下，此刻恐怕早已魂归西天，姑娘不肯接受若水一拜，若水只好为奴为婢，一辈子伺候小姐。”
    “不成！”杜凌烟刚想婉言拒绝，怎知青儿却斩钉截铁地呵斥出声。“一会儿你就得走，咱们会给你一笔银子上路，但你必须得走。”
    自救下她到烧水为她净身再到大夫上门诊治，已花了不少时辰，当然这一切都是支开了下人私下进行的。眼看着太阳就快下山，焰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让她就这么留下那还得了？
    “若水不要银两。”那女子坚决摇头，眼眶又红了：“若水已经没有家人了，有了银两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倒不如留下伺候小姐。”
    “这……”杜凌烟迟疑。
    “小姐，求求你收留我吧。”春若水“噌”地一下又从榻上跪起，她揪紧了杜凌烟的衣衫下摆哀求道：“若水什么都会干的，也不要工钱，只求小姐能给若水一个安身之所。”
    “好吧。”杜凌烟一阵思忖，终究是答应了。
    “小姐！”青儿急得大喊：“别忘了她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而且还会断送了你的幸福。
    “我知道。”杜凌烟静静地瞅着她，答话的语气竟是出奇地严肃，那翦水双瞳闇了闇，随即又嬉笑道：“放心啦，我不会就此而冷落青儿的。”语毕还“咯咯”地掩嘴窃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可惜青儿太激动了，并没发现她那突然闇沉的眸光。
    “不然呢？”杜凌烟淘气地歪着臻首，不停地眨巴着大眼。
    “我……”青儿还想再解释，怎知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屋内三人立刻回头望去。
    “焰爷！”
    “大块头！”
    “……”
    “听如月绣房的裁缝说上门来没见着你人？”开门进来的上官焰脸色铁青地倚在门框上，质问的语气里有着风雨欲来的隐隐怒气和焦躁。
    “青儿，我记得让你看好她，这件事你要怎么解释？”他转首，冰冷的视线利剑一般直直射向青儿。
    青儿慌慌忙忙地侧过身子挡住趴跪在榻上的春若水，支支吾吾地为难着：“这……”
    “大块头你别怪青儿，都是我不好啦，是我非要吵着出去玩的。”杜凌烟面赛芙蓉的小脸上全然不见被责备的不安，反倒噙满了笑意。她步履轻盈地朝上官焰走去，嬉笑着扯住他的衣袂，笑意褪去转而浮上神秘，“告诉你哦，我和青儿今儿个可是做了一件大善事呢！”
    “小姐！”青儿似乎意识到她要说什么，惊恐地瞠大了双眼，疾声呼喝，想要制止她接下来的话语。
    “哦？”上官焰不无讶异地瞥了眼青儿突如其来的反常，剑眉微挑地暂时压下怒气。
    杜凌烟恍若未听到青儿的制止，拉着他的衣袖就拖着往床边走，然后一把挥开不肯让步的青儿，笑靥灿烂如夏花般指向榻上满脸不知所措的春若水：“呐，就是她。是我跟青儿在咱们府后门救回来的哦。”说完还得意地勾起唇角。
    上官焰被她拉着上前几步，瞧她毫不客气地推开青儿，正自疑惑着这烟儿素来同青儿亲得紧，今儿个是怎么了？竟会推……
    推字还未续上，上官焰的思绪、动作全在顷刻间停住了！这张脸……这张脸双目澄澈，妩媚纤弱，分明是——雁儿！？
    “雁儿……”他惊耳骇目地大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攫住她的手腕。下巴瞬间抽紧，牙关间发出“咯吱咯吱”的窸窣声，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痛。”方才醒来不久的身子骨还虚弱着便被人狠狠抓住手腕，春若水痛得秀眉紧蹙，痛苦的呻吟声溢出唇畔。“雁儿……雁儿……”上官焰仿佛浑然未觉，薄唇轻启地不断重复着记忆深处的名，神色复杂。
    “你是谁？”春若水茫然问道。
    时间再次定格，上官焰浑身一震，缓缓松开对她的钳制，渐渐地回过神来，失了焦距的黑眸瞬间清明。
    她不是雁儿。
    屋子里静默良久，谁也没再开口。
    蓦地一个转身，他未置只字片语便快步走向门口，长腿一迈，便踏出了门槛。只余下房内惊慌失措的春若水，懊恼地正拼命敲着脑袋的青儿，还有……一脸平静看不出情绪的杜凌烟。
    香炉静静地燃着，芳香四溢。
    屋外的雪，似乎又开始随着寒风打起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