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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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木宴深呼吸几口气,压下心头的恶心。抬头惊讶地发现,那个人竟然就住在西蒙曾经下榻的那家酒店——果然都是些享乐主义者,到哪里都要住最好的。
“沐”,国内顶尖的杀手组织。首领世袭制,组织及其保密性都十分成熟。只要出得起价,再不可能的任务都能替你达成——“沐”组织,从不失手。不败的记录为这个行事低调、讳莫如深的组织更添一份神秘色彩。
而我们故事的主角,木宴小朋友,便是这个神秘杀手组织的唯一继承人了。
出于某些原因,一年前,她翘家了——当然,对于木宴来说,与其说是“离家出走”,用“逃亡”来形容会更加贴切些。
几乎是踏进酒店大堂的同时,左边那部电梯的门开了。一个木宴没见过的手下将他们一路引至顶层某间大得离谱的总统套房。
其实之前来找西蒙时就已经有那种感觉了——这家酒店以黑、金、暗红为主色调的豪华套房,虽说华丽,却处处透着一股压抑糜烂的奢侈,看在如今晕车的木宴眼中却是加倍的头晕目眩,连里面的空气仿佛都异常沉闷,令人难以呼吸,胸口愈发难受。
推开最后一道门,木宴随着木檀等人走进房间。扫了眼房中静静侍立在侧的清一色男性成员,目光落到负手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身上——他还是跟从前一样,“沐”组织的女性成员只可能出现在他的床上——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却会让木宴很困扰。
男人三十六岁了,夜一般的气质,寂静中夹杂着一股萦绕不去的阴郁。男人的皮肤略显苍白,瓷器般细腻易碎的感觉。精致的五官,柔和的轮廓,眼睛狭长,眼角微微上挑,眼睫很浓,透出一股妖冶的味道,一双剑眉却隐隐显露傲然霸气,将一脸的邪美压了下去。他穿着浅灰色的宽松衣裤,顶级舒适的料子,随意雅致的款式,丝丝缕缕的倦意,一身的慵懒华贵。
男人转过头来,木宴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那张与自己三分相似的脸霸道地宣告着两人间的关系,这种牵绊入血入骨,纠缠一生,使她每念及此就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父亲。”她低声道。
木轩在她斜对面的一张胡桃木椅上坐下,低柔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房中响起,“在外面野了那么久,人都瘦了一圈了。”他端起茶几上的龙井浅呷一口,漫不经心地道:“一声不响就离家这么多天,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木宴的身体有些僵硬,表情却很木然,“……任凭父亲处置。”
木轩看她一眼,慢慢地道:“你对那件事竟然抗拒到这种地步么?那么难以接受的话,该一早告诉我,我会给你更长时间做心理准备,没必要使性子离家出走啊!外面的世界远没你想象得那么好!拼命往外跑,时间一长,你会发现还是家里比较好!”
“……”
“在索罗斯那里待了十天,玩得还开心么?”他轻轻地笑,“你在意大利也折腾得够厉害了,把伯纳诺家的家长都杀了,这是在帮索罗斯呢还是厉家的那个小鬼?”
“我惹上索罗斯家族总是个麻烦,这次去意大利杀人也只是为了一劳永逸,彻底摆脱那边的纠缠罢了。”木宴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陈述着,仿佛这事根本不值一提,“至于厉家,在当时的情况下,我需要借助他们的势力躲藏,自然要与他们和睦共处。”说完偷偷观察男人的反应。
木轩没有说话,悠闲地品着茶。周围的手下们从始至终雕塑般站立不动,仿佛已然同身边的摆设融为一体。木轩不语,木宴自觉对他也无话可说,于是整个房间突兀地陷入沉默。
尽管木宴低垂着头,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但她就是知道他一直在看她,头皮微微有些发麻——她从来就不擅长在他面前做戏,虽说她的这番话算不上说谎,但她知道瞒不过他。
奇怪的是,分明应当知道她没有完全说实话,他却不点破,木轩的沉默对她来说不亚于一场漫长的心理折磨。
终于,她不堪忍受这种诡异的气氛,稍一犹豫,利落地跪了下去。
木轩眉毛一挑,依旧不语,好像就是等着看她会怎么做。
木宴抿了抿唇,艰涩地开口,“父亲……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抛下任务擅自离开组织,不该打伤自己人,我甘愿接受一切惩罚!”
木轩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勾起嘴角冷笑,“那个叫BADA的女人有这么重要么?值得你冒着曝露行踪的危险天天跟随索罗斯出入公众场合?是嫌自己不够显眼么?”
木宴暗自叹息:他果然是都知道了!
“你到底有没有自觉?你是在逃跑!在意大利被发现的时候你就该杀他们灭口了。你不杀他们,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明知再回意大利就是自投罗网,你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放弃最后的机会。意气用事、冲动任性、做事不计后果,所以才会这么快就被我捉回来。”木轩不急不徐地说着,声音里没有一丝火气。
木宴微微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再次确认了“他的血是冷的”这一事实。
“对待敌人要狠,给对方留余地,就是置自己于死地。与自己无关的事不要介入,那些多余的同情怜悯只会成为你的累赘。为什么我教你的东西你一样也记不住?”木轩抵住额头叹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沉痛,他摆摆手,“你起来吧!”
木宴瞥了他一眼,站起身,垂首,敛目。
“你跟南陵厉家的人似乎处得不错!”
“我说过那只是物尽其用而已。既然现在被你抓回来,厉家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哦?是吗?那么那个叫安辰的男人呢?你不是他的床伴么?”木轩语带讥诮。
木宴的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颤!
木轩起身向她这边走来,“他不是厉家的人,什么来历?”
他到底知道多少?是在试探她么?她要说实话吗?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曾经存的某个念头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对着木轩,或许说实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男人已经走至跟前,手指指甲嵌入掌心,“他只是个普通的保镖,接受过非常专业的格斗训练,身手很好。”
“你让他碰你了?”
“没有,我跟他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木轩伸出手指勾起木宴的下巴,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她。
木宴本能地往后瑟缩了一下,却立刻被捏着下巴扯了回来。
“真的?”
木宴被逼得与之对视,面无表情地说:“没必要让不相干的人送死,不是吗?”
木轩大笑,“你能明白,那最好!”他松开手,摸了摸木宴的脑袋,“既然你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这趟任务就由你去吧!”
“什么任务?”
“杀掉厉延泽。”
木宴心中狂震,“厉延泽?!”
木轩微微一哂,“这么惊讶作什么?就像你说的,他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吧?”
“……你不怕我又趁执行任务的时候逃跑?”
“非要提醒我你任性妄为地翘家一年吗?你总是懂得怎样让我生气啊!”木轩好整以暇地说着,丝毫也看不出有生气的迹象。
“……谁要杀他?”
“你杀了伯纳诺,把某人逼急了,自然不顾一切地要厉家少爷死了。”
木宴突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别开玩笑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再回意大利是为了什么?我怎么可能去帮厉鸿杀人?!”
“是不想帮厉鸿呢还是不想杀人?”木轩意有所指地反问。
“你又为什么要我去?”木宴皱眉。
“你说是为什么呢?”
她默了默,倏地抬头直视木轩,“我不会去杀他的!”
男人似乎心情不错,反常地对她的造次不以为忤,“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木宴在心里翻白眼:和你赌,我什么时候赢过?不过是让你的暴虐行径更堂而皇之罢了!
“我拒绝!”
“不听听赌注是什么?”
“没兴趣!”
“真是个任性的孩子!”木轩坐回椅子上,“如果我说赌注是木檀的一条命呢?”
木宴怔住。
男人嗤笑,“你总是缺乏耐性,心浮气躁的。逞一时口舌之快,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遇事这么沉不下心,什么时候我才能放心把组织交给你?”
犹如兜头一盆冰水浇下,木宴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冷噤——是的,是她沉不住气,她竟然那么冲动地顶撞他!依着男人那阴晴不定的脾气,之后自己会很惨吧?
木轩见她冷静下来了,于是接着先前的话继续下去,“倘若你完成了这次的任务,木檀的命归你,将来要杀要留,我不再干涉;如果失败了,回来完成你离家前未完成的事。你看,这是桩只赚不赔的买卖,不做就傻了!当然,如果你不接受也不是不行,木檀会代替你去执行这趟任务!”
木宴看了眼立于一旁的木檀,他表情冷漠淡定,就像他根本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一般。
“……好!我跟你赌!”
如果是木檀的话……她不知道厉延泽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
死刑和死缓,她只能选择尚有转圜余地的后者!
更何况,她人在外面总比困在组织里要灵活得多!
“这次再随便往外跑,”木轩停顿了一下,斜睨木檀一眼,“你知道后果吗?”
木宴脸色有些发白,“知道!”
木轩满意地点点头,“行了,跟木檀下去领罚吧!”
“是!”
随着两名组织成员步出房间的时候,她听到木轩在身后轻描淡写地吩咐道:“八十鞭,小孩子不打不长记性。”
“是!”那是木檀波澜不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