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怎么会这样？明明在子归身边，明明正牌已经拥有了，可仍然怀念那个替代品。
    当初李达要谋反，与自己结盟，自己本就没安好心，到蜀地去本就是作作样子，准备袖手旁观甚至是与李昂结盟，李达的失败是他乐见的，为了他心心念念的子归！李昂也没有看穿他的心思，他甚至只是听说过自己和李达挣过一个男人，可从不在意，他只当那是普通的风流韵事，是啊，李昂从不把感情看的有多重。事情的发展也很和他的意，唯一的以外就是韩申。他长得与子归有些相似，更巧的是，名字也叫子规，因此，从见他第一面起便缠着他，让他来替代他的子归，可是，现在子归已经在自己的身边了，那份对韩申的想念有是什么？
    李英心里有些害怕，轻轻的从背后拥住秦淞。
    秦淞似乎还没消气，动了动肩膀，躲开李英的手。
    李英的心头瞬间涌起疲惫，有些想念韩申的味道，想念在韩申身边的安宁平和。
    要不，就偷偷的去看他一次吧！可是，子归知道了是要伤心的！那么，韩申呢？他不是也伤心吗？
    彻夜未眠！
    天还没亮，李英便起了身，怕惊扰了秦淞，悄悄的出来房间。可真的出来的又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以前和姬妾们在一起时，想清净的时候都可以回到自己的寝室休息，可现在秦淞住进了自己的寝室。不是府里没有地方，只是希望他的子归可以生活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时时刻刻都看得见，可是感觉不如自己预想的好，有种压迫感，他有些累，多年的夙愿达成后心里自然是快活的，可是，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
    以前很少有感觉到疲累的时候，那时候……
    那时候是因为有韩申在身边！温和安宁的人，总是暖暖的，把自己的心安抚的很是平静，在他的身边总是无比的满足。
    不知不觉的，两脚已经自发的挪到了韩申的院门外，清晨，韩申的小院沐浴在晨光中，没了以往的安宁，竟是说不出的冷清。
    李英的脚步在韩申的院外止住了。自己到底是想干嘛？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这里。本想转身就走，可是，想到院子里面住着的人，脚步硬生生的停下了！他现在在干什么？子规向来不赖床的，除了晚上自己闹的太晚，子规实在是精力不济才会睡得晚些，可即使是那样，他也从不耽误孩子们的课业。有时候自己会心疼他，可往往又控制不住自己，不断的纠缠他。
    想到这里，李英不禁傻笑，自己和孩子们争风吃醋抢夺韩申的幼稚行为，清晰的就像昨天刚刚发生。可气的是，自己往往抢不过那几个小家伙，韩申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的爱心和耐心，哄得那几个专门与夫子为敌的恶魔居然都很听他的话！
    李英傻站在韩申的院子外面胡思乱想，直到秦淞遣人找他，才恋恋不舍的回去，望着仍然紧闭的大门，居然没见着韩申，真是遗憾啊！
    秦淞这几日很不满李英的态度，他已经大度的原谅他对自己和李达的关系的猜疑了，他还是整日没精打采的，自己只是责怪了他几句，他竟然扭头就走。
    秦淞坐在房里生闷气。秦淞是富贵人家出身，向来心高气傲，那时两位皇子同时倾心于他，虽然感觉被同时男子的人喜欢有些别扭，可在男风盛行的时代，这也是让人羡慕的。当初选择了权势更大的李达，熬了许多年，李达终于荣登九五，可两个月不到，就被李昂赶下台，失去了一切。这个时候让他捧到了李英，真是老天偏爱他。李英对他仍然痴迷，所以，他仅仅矜持了一下便答应了他。李英对自己也真是好的没话说，比之李达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好日子才过了没多少天，李英居然就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难道他这么快就厌倦了？秦淞高傲的心有一丝受伤，更是不安。
    李英也确实不辜负秦淞的不满，整日里对什么度提不起精神来，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这么多年，自己心里喜欢的明明是子归，可是现在，即使在子归的面前也总是想着韩申。自己心里喜欢的难道是……韩申！可是，自己又把子归置于何地？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第二十二章
    李英一个人在书房发呆，王府的老管家突然跌跌撞撞的跑来求见。
    “什么事啊？”李英有些不耐烦。
    “王爷，不好了！小主子们又把先生气走了！”老管家大冬天的一脸的汗，看得人颇不忍心。
    “什么？”李英一时没反应过来。小东西们把先生气走是常常发生的事情，可自从韩申接受了他们的课业后就安宁多了！可是，现在他们又把下生气走？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爷，小主子们把新请来的先生气走了！”
    “新请来的先生？”李英一时没能明白管家的意思。
    “韩公子临走前给小主子们请了先生，可是这才几天，小主子们又把先生给气走了!”老管家的音声里颇带埋怨，可李英此时已经不在意那个了。
    “你说谁走了？”李英轻声问，害怕得到不敢置信的答案。
    “韩公子走了！”
    李英一下怔住，韩申走了？怎么可能？这几日他去过韩申的院子好几次。可是，他从没看见过韩申，那么……韩申，竟然已经走了!
    “王爷！”老管家试探的呼唤愣住的主子。
    “他……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
    “王爷，韩公子是五天前随皇上的使团一道走的！”
    五雷轰顶！
    五天了！韩申离开已经五天了，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
    五天了！此时怕是已经过了半程了。
    “来人，备马！”李英立即吩咐小厮，快步出来书房。管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安排给跟随的侍卫们也备了马！
    李英一口气狂奔了两个时辰，可是，苍茫的燕北大地，哪里都没有韩申的身影。
    “子规……”
    马匹喘着粗气渐渐停了，李英深深俯在马上，眼眶发红。
    韩申走了。他一定是被自己伤透了心，才毅然决然的离开的，甚至没有一声道别。韩申走这条路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他哭了吗？子规很少哭的，他总是温和的笑，有不满意的事情也不哭不闹，不发脾气，只是一脸无奈的迁就。
    一瞬间，蜀地温和周到的韩管家，藏区纵情歌舞，还会吃醋生气的小情人，不许自己严苛孩子们的韩先生，无数个韩申涌进脑海里、心里。那个温和的陪在自己身边的人，那个拥着脆弱的自己的人，那个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的人，那个真诚的看着自己的眼睛说“我爱你”的人……他在哪里？
    让我找到你吧，子规！我还没来得及真心真意的待你啊！我以后一定不再当你是子归的替身，我会全心全意的带你，给你我的一切，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们住在一起，不再留你自己在那小院里，你何时消失掉我都不知道！你何时想见我都可以见到，不再连一个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你！不！你回来后也不会给你道别的机会，我要把你留在身边，想见我就马上见得到。不！即使不想见，也必须见，我们再也不分开，一刻也不！子规，回来吧！我还有很多好东西没来得及送给你呢！你快点回来通通拿走啊！我在不会想着把东西留给任何人了，都是你的！鹅蛋那么大的夜明珠你还没见过吧！我要把他给你，你夜里看书就更加明亮了，不留给子归了；恒温的白玉床，你还没睡过吧！它现在就在我的房里，我们分享它吧！你要是觉得我可恶，让我睡地上也行！可是，必须让我牵你的手，不能偷偷的跑掉。子规……
    这一刻，一切韩申的好和自己的亏欠一齐涌来，化作泪水，湿了马鞍。
    “英！”
    李英一瞬间以为韩申真的去而复返，急忙抬起头来，可是……
    秦淞骑着马追了过来！
    这一刻，李英阵痛的、空落落的心却更加失落，更加自责。一个人，要如何才能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是在失去以后吗？他爱的人，居然不是自己想念了许多年的秦淞。那个蜀地相遇的温润男子，悄悄的，已经从他这里拿走了一种最重要的东西，只是他尚未察觉！可是，我要如何让你知道，我要怎么去告诉你？
    可是，子规，你知道皇家人的共性吗？就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择手段的得到！
    李英打马，转身，回府！
    擦身的瞬间，秦淞被李英的无视气得浑身颤抖！
    “父王！”孩子们心虚的低着头，不敢看李英。
    “你们不用装的这么乖巧，好好读书，父王去找韩先生回来！”
    “真的！”孩子们惊喜的扬起小脸儿！
    “真的！”李英坚定的点头。
    那一晚，韩申的小院有有了人气，李英推开房门，走进久未造访的屋子，曾经的温馨甜蜜像把刀子狠狠的割他的心。信封端正的放在桌上。
    英，
    子规将去！本欲当面辞君，故设置酒食，惜君未至！如此益善！旦蒙君面，实恐难抑别情，有所失态，不如怀念。吾之过往，子规将铭记于心，视为珍宝！
    念君往昔为子规之故，辛苦艰难，子规不胜感激，永世不忘。今离别将至，此后千山万水，恐难相见，当须各自珍重！
    子规
    抱着韩申曾睡过的被子，亲吻韩申留在桌子上的离别的信。
    子规，等着我，不要动摇，不要对我失望！请你一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第二十三章
    随着使团的南下，天气越爱越暖和，韩申也从失落中渐渐的回暖，整个人又恢复了一丝往日温暖可亲的气质，再不是张祈带领使团初到燕北时那个失魂落魄的韩申了。几天下来，那人竟从一个清秀精致的无趣人偶脱变成了一个温润宁静，谪仙般的人！张祈不禁了然，这样的人，难怪圣上会念念不忘的非他不可。皇帝的后宫他见得多，男男女女，莺莺燕燕，一个个美得不似凡人，可气质却时时刻刻警示着红尘与世俗，阴谋与争斗，美丽的外表后，是纯粹的黑暗与冷酷，没有人能够像韩申这样给人以心灵的宁静，灵魂的温暖，似乎有他在身边就永远不会孤独，就永远不会被伤害，被抛弃！
    “子规，还有两日，我们便到京都了。”张祈坐在韩申的身边，小小的茶馆被使团的人占的满满的，只有两个外地的客人，在谈论着别人家的事情，打发无聊的时间，发泄多余的精力。这些人往往让人又恨又乐，有些哭笑不得。
    韩申微微一笑，“京城定是繁华似锦吧！”
    “子规竟没去过京城吗？”张祈有些惊奇。
    “是，我只参加了乡，中了举人，之后便到属地任职，不曾参加会试，因此从未到过京城。只是曾与当今圣上的潘娘娘交好，听闻过些京城的繁华，从未亲见。怀远可不能笑，那样不地道。”韩申笑着边解释边打趣。几日的同行，韩申和张祈已经变得亲密了。韩申本就是善良简单的人，张祈同韩申在一起时也愿意和韩申做一样的人，没有虚伪，没有阴谋，没有争斗，只是简单的，惬意的交谈，赶路的时候还不忘赏景。张祈有时劝得韩申感动的时候，韩申甚至会说些自己的事给张祈听，渐渐的，竟知道了些韩申的过往。韩申是一个对自己的事情和想法不大会隐瞒的人，爱了就爱了，被甩了就是被甩了，没什么可觉得丢人的，已经发生的事情，本就没什么可隐瞒的！
    “不笑你，没到过京城的人有很多啊！只是没到过京城的老爷可是凤毛麟角啊！”张祈微微的挖苦。
    举人老爷本人——韩申听着也觉得好笑，竟也跟着笑起来。
    “你比刚启程的时候开朗了些，你该多笑笑的，很适合你！”张祈真诚地说。
    “不只是我，每个人都该多笑笑的！”韩申微笑。
    张祈摇头，“不是谁都适合多笑的，我有个长得还不错的朋友，可偏偏笑起来有些猥亵，谁看见了都忍不住揍他，委屈得很呢！他就不该多笑的。”张祈一本正经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差点让韩申喷茶。
    “你这朋友有些可怜！”
    “谁说不是呢！”张祈很是赞。沉默了一下，只给张祈再度开口：“子规，我自小生长在官宦世家，自己又做了十年的官，见过的人也不少。子规，我们这几日的相处，具是真情实意，我虚长你几岁，就擅自的做一次你的大哥，跟你说说真心话。”
    韩申听了这些话，表情不再轻松惬意，渐渐的也凝重起来。
    张祈看了一眼韩申，继续说：“官场的险恶子规是亲身体验过的，可是属地的一方偏隅不能望京城一向背，子规，再别做官了！哪怕是做一个只知情爱，不知天下的痴儿，也好过埋葬在这深不可测，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场啊！”
    韩申看着张祈分外恳切的眼眸，一时迷惑，张祈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这个，为什么要做只知情爱，不知天下的人？自己随使团去京城只是与家人相会，难道李昂还有什么更深的算计？难道他是想拿自己做威胁对付李英？韩申想到这里不禁想笑。李昂或许还认为自己又牵制李英的价值吧！他如果真的是打的这个主意，不免是要失望的了。现在带他回去，到不如当初派兵追赶秦淞来的有效。
    突然的一个想法，冷得韩申一个激灵！原来李英曾经对自己的喜欢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秦淞的替身，而且是为了今天。一系列的事情在韩申的脑海里完整的衔接了起来。李英本就没打算与李达结盟，他反而是最希望李达失势的，因为这样一来，李达便没有守护秦淞的力量。当初他到蜀地根本就是抱着与李昂联手败李达的目的，而自己则是他的意外收获。他与秦淞的容貌本就相似，连名字也都叫子规，李英面对自己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用掩饰的呼唤他心里喜爱之人。对自己好，只是麻痹李昂，让李昂真的相信他李英可以为了韩申做出很多牺牲自己利益的事情，然后就是今日的局面，自己替代秦淞去死！
    韩申的心里一瞬间悲凉的想哭，即便不爱，也不该这样的欺骗，这样自私的利用！自己的一腔诚挚的爱意满满的全无保留的给了李英，如今却……
    李昂只是背弃了他的感情，李英却连他的性命都算计进去了，皇家的男人果然都不是他招惹得起的！
    韩申痛极，反而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不同于往日的温暖亲和，那笑里悲凉绝望几乎揉碎了所见之人的心，似乎这世间便再没了希望！
    第二十四章
    “子规，你怎么了？！”张祈看着韩申的微笑，有些急了！他本是好心规劝韩申想得开些。圣上对韩申的思念，他是看在眼里的，而且听属地圣上的旧臣讲，圣上旧日与待韩申便于别人不同。可如今，韩申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圣上硬是要把人要回去，少不得要用些手段。他怕韩申接受不了，提前让他在心里面做些准备，可韩申的这个反应却是大出他的意料！
    “我很好，多谢怀远的提醒，韩申知道轻重。”韩申稳定了一下情绪，往日清亮的声音，此时有些压抑低沉。
    “那就好！”张祈不再言语。心里觉得韩申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警告，要对李英斩断情丝，准备接受圣上了。心里不禁放心，也有一丝遗憾。韩申这样的人，是不该囚禁在那样华丽压抑，又险恶的牢笼中的！
    整整一夜，韩申不曾合眼。中举后的种种在眼前一一闪过，竟似梦一般的不真实！过去了，不留一点痕迹，除了自己的一颗残破的心，还有一个自己即将面对的凶险的处境。
    可是，家人！家人要怎么办？如果李昂发现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对李英再没有了猥亵价值后……
    韩申不敢再想！满腔的悔恨！是自己一时糊涂，不谙世事的沉溺于情爱，没认清自己招惹的人，没料想到那一切将带来的后果，才导致了今日之祸。自己没关系，死不足惜，可家人呢？父母皆是年过半百，姐姐们各自嫁了不错的人家，弟弟尚年轻，支撑不得这个家。一家人的用度一直是自己的例钱支撑的，只是后来与李英在一起后，家人是李昂在“照顾”，自己也插不得手。
    现今，如何是好？
    京城的景色，除却繁华，很难没留下什么！
    韩申随着张祈进了城门，使他惊讶的是，张祁没有带他回京城里的韩府，却直奔那人富丽堂皇的“家”。
    “致远，我们这是要进宫么？”韩申不确定的问。
    “是啊！皇上很想你！”
    韩申浑身一颤！
    这又是哪里的话？这又是什么样的事情？
    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时，韩申的迷惑渐退。心里更是狠狠的责怪着自己，原来自己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那一个。英，原来，你并不是你把我送到这险地的，原来你并不稀罕韩申的这条命！英，那么，我便不恨你了！英，那么，我祝你幸福！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