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壹.光抚孔雀屏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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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抚孔雀屏*
    吕不韦和李斯商议完河渠一事和完成学宫大书的善后事宜,走出小阁寻韩露去。
    走至太庙正殿,却见殿前围满了侍卫,每个人都掂着脚尖,把头往里面望,还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
    李斯见侍卫们擅自离开岗位,还群聚在殿前,简直是侮辱了太庙的圣洁,正欲开口呵斥,却被一旁的吕不韦拦下了。
    吕不韦对他摇摇头,表示不能这么做,示意李斯和他一起上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竟能使一向严纪守法的侍卫都乱了。
    两人悄悄地靠近人群,但还是被一些眼尖的侍卫发现了,其他侍卫发觉不对劲,也转过头来,一看文信侯本尊来了,立即变了脸色,恭敬地垂手而立,眼睛却仍往殿内看。
    吕不韦更加疑惑了,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和李斯快速地通过侍卫们让出的路,一下子走在最前头,定睛一看,他们俩都呆住了。
    只见高大宏伟的大殿内,红木漆柱梁下,一白衣女子正欣然起舞,她右手高高提起衣纱的一角,左手弯曲放在背后,快速地旋转着。慢慢地,随着速度的放慢,她趴在了地上,忽又缓缓站起,右手依然提着裙角,左手却高高举在头前方,自关节处弯曲,拇指和食指的指头相触,另外三指竖立错开,远看宛如是一只高昂着头的孔雀。
    左手手臂一伸一直,拇指和食指分开后又立即碰触在一起,酷似孔雀呷呷嘴,手腕转了个弯,对向自己,五指收拢,又慢慢展开恢复原状。阳光顺着她的身体曲线倾斜而下,如瀑的黑发衬着纤尘不染的白衣,她宛如是一只从阳光中走来的孔雀,高贵、典雅。
    她双手抱胸俯下身子,几缕青丝顺势而下,遮住了她清丽的容颜。手臂柔和地向后伸展,两手腕处相抵,她挺胸而起,一手拂过颜面,身子微微向后倾,一转身,脚向后斜伸,又变成了一手高举,一手放在背后,舞步轻旋,白色的裙纱依着圆弧转起。
    她嘴角处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黑眸深处回旋着神圣的光辉,她就如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女,在太庙正殿这块圣地上欢快旋舞。
    吕不韦看着眼前舞衣飞旋的画面,思绪不由得飞到自己以前的爱妾赵姬身上,与她柔美的舞姿相比,韩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再看向一旁的李斯,他清澈的眼里只剩下韩露一人的身影,她灵活地柔肩,双臂拱起再慢慢地向两旁低下去,十指轻轻地抖动着,绝美的舞姿,让他深深地醉倒在她飞旋的舞步中,沉沦在她无限甜美的浅笑中。“此舞只应天上有”啊,李斯在心里赞叹道。
    韩露看到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吕不韦和李斯,心知时间不早了,便逐渐放慢舞步,直至停歇。她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欢快地跑过去,喊了一声:“大父,李斯。”
    吕不韦拍拍挽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说:“丫头,还说你舞技笨拙,怎么看都不像呀。”
    韩露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大父你也看了我刚才跳的舞,你之前看过吗?我实话跟你说好了,舞,我是会跳很多种,但就是你们秦国的舞不会跳。现在也不是不会跳,这几天我有很认真地学习,只是还没练好,也就不去献舞出丑了。”
    听了她的回答,吕不韦就觉得奇怪了,既然会跳很多种舞,又怎么唯独不会跳秦国的舞呢?摇头一想,这丫头也不是一两天奇奇怪怪的,只要对秦国无害就可以了,便理了理她乱了的发髻,问:“丫头累不?渴不?”
    韩露舔舔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回答道:“累就不是很累,倒是渴极了。”
    吕不韦转过头望着李斯,带着经典老狐狸的笑容说:“李斯,我记得你经常把水囊带在身上。”他只把话说一半,剩下的一半却是什么人都明白。
    李斯脸上又一热,不觉把头稍微低下,正想又用他的“男女授受不亲”理论时,站在一旁的韩露开口说道:“李斯,你有水啊?没喝过吧?”前半句问得有点兴奋,后半句问得有点迟疑。
    李斯只好改口说道:“没。”
    “那好,你就先给我喝几口吧,用完后我洗洗就还给你。”韩露伸手就向他要,没有半点不自在。相反,李斯一脸受惊的表情,不可思议地望着韩露,红着脸站在那,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吕不韦看着李斯像木头人那样没反应,真想一棍敲醒他,自己可是给他机会呀,都不会把握。无奈,他只好又推他一把,假装有点不满地说:“李斯,还不快把水给溟月。”
    既然文信侯都亲口命令道,自己就不能拒绝了,只好从怀里拿出一个用皮革做的水囊,递给了韩露。
    韩露一接过就打开来喝,清凉的水流进干燥的喉咙,真叫一个爽。她大口喝个痛快,一旁的李斯却是涨红一张脸,又不敢抬头看韩露,憋得难受呀。
    吕不韦笑着捋了捋胡子,对李斯的反应很满意,看来这小子是对韩露动心了,不然一直拘于男女礼节的他怎么会有此动作。而他也是看准韩露坦率的性格,才会有此安排。跟韩露接触不久,他就摸清了韩露的性格,她与其他女子大大不同,不认同多种规矩,还有许多新奇见闻,自己的见解也很独特。
    记得来的路上,自己曾问过她:“我看你喜欢到处游玩,不像其他女子一样足不出门,只呆在家里做做女工,弹琴画画。”
    料不到她的回答带给自己一种全新的理念:“生命在于运动,整天呆在家里,重复着那些东西,不烦死都闷死。人怎么可以不出来走动,晒晒太阳呢?况且,我告诉你,阳光中可是含有紫外线。紫外线有杀菌作用,人体每天至少需要紫外线照射20分钟,才能满足人体的生理需要。但紫外线照射过多也会对人体有害。”
    “紫外线?分钟?”他不解地向她问道,这些名词他从未听说过,她却说得很顺口。
    “哦,紫外线是一种物质,我们看不见的。分钟就是……”对于后一个名词,她就有点难解释了,但还是尽量地解说道,“如果把一个时辰分成一百二十份,那么每一份就是一分钟(古代只有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相当于现在的两个小时)。能理解吗?”
    他点点头,向她示意继续说下去,然后她就告诉他照射紫外线的作用,还很努力地解释了一大堆新奇的名词。这时,他才发现韩露是个见识很广的人,也是个很有道理的人。
    吕不韦正和韩露、李斯有说有笑地走出太庙,刚离开没几步,便有一内侍来报:“见过文信侯,君上有事通传。”
    吕不韦一听,脸上的笑意全无,韩露看着这一变化,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时代每个人的命都掌握在君王手上,确实又怎能嘻嘻哈哈呢?
    她很识趣地笑笑道:“大父,你忙你的去吧。我和李斯一起回去就行了。”
    吕不韦看看李斯,心想这也是给他们俩制造一个独处的机会,在叮嘱李斯一定要把韩露安全地送到闵蝶阁后,又对韩露说了声:“以后大父一定再陪你好好游玩。”说完后,便匆匆地跟着内侍走了。
    嬴政坐在东偏殿的书房内,翻看着一些文书,手里拿着一支朱毫,不时地在文书上批阅。大病初愈的他脸色还有点苍白和憔悴,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咳嗽。
    赵高端上一碗汤药,提醒道:“君上,服药的时间到了。”
    嬴政应了声,放下手中的朱毫,拿起汤药掩袖喝下,把空了的碗递给赵高。
    赵高接过重新放在盘子上,让其他内侍端走,拿起帕子擦了擦嬴政嘴角边余留的汤药水迹,递过一枚蜜饯。
    嬴政刚吃下,便听得外面通传:“文信侯带到。”他挥挥手,赵高便高声说道:“得。”
    吕不韦步履小心地迈进房内,来到嬴政面前,恭敬地拱手一拜,低垂着头道:“文信侯拜见君上。”
    嬴政见吕不韦要行礼,忙起身阻止,却不料身子仍虚着,脚步有些虚浮,身子晃了晃,赵高连忙上前搀扶。嬴政稳住身子,却见吕不韦已经行完礼,叹道:“仲父何须多礼。”
    吕不韦听得出嬴政说“仲父”二字时特意加的重音,心里已猜到嬴政可能已经知道了嫪毐之事的缘由,但脸上仍保持平静,依照礼节回答道:“君上是君,老夫是臣,怎可忘了礼节呢?”
    嬴政看着他装出来的平静,心里自嘲道,原来以前自己就是被这样的表面骗了。好啊,好你个吕不韦,你……气一时急了提上来,不由得重咳一声,头有点眩晕。
    赵高一看嬴政脸色不对,忙扶着他坐下,端来一杯热茶让他喝下。
    吕不韦看嬴政一脸病态,心里还是一疼,毕竟是自己从小教导的孩子,又有先皇临命之托,怎会忍心看着嬴政受病痛折磨。他不由得上前一步,颤声道:“君上要保重龙体呀。”
    嬴政闭上眼,慢慢地调理着呼吸,决定先把这事放放。于是他睁开眼,拿过一旁的文书,问道:“听说是文信侯的门客河渠丞李斯负责凿泾水修渠一事,沟渠路径大体勘定好没?”
    吕不韦听他转移了话题,也就顺势而下,详细地解答嬴政的问题。
    末了,他看嬴政有些乏,正准备告退,却突然想起还有一事,犹豫再三,他还是说了出来:“君上,人已离去,还望能放宽心些。如今,闵蝶阁无人掌管,全部舞女都无所事事,还是要有人来管啊。”
    刚调顺气息的嬴政一听吕不韦所提,自然明白“人”指清滟,心里像被人揭开了伤疤般疼痛不已,又对吕不韦提议给闵蝶阁选主的事怒极了,一怕书案道:“大胆,你明知本王的闵蝶阁是为她而建,还提议要选主掌管闵蝶阁。除了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坐上那位子。你不用多说了,下去吧。”
    吕不韦原本就知道解决这件事不是易事。一要看嬴政脸色,如果他脸色好,事情就好解决了,只要他提议选韩露,再叫韩露来殿前跳一次,嬴政看了觉得还可以,那就成了;如果嬴政脸色不好,事情就不好办了,要等待一个契机,让韩露可以上殿献舞,还要有一个机会,让嬴政与韩露交流交流,要对嬴政胃口,韩露做阁主才有机会。二就是要看韩露有没有与嬴政打舌战的才智,吕不韦对这倒是很有信心,他相信只要有机会让他们俩说话,嬴政一定会被韩露奇奇怪怪的思想吸引。所以,现在就只剩下博运气了。
    想着,他步出了书房,思忖如何制造一个契机。
    另一边,李斯把韩露送到闵蝶阁后,便不作久留地走了。而韩露回到房间,就迅速地洗个热水澡,扑到床上倒头就睡,全然不知自己毫不感兴趣的阁主位子,一只老狐狸却拼命地弄来要给自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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