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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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市的这座宅子总体上看不出是黑帮少当家的住处,撇开每天准时向安辰报到的男人们不谈,这里的佣人是再正常不过了!
由于厉延泽不喜欢自己住的地方有太多闲杂人等,所以只聘用了必要的厨师三名,佣人十个。不过就某种程度而言,这十三人能视情况所需而随时担任从园艺到修理到烹饪到清洁等等一系列杂务的可塑性,以及他们明知道自己主子是混黑的,还是继续留下工作的魄力,也算是不寻常之处了!
一晃眼,木宴来到这里已将近半个月,厉家的佣人和安辰的下属也已经习惯了木宴小朋友每天安静、悠哉地在整个宅子里闲晃,偶尔帮忙在庭院捣鼓花草,时常钻进厨房,以一张牲畜无害的脸自凤婶那里“骗取”额外的“待遇”。
啊,当然!经过女佣们“敏锐”的观察,发现木宴原来是女的之后,安辰偏好男色的传言彻底被粉碎……
安辰每天都很忙碌,在宅子里的时间很少,除去三餐,基本上没有用人的时候。而他的手下们也都经过严格训练,生活上一切自理。所以,没有主人的宅子,只要不是家族会议或举办宴会的高峰季,平时这些佣人的生活是绝对的悠闲。
而这天中午,木宴一觉醒来,却发现厉家上下如临大敌般忙得不可开交,整个宅邸被打扫得纤尘不染——窗帘、地毯、装饰……所有能换的全部换过,崭崭新、崭崭新,佣人们都像被打了兴奋剂一般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厉少爷要回来了!
这是木宴从女佣茉莉那里得到的消息。
她只是很不明智地随口问了一句,于是就被一帮子女人包围,被迫听她们滔滔不绝的诉说……
什么“自小流落街头,被厉腾收留,自此对厉家死心塌地”啦,什么“自从老爷死了以后自己就负责照顾少爷的起居”啦,什么“少爷忙得很啊,一年在这里都住不到三个月”啦,什么“自己都没有机会好好报恩,每天都盼着少爷回来”啦……
叽里呱啦、噼里啪啦……
难得来了个不知情的新人,众女佣热情高涨,围着木宴你一言我一语……
“小宴,你把头发给理一下吧!这样灰头土脸的,给少爷看到多失礼啊!”
“不要!”
“那至少用夹子夹一下!清爽点也给安少爷争面子不是?”
“不要!”
“哎呀,话说回来,我到现在也没好好瞧过这孩子的模样呢!”某女伸手去撩木宴的头发……
与此同时,木宴“刷”地弹了起来,“安少爷在叫我!”
然后众女佣只觉一阵强风过境,等回神时,原本坐在椅子上被众人包围的木宴已经不见了……
“刚刚……小宴是不是跑过去了?”
“好像是……”
“安少爷有叫她吗?”
“没听到安少爷的声音啊!”
“安少爷不是出门去了吗?”
“是啊……”
“就是啊……”
众女佣面面相觑……
*********
光速冲出大厅,木宴终于松了口气,耳膜被高分贝的女声震得现在还“嗡嗡”作响……
这样看来,这位少爷还挺受下人爱戴的!
七天前,安辰曾派人通知厉延泽务必在十日内回来。现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三天后就该去参加那什么集团总裁的宴会了吧?
习惯性地走到厨房,看见凤婶和另外两名厨子忙碌的身影——厨房也在紧张地准备着啊!
木宴在外面看了一眼,没有进去。
李凤是厨房三位大厨之一,五十多岁的慈祥老妇人,相貌平平,总是乐呵呵的脸非常面善。
虽然木宴瘦瘦小小又沉默寡言,头发也总是乱糟糟,遮住眼睛都看不清脸,但李凤第一眼看到这孩子就特别喜欢——尤其是巴巴望着自己刚烹调出的食物时的木宴,更是让李凤身为厨师的荣誉感急剧上升,自我满足度迅速膨胀,进而导致母性泛滥,给木宴额外的加餐开小灶自是免不了……
或许是李凤那慈爱、温暖的笑容给了她从未有过的亲切感,木宴总是一有空就往厨房钻——当然,不可否认,李凤的烹饪手艺一流也是原因之一……
*********
直到这天晚上,木宴也没见到传说中的厉延泽,倒是见到了另一位不请自来的“厉少爷”——厉绅,厉鸿的独子,厉延泽的堂哥。
傲慢的态度跟他老子颇相似,从他动作时肌肉的纹理来看,该是练过空手道之类的防身之术,但明显只是花拳秀腿的程度,攻击力有限。长得还算俊俏,可惜被豪门富家子特有的娇纵浮躁很好地糟蹋了。那双浑浊的眼睛,一望便知是放浪形骸、沉迷于声色犬马之流。
当厉绅带着一大批人浩浩荡荡地出现时,众人终于想起,似乎一个礼拜前,安辰确实说过,这位绅少爷也要回来了……可惜,这几天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厉延泽即将回归这件事上,完全把厉绅抛诸脑后……
老陶作为现任的管事,礼数周到地接待了厉绅,安排他住进一直专门准备着的房间,连同他手下的一干保镖、打手都安顿在主人别墅里——这在厉家是不合规矩的,但这是厉绅的要求,没人敢多说什么。佣人们对这位少爷是惧怕大于敬畏!
安辰似乎有意避开厉绅,当全宅上下为厉绅的到来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早早带着木宴回自己房间去了。
木宴随安辰走上三楼时,一道阴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回头看到厉绅正靠在对面房间的门口,狐疑地打量她……
“宴,进来!”安辰朝外面瞥了一眼,招呼木宴。
木宴于是走进房间,带上了门……
*********
三楼的另一头,厉绅斜靠在门框上,“跟着安辰的那个小鬼是谁?”
正在为厉绅铺设床单被褥的茉莉立刻恭敬地答道:“那是安少爷新收的人!”
“安少爷?”他冷笑,“你们倒叫得挺顺口,哪家的少爷?”
“这……是延泽少爷这么吩咐的,我们只是照办!”茉莉为难地回道。
“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只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少爷?他也配?!”厉绅尖酸刻薄。
茉莉聪明地选择沉默。
厉绅还待再说几句嘲讽的话,突然醒悟过来,“你刚才说……他是安辰新收的人?她是女的?”
“是!”
“哦?安辰什么时候改对没发育的小丫头感兴趣了!这小鬼全身上下哪一点像女人了?!”
厉绅转眼看到茉莉战战兢兢的样子,顿时觉得心烦,摆摆手,“你下去吧!”
茉莉如蒙大赦,“是!”
“啐,厉延泽的人,全都这么窝囊!”
*********
明媚的午后,木宴蹲在庭院的小径上拨弄着一株牡丹,这个庭院里种的都是珍贵品种,每天都有佣人精心打理。
木宴并不特别喜欢鲜花,但她喜欢有植物的地方那种清新的空气、花草的芳香……
身后传来脚步声,“喂,小鬼!”
是厉绅……自己应该没做什么会引起他注意的事才对!
随即在心中暗叹一声——罢了!像自己这种每天不事生产,白吃白喝却待遇优越的身份不明人士,难免会引起别人的好奇和怀疑。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安辰没有给自己明确的任务分派,倒是为自己惹上麻烦的导火索……
乖乖地起身,在厉绅面前站定,貌似温顺地低着头。
“你就是安辰带回来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小鬼?”
“是的!”木宴心想你何必明知故问。
“安辰那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女人都带到家里来了!连我这正牌少爷都没他这么招摇!他算个屁!”厉绅啐了一口。
“……”
“别以为有厉延泽替他撑腰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
木宴不欲与之纠缠,对他的冷嘲热讽采取自动忽略的态度。心想反正他骂的是安辰,怎样都跟自己没关系,只盼这人逞完口舌之快后能就此放过自己……
然而对方跟她似乎不是同一个心思……
木宴无动于衷、不置可否的样子激怒了厉绅,他恶狠狠地捏住木宴的下巴,迫使木宴微仰起头,“你什么意思?!”
“……”
“你他妈不会说话啊?!安辰怎么看上这种货色?”
“……”
“……你敢瞧不起我?嗯?”厉绅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额头青筋直冒,看样子气得不轻。
木宴心里很不屑——这男人对安辰不满,但出于某些原因,忌惮着不敢对本人发作,怨气无处宣泄就来找她晦气,这样子真难看!
男人气急败坏地掏出一把小刀,木宴的眼中寒芒暴射,几乎连额发都难以遮掩那森然的气势……
厉绅被木宴骤然聚集的杀气镇了一镇,定睛再看,木宴已经低头垂目,恢复了之前乖顺没用的样子……
着恼于自己方才一瞬间毛骨悚然的荒谬感觉,小刀贴上了木宴的脸颊,磨光了耐性的厉绅阴恻恻地道:“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木宴余光一扫——
四下无人!动手?还是不动手?
当厉绅的手腕有下沉的趋势时,木宴决定把他打到不敢揭发自己为止……
一阵风吹来,扬起木宴细软的头发……
男人瞳孔骤缩,下划的手势凝滞了……
额发扬起的瞬间,他确定自己看到了一些动人心魄的东西……
见男人迟迟没有下手,木宴疑惑地抬眼。
“抬起头来我看看!”
“……”
“叫你抬头没听见吗?”
厉绅的声音不耐中带着一丝急切,眼见木宴仍旧不动,正要伸手再去抬木宴的下巴,茉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啊呀,小宴!原来你在这里啊!安少爷在找你呢!”
“安辰在找我,那么,失陪了!”
从没觉得茉莉的声音如此刻这般动听,木宴从容地自厉绅身边晃了过去,无视那个满脸愤恨不甘,忽然变得有些神经质的男人……
*********
一路带着木宴走进别墅,茉莉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身担忧地询问,“小宴,你没事吧?绅少爷没为难你吧?”
“我没事!……谢谢你,茉莉!”木宴挺诚恳地道谢。
茉莉凑到木宴身边,眼睛鼻子皱成一团,小小声地提醒,“绅少爷脾气很坏呢!品性也不怎么端正——虽然混黑道的也不需要多正派啦!但以后看到他能躲就躲,知道吗?他那人不太好!”
“嗯!知道!”木宴点点头。
看着茉莉离去的背影,木宴蓦地觉得心中一暖——即使险恶复杂如黑道世家,仍然有善良美好存在!可见这世界到底还是有其光明的一面,只不过自己比较倒霉,接触的多是阴暗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