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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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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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几乎和司马迁断绝了来往,想平日无聊时他总是会往司马迁家跑,而现在只要有人在他身边谈论起司马迁来,那些人就会格外明显地发觉李陵的身后腾然将升起的寒气,也只能快速闭上嘴,迅速的撤离。
却依旧还是会有要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李陵会站在离司马迁最远的地方,若无其事地和其他人说笑着,全当没有司马迁这个人;在走廊不小心碰到也会在最短的时候内回头绕道,他对司马迁的不满如此的明显,明显都谁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变化。
“司马迁,你不觉得李陵好像有故意针对你吗?”在大厅的一角,某位官员轻声的询问着司马迁,他的眼睛却依旧盯着远处的李陵似乎怕被听见似的。
司马迁的眼睛一眯,看了眼和其他人说得正欢的李陵,笑道,“只是闹脾气罢了。”
不久之后,司马迁打算去爬山,随便就扯上了李陵,霍去病却跟着去了,三个人就这样爬山去。
是夜,他们一起住在一个老妇家中,山中寒气逼人,谁都睡都德不实,当李陵醒来时已经见到司马迁起床,即使是开着窗,天色还是微软,天空一片漆黑。鸡鸣和犬吠如山峦起伏般时起时落,司马迁坐在黑暗中,怕把李陵和霍去病吵醒,连蜡烛也没有点,就着窗外的暗光整理者离乱的头发。
“是什么时辰了,司马迁?”
“不知道,不过你还是可以继续睡,怕是还早。”
“不,我们可以继续出发。”
他们起床,告别了那位老妇,就这样继续往回去的方向去。
凌晨的空气又刺骨的寒冷,霍去病常在夜间在宫中当差便是耐寒的体制,而司马迁有经验所以多带了衣服,见李陵浑身哆嗦,便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李陵,李陵看着他手上的衣服发愣,过了半响也没有接过,转身在道边的树旁坐下休息。从大包里拿出干粮和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自己所谓的早餐,根本没有理睬过司马迁。
河滩边的树林和水面都是黑色的,淡淡的月光照亮沙石子地,寂静中,他们互相没有一句话,只听见自己和对方那一阵阵有规律的沙沙脚步声,和那因为寒冷的喘气声。四周没有一个路人,一片空旷。
之后,他们没有再休息过,李陵觉得非常的冷,霍去病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李陵抬头见到霍去病明亮的眼神,他的手指很暖,只是那指间的伤还未好,有点碍眼。
霍去病说,“李陵,你常和司马迁出来吗?在野外,无人又天黑,真的会是安全的吗?”
司马迁听到后轻笑一声,看看远处的地平线升起的一道清晨的曙光,司马迁笑意更深,“还有比这天地之间更安全的地方吗?看见太阳升起的时候,内心所有的污浊都会被洗净,任何爱与恨都会不存在。”他在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看着李陵,暗暗地微笑。
愈接近城镇,人便会慢慢多起来,山道上,可以看见一个一个人从光亮的地平线那儿过来,司马迁走在最前面,眯眼看过去的时候,那微软的阳光会被他的身影遮住,似乎被黑暗所吞没,随着太阳慢慢的升起,他身体周围沿着他的轮廓逸出茸茸的金色阳光来,那光越来越亮,在一瞬间,李陵仿佛无法再光明中看见司马迁的身影。
身边有马车和牛车盘旋地上山下山,司马迁依旧独自一个在前面带路,有时会留在那路口滞留一会儿,或者在看见明亮大道的时候再次选择了茫茫山路,他这般的一意孤行,总让人觉得绝然。
记起儿时第一次见到彘时候司马迁的那种毅然决然,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只是为了让对方讨厌为了让对方就这样离开。就是怎么也忘不了当彘离开时司马迁的表情,那种受伤、心疼的表情,明明想到去扶住彘虚弱的身体却是对自己如此地残忍,狠心地闭眼不去看。或许也只有他知道把,司马迁闭眼的时候,他从眼中滑落的是清晰的泪,司马迁那时候说过,“李陵,你明白吗?我们是不可以在一起。”只是那滴泪落在自己手中是那么的冰凉,却深深灼伤自己。
李陵心中泛起落寞难过,一日的行走,身子累了却毫无知觉,将头抵在窗边,企图让自己又睡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感觉到司马迁靠着自己休息,在平民家,散发着朴素的问道,身上盖一床被子,窗户外有光亮如流水般闪动,四周没了声响,一切都是如此的了然。
“李陵,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能够去改变的,但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我们可以去让它以圆满的形式结束。”
李陵睁开眼,看见司马迁眼睛中闪烁着一些莫名的情感,他看着他一时的失神。
“李陵,你喜欢上苏清影了吧。”司马迁问他,余光瞧见霍去病的床上空无一人,想必他还在散步。
李陵露出自嘲的笑来,反问道,“那么你爱刘彻吗?我其实都知道,他爱你啊,司马迁!他爱你啊。”
“我拒绝过他。”司马迁低头,将头轻轻靠在李陵厚实的肩上,稍稍闭上了眼,似乎是沉沉叹了口气。
李陵推开他的头,这个看上去文秀柔弱的司马迁只有他清楚他是以怎么一种激烈叛逆的方式成长,以最激烈的力量来盛开,却是含苞,谁都会被他的外表欺骗,事实上,司马迁比任何人都要冷静、理性,也更冷酷。
面对这个世界,或许这是最好的性格。只是爱不需要这一些,不需要思考和理性,只是放手勇敢的去爱便可以了,愈是理性的人愈是残忍。连那最初的爱都可以抛弃。
“司马迁,在很多时候,我常常都觉得你太过分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可以让你这么做,如此地将刘彻的心丢在地上蹂躏,将苏清影奉上去受罪,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痛苦!难道不知道就可以这样伤害吗?”
司马迁突然就大力掌掴他,“闭嘴李陵!”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打他,那一种好像真相被揭穿一样的羞辱感令他觉得厌恶,他感觉到李陵身上仿佛竖起一根根的尖锐,他第一次被人当做敌人,李陵站在他的面前就这样直视着他,正面的开始反叛。
司马迁顿了一会儿用力地将李陵向后一推,放开了他。
“承认吧李陵,你喜欢上他了,你喜欢上苏清影了。”,司马迁步步逼近,他的身上散发着的压迫感直逼李陵,他冷笑一声对着李陵说道,“苏清影不是你能够喜欢的人。即使他今日不呆在皇宫你也是没有机会的。”
司马迁站起来,坐在了床头,“李陵,不要傻了,不要去相信天长地久和美丽的事物。因为很多事情我们慢慢地,慢慢地就会不记得,相信我。当我现在想起认识刘彻的时候,记忆中只是那些短小的回忆,美好的东西会不复存在,只有痛苦的记忆会印象深刻。那些喜欢啊,梦想啊,到头来竟发现什么都不是了,我们不会记得我们的少年轻狂,那些冲动都会消失的。即使现在你爱的是他,谁知道以后呢?以后你爱的会不会是其他人?时间一过去,连那些喜欢的情感都会消失不见的。”
李陵呆呆地看着司马迁过来搂过他的肩,他下意识的推开他,“不可能,我不会忘记的。”他咆哮着奔跑出去。
深夜里,他一个人使劲地奔跑,不知道停歇,然后跑至扑在草地上,不动弹。他听见耳边那悠扬地笛声,凄凉而悲伤。他一个人蹲在空旷的草地上像只受伤的鸟。
雨点落下来,嗒嗒的单音没有规则亦没有意义,雨落在自己的脸上,茫然地看不见任何东西。
那种感觉是那么的真实,闭上眼就可以看见苏清影在微光中的眼睛,穿透夜色,仿佛是在水中的一束洁白月光,印在自己的心底泛起银色的光辉。为什么司马迁会突然告诉他说那只是水底捞月,为什么要告诉他他根本就无法让苏清影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停留。
自己的心明明被那月光照的那么亮,却突然发觉在那月光找不到的地方,其实是一大块一大块阴暗的天地。
在微弱的光亮中,李陵看见出现在自己眼见的那只手,他抬头,看到霍去病对着他友好微笑的表情。
长夜漫漫,互相取暖。
霍去病安抚着他,将他搂入怀中,他轻轻握住他的手,李陵如同失神任由他抱着,受刺激的脸上是不知所措的表情,眼中却是无泪。霍去病觉得心口心疼,不禁更加抱紧了他。
当我们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我们不会知晓和他分别得时地,就如同我们在生的时候,不会想到我们快要死了。当那一点被点破的时候才猛然直觉这一切,那个时候,就如同晴天霹雳,受挫的也只是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