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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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其若弄醒了被吓晕的姑娘,指挥着楼里几个伙计收拾了屋子,折腾了老久,这才转去自己的主屋。
    行过刚洗了澡、更了衣,正倚在她榻上悠悠地喝着茶,浑身带着清新的水气。散了一榻的长发,竟是如百岁老人一般的苍白,无半分杂色。
    听见其若的脚步声,他抬眼看了一看,牵唇一笑,“这么急招我回来,不会只为帮你赶走刚才的麻烦吧?”
    他的笑对于早已司空见惯的其若来说,杀伤力并不大,后者只是柳眉一皱,哼了声,“你那古怪规矩,给老娘招的麻烦还少了?”
    行过颇无辜地笑道,“帝克斯我打过招呼。可能时间太长,下头的新人就忘了。过些日子我再去提醒一次……找我回来究竟什么事?是有了消息?”
    其若正了色答了句,“是。”
    闻言,行过只挑了挑眉,“哦?”了一声。
    其若奇怪地看着他,“你倒是一点不激动?不是一直在找么?好不容易有了消息。”
    行过摇摇头,“以前有过很多次,找过去才发现不对。这次又能有多少可能……”
    他的笑完全收了起来,看着墙角的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想什么,却又竭力也想不起来似的。
    良久,抿了口茶,苦笑一声。
    “……只不过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我都要去。”
    ……
    蹲在路边树上,遥望对面一间酒楼二楼的昆仑,突然压低声音道,“其实我觉得……看了男人的裸体,咳,流鼻血……也不是什么特别丢脸的事情……”
    蹲在他旁边的仑昆神情扭曲地点了点头。
    “尤其是在那个男人,据你所说,长得那么……咳……的时候……”
    点头,点头。
    “不过你说他年纪轻轻,却头发全白,难道是‘那边’的人?”
    仑昆偏头仔细一回想,顿时两缕红水又顺鼻孔外涌,极认真地说,“不像,他耳朵、眼睛什么的,看起来和咱们一样……也许是生了什么病吧?”
    “那便好。”昆仑也点点头。又探头瞧瞧对面酒楼二楼靠窗独坐的他们的老大,推了他老弟一把,“所以我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去吧。”
    “你去。”仑昆推回来。
    “会死……”
    “难道我就不会死?”
    人有千万种死法,但如果只是因为触了老大的霉头而死,那就真的太不值了。
    “可是……”昆仑又叹了一声。
    虽然说,可以理解——他们老大平日里为人行事都又狠又绝,在道上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却在昨天晚上形象尽毁不说,还看一个男人的裸体看得鼻血狂喷,到要撞柜子和用七煞甲爪自残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地步——向来心高气傲的披三少爷,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可以理解。
    可是,从昨晚到现在,夕阳西下。他们老大已经喝了一天的闷酒,发了一天的呆,脸色黑了一天,处在一有人靠近他、就当场狂化的状态一天……
    再拖下去,就算没喝酒醉死,那手臂上脑门上他自残出来的伤口感染恶化,也够要命的。
    “要不给首领发信求救?”仑昆两只指头捏着鼻子提议道。
    “要怎么说?老大看男人裸体流鼻血、打击过大?”
    “要不……改成女人……”
    “有什么区别!”昆仑掩面。
    “哥,”仑昆突然警觉地半直起身,“你看那边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子,是上次那家伙,又跟过来了。”
    他握住了腰间的剑就要起身。
    昆仑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
    “?”
    “正好,”昆仑压低声音道,“让他去触霉头。杀了他,老大一解气,说不定就正常了。我们不要打草惊蛇。”
    于是两个不负责任的下属静悄悄在树荫里蹲着,看着下头一瘦瘦干干的青年。那青年东看看西瞧瞧,东躲躲西藏藏,先是抓过酒楼小二,亮了个铁牌子出来小声威逼一番。接着摸上二楼,挨个在假山、花盆、桌子、椅子后面通通藏过一遍,一点一点接近披狼独坐的那张桌子——
    猛然跃起,拔出一柄又窄又长的刀,大喝一声,“帝克斯披三少!还不束手就擒!”迎面扑上。
    披狼早在他踮起脚尖上楼的时候就发现有人,此时正一肚子杀意没处泄,抬脚将旁边一张凳子踢了过去。
    那青年干净利落一刀下去,将凳子正中劈个两半。
    哐当!
    下头酒楼老板闻声惊喊起来了,“不要坏了我的东西!”
    酒楼门口哗啦啦涌进十几个穿着与那瘦干青年类似的人,将那可怜的老板往边上一推,为首两个举高两块铁牌子,“百国公会!在此捉拿要犯!不干人等速速退开!”
    楼里的客人都惊叫着往外跑。
    “他带了帮手,下去!”昆仑神色一凛道了一句,拉了仑昆就往下跳。
    那十余人还未来得及上楼,就被突然从门口风一般旋进来的两道黑影击个大乱,匆忙应战,霎时间大堂里乱成一团,刀光剑影,血花四溅。
    而比起楼下你喝我喊、乒乓打斗声不断,二楼倒是出奇安静。两个人隔了数米站着,披狼右手甲爪指尖相磨,嘎嘎作响。瘦干的青年则是握紧了手里的刀,谨慎地向边上移动着步子,企图找一个好的攻击方位。
    “披三少,你只要束手就擒,供出帝克斯老窝,我就向公会长老们求情,饶你一条小命!”那青年边挪步子边劝道。
    这小子披狼再熟悉不过,苍蝇一般烦人,跟了自己好几月,交手过几次,脑子有点问题,但身手不容小觑。
    此人外号三金,是百国公会联盟下属的护卫长。要抓披狼,自然因为他是黑道的重要头目之一。
    这百国公会顾名思义,由天府国王提议,成立于两百多年前,是大陆上百十个国家自发组成的联盟,主要负责与“那边”的贸易事宜、和保卫各国公共安全等等。最初几乎是天府国在公会里占主导,以此为间接干涉别国的工具。
    但近几十年来天府国国力式微,东领的东临国、北疆的北迟国日益强大,都在公会里争做老大,以此控制整个大陆。公会内部涣散,勾心斗角,早成了空架子,势力日渐萎缩。
    虽然在明里,江湖势力——东领帝克斯与南海保夕集团,是公会的眼中钉。但暗里,不少国家与这两家势力互通款曲、互相庇佑。说要什么找出帝克斯老巢、捕捉帝克斯头头一类的话,都是放在台面子上说说,各国明里协助公会安全护卫队调查追捕,暗里却是睁一眼闭一眼。
    只有这三金,傻呆呆地看不清形势,以天下太平、维护正道为己任,追着披狼到处乱跑。
    披狼冷笑了一声,懒得应他那番傻冒的说辞,只扬手做了个起势。
    下一瞬二人同时起身,不过眨眼,兵器相接,刮出一片火星。砰砰啪啪斗作一块。
    三金功力不及披狼,但胜在手里那把出了名的妖刀“狐火”。那刀刀身细长、柔韧且锐利,他的刀招则尤其的特异诡谲、千变万幻。
    相比而言,披狼的攻势则向来直截了当,割喉摧胸、斩手断足,招招致命。原本他比三金要强出老大一截,回回几招逼退了这家伙,但他此时不但酒喝得半醉,且失血过多、左臂又被自己抓得血肉模糊,一来二去,竟然只跟三金打成个平手。
    这一平,更让披狼心中火大不已。怒喝一声,手下势头加快,接连几招“撕喉”向三金逼去。
    三金顿感吃力,踉跄着后退几步,被逼至窗边,只能跃身跳了出去。
    披狼正在火头上,平日里向来不屑追他,今日心里却汹涌着把这撞上门来的小子撕成十块八块的冲动,跟着也往外跳。
    二人在大街小巷屋顶上一前一后疾奔,时值傍晚,大蓉城夜市正盛,小商小贩很有激情地大声叫卖,盖过了他们一路啪啪的打斗声。
    “老板!”金石铺的伙计突然拉了拉身边的老板,“你看对面屋顶,是不是有东西飘过去了?”
    站在他们铺前一个披一身斗篷、看不清面貌的男子,闻言也回头望了一眼。
    “没看见,不知道!”老板不耐烦地道了一句。
    “你看你看,又飘过去了!”那伙计更激动地喊道。
    老板一抬头,还是什么都没有,火了,“哎哟你烦不烦!有灯有火的怕个什么!给我专心看店!”
    “把这个给我包上吧。”铺前的男子道。
    他付了钱,将新买的那块其貌不扬的小玉石收在肩上负的一个破旧的背包里,懒懒慢慢地走出一段,拐进一条小巷。
    里头碰里哐当杀得正激烈,两边墙上刀痕爪痕无数。
    他拐进去的时候正逢上三金被披狼逼得慌不择路,兔子似的往巷子口窜。
    他往墙边上一倚,待第一个影子过了,懒懒地一伸腿。
    碰!
    三金丝毫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兀自一溜烟跑远。
    只剩下披狼,青蛙似的匍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以如此丑陋姿态着陆,呆呆地一动不动。
    行过弯了腰问,“哎,你还好吧?”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哎字。再熟悉不过,他到死也不会忘了……
    昨晚,今晚,接连两次,他毕生最大的耻辱——都是这个人……
    地上趴着的披三少爷身子一颤,接着全身剧烈地抖起来。甲爪颤抖着在地面挖出五条深深的痕迹。
    突然感觉到森冷寒意,行过挑了挑眉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就见披狼缓缓抬起与地面亲密接触过的、沾满尘土的脸——高挺鼻梁下两股红红的溪流仍欢快地流淌着,只是这次是被撞的——
    “老子要杀了你啊啊啊啊——!!!!”他狂暴地吼了起来。
    双手一拍地面,身子弹起!
    却因为实在太过激动,加之失血过多、起身用力过猛,两眼一黑,瞬间昏厥。
    ……
    醒来的时候是在客栈。昆仑仑昆两兄弟一模一样的脸蛋守在床边,都是一脸担忧。
    “老大,您睡了六个时辰了,”昆仑道,“感觉好些了吗?”
    披狼抬手遮额,“……我先前是在做梦吧……”
    “是的,老大,”仑昆抹着泪,“您梦的内容太可怕了,还是忘掉吧。”
    “那便好。”披狼疲惫地说,又闭了眼。
    “老大……首领来了信。”昆仑迟疑道。
    披狼又睁了眼,“说什么?”
    “给您的密信。”
    坐在桌前喝了口茶,对着烛光览了一眼信的内容。
    “收拾东西,去北疆。”他又恢复了一向冰冷沉郁的样子,抬手将信就着火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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