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稿上传时间：2009年10月12日，字数：4032
    修改上传时间：2010年06月23日，字数：4055
    既是避难，当然要掩人耳目避开有心人的追查，高府上下六十多口人，全走了是不可能，但至少也要走大半儿。人，自是不可以一次过全放出去，要一点一点地走，一点一点地放，而且要走得有理由，放得有技巧。这些难不到老狐狸，今日三五个奴仆说要返家祭亲，明日五六个婢女要嫁人的嫁人作陪的作陪，后日派遣个七八来人去德州远戚走场送礼，过个几日，再吩咐个十来人去河汾办些杂货。。。。。用了半月的时间，用尽各种理由散了，面上都是各不相干的，暗地里都嘱咐了，都到城郊五里外的小院里候着，由几个管事的安排分成三批走。
    第一批是年资长些的，和卖进来的，这些人都比较老实让人放心，只派两个管事跟着；第二批是年资低些的，和短约的，派三个管事跟着，还配上四位心腹；第三批是主人家平常挺信得过的一帮人，对外是派去河汾办货的，云风清和高家小公子就混在里面，也有三个管事跟着，捎上两名心腹中的心腹----高古和高桥，此两人还同时充当护卫，另外还跟了两位听说是教头出身的老仆，平日里也是忠心耿耿的，倒是对高家小公子的人身安全作了挺全面的配置。
    然而，即便是配上这么些人，千劝万劝之下也好不容易才让哭得梨花带泪的三夫人舍得放开玉手让儿子离去，临行更是千叮万嘱年轻夫子必得好生照看小公子，得了再三再五的许诺，才稍微地放下心来。本来是天未亮便要走的，硬是拖到清晨才走得了，幸而也不算显眼，一路上也没瞧见有什么人跟着，总算是提心吊胆地过了关。
    到了城郊的小院，除了各人身上的一小包袱，其他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前面的两批人已经打发了走，分给他们的东西也带了去，余下的都是特地留给高小公子这一拔人的，备的自然都是最好的。随行的管事们很快地清点了一下物品，确定前行的奴仆们没人擅取分毫，便着手分工，用不了多时，便都整装好了，这会儿，云风清几人也都休息好了，于是出发。
    为了不使目标过于明显，高老爷子不但将人分成三批，而且安置的地方也分成了三个：第一批人往西走，估计是要到敬沟一带的；第二批人往德州走，因为符合之前放风到德州远戚走场的消息，也不会多引人注目；第三批人，因考虑到爱子在内，便吩咐往北走，那便是朝着皇城方向了，毕竟官儿多的地方，这些江湖草莽多半也不会轻举妄动，倒是与偏东南的河汾差不多是走相反方向了。不过，皇城是个权贵云集的地方，靠近了好处自然是有的，但也不能太近，否则没准就得遭殃，故吩咐了管事跟心腹们，至多只能走到淮京，再远，就等着被人剥层皮吧!狠狠地威胁了一番才放人。
    十来个人的队伍从郑州出发，两位教头出身的老仆是走惯江湖的，深知直径小道走不得，不说那些地方有没有土匪出没，走不好晚上要在野外过夜，那野地里的狼儿可不跟你讲什么情面的!故而，一路上挑的都是些比较热闹的城镇，走这些地方，一来比较安全，二来也易于掩饰，虽说脚程慢了些，可本来就不是赶路的，大伙儿都不甚在意。倒是乐坏了不曾出过家门的高小公子，苦了奉命跟在他身边的云风清和高古高桥。
    "小少。。。。。棣儿，跑慢点儿，别摔着了。"看着那抹快乐地穿梭在人群小摊之间的小小身影，云风清笑着出声提醒，尽管脚已经累了，但难得见到那小小的人儿如此开怀，他只得打起精神继续陪着。望了眼围在高棣身旁的高古高桥，他不禁失笑。
    高棣大概把整条街他认为有趣的东西都买下了吧？小糖人`果艺`木钻子。。。。。都是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一古脑儿全往身材挺拔壮阔的高古身上堆，可怜一个大男人才手脚并用才勉强接得完，看起来好生狼狈。相对之下，高桥似乎比较幸运，他身子比较削瘦，看起来颇有些斯文的味道，高棣也就没那么欺负他，让他跟在身后负责掏钱，拿点轻便的小东西，只是喜欢不停地叫他府下身去讲一些悄悄话，估计回到客店以后，高桥的腰杆子肯定直不起来了。
    几个人在街上又逗留了一会儿，大概身上穿的都是粗衣麻布的素衣，眼看起来不似什么富家子弟，见他们三个大男人带着一小孩满街跑也不觉得什么，只当是要好的亲戚带着年幼的小弟上街赏玩。偶尔高棣跑到人家摊挡前睁着圆滚滚的大眼好奇地张望，还会有些上了年纪的小贩逗着他玩儿，甚至送些便宜的小玩意，乐得高棣卯足了劲大街小巷地疯跑，云风清也由着他，只要不离开他们的保护范围就好，直到天色昏黄唤回早就玩疯了高小公子，施施然地回到客店。
    一进房间，高棣就吩咐高古二人将今天的"战利品"一古脑儿地往床上堆，那张原本睡得下两个人的大床一下子被各种各样的玩意给挤得满满的。云风清微微有些无奈，道："棣儿，东西都放床上了，今晚我们睡哪儿呢？"高棣扑上床在那小山里头探出个小小的脑袋，只管甜甜地笑着望他。
    云风清叹口气，道："罢了，晚些唤罗管事来收拾收拾吧。高古高桥你俩先回去歇着，顺便去告诉罗管事，我跟棣儿在房里用膳，再备两桶热水，让他去准备准备。"高古高桥应了声，便离去了。
    不一会儿，随行的仆童送来晚膳，两个人就着房里那朱漆圆桌用饭，一盏茶的功夫，高棣不知回头望了床上那堆小山多少次，最后云风清告诉他：
    只要乖乖吃完饭，就许他今夜晚些就寝，也会陪他摆弄这些玩意儿，于是高棣大呼万岁赶紧埋头苦吃。
    扒完了饭，云风清伺候高棣沐浴，小家伙一刻也不得安静，短短的四肢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直弄得水花四处飞溅，幸亏云风清有先见之明，事先将替换的衣物放在外间，只不过，好不容易帮这猴儿托生似的小鬼洗完，他也几乎全身湿了个透。于是，替小鬼擦干身子，换了寝衣搁到床上随他玩耍，自己复又走回里间，将一身的湿衣换下，趁着另一桶干净的澡水尚算温热，赶紧洗净身子。
    出来的时候，高棣手里正攒着两个木头娃娃，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做工粗糙，上色浠疏，腰间用一根红线缠着连在一起，两只小手将那对木偶翻来覆去地瞧着，圆圆的眼里满是好奇。一见云风清靠近床边，马上扑进他怀里撒娇地噌着，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儿。
    云风清温柔地顺着他的背，含笑问："棣儿怎么了？今天这么乖顺？"
    "嗯~"高棣在他怀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嘤咛，巴掌大小的脸儿拚命往那温暖的胸膛里钻，攒着木偶的双手也不甘落后地扒上那纤细的脖子，一边噌一边说："先生身上好香啊~抱着好舒服呢~棣儿最喜欢先生抱抱了~"
    这小鬼，哪里学来这些调戏的话语？竟然还用到他身上来了，是他管教不严吗？云风清哭笑不得，一手扶住高棣的肩膀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些，伸出修长的食指点点怀里那小人儿的俏鼻，道："先生又不是女子，又没涂什么香粉，哪来的香气？你这小鬼，净说些胡话，当心先生教训你!"
    高棣将点过自己鼻头的手放在头上，眨着墨玉般的大眼得意地道："先生才不会罚棣儿呢!棣儿好喜欢`好喜欢先生的!"说完，又扑进对方怀里拚命撒娇，直把云风清身上的寝衣弄得松松跨跨，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才停下来。
    云风清向来宠他，由得他在自己怀里小蛇一样地钻来钻去，大吃豆腐，待他停了才整整上衣，问道："棣儿怎么一直抓着这两个木偶？好玩么？"
    高棣摇摇头。"不好玩。"
    "不好玩？那棣儿为何一晚上抓这么紧？"连趴在他身上时滑溜的时候也没见有松手的意思。
    小孩瞧了瞧手上的木偶，又瞧了瞧眼前清秀儒雅的先生，小脑袋偏了偏，将其中一只举到他的面前，脆声道："这个送给先生。"
    云风清笑了，摸摸他的头。"棣儿好乖，学会送东西给先生了，不过，这木偶你留着玩儿就好，先生不需要。"
    闻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霎时蒙上一层水气，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先生为什么不要？你不喜欢棣儿吗？"
    "喜欢喜欢。。。"云风清忙哄着他。"先生当然喜欢棣儿，棣儿是先生最得意最聪明最可爱的学生，怎么会不喜欢呢？"
    "真的？"小小的脑袋左歪歪右歪歪，拿一双兔子眼睛盯着他。
    "真的。"语气很是肯定。离开贺家村以后，高棣是他唯一的学生，没得对比之下，当然是最得意最聪明最可爱的了。
    "那。。。先生收下这个娃娃好不好？"得到安抚，小小的人儿再次回到原题。
    呃。。。"棣儿不喜欢玩这个娃娃吗？"
    "不喜欢。"
    确实，这么粗劣的做工，一点也不像是高棣会看上眼的东西。不过。。。"既然不喜欢，棣儿为什么要买呢？"
    高棣稚气的脸上荡起一个烂灿无比的笑容，宛如这四月天里的春阳，温暖人心。
    "因为，卖娃娃的老伯伯说，如果将一对娃娃里的其中一个送给最喜欢的人，就可以一辈子跟那个人在一起了!棣儿最喜欢最喜欢先生，所以想跟先生一辈子在一起!"说完，两只肉乎乎的胳膊绕着他的脖子撒娇道："先生先生，你收下这娃娃好不好？你跟棣儿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云风清为孩子的天真失笑，伸出双臂将小小的人儿圈在怀里，柔声道："棣儿的心意，先生明白了。可是，这一辈子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能陪棣儿走过一生的人，并非为师，而是你的父母，以及你将来的妻子。为师者，只能在你尚且年幼的如今，在你身边教导几年，终归。。。。。。"是要离去的。
    毕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高棣在怀里仰着头，看着那秀气却略带忧伤的侧脸，那未竟的话语，隐隐地让他有些不安，向来清如明镜的心情竟也泛起了涟漪，阵阵地酸涩。
    "先生。。。"他扯扯抱着自己的长臂，望着那人疑惑的眼眸问："先生，是不是只有父母妻子才可以一辈子跟棣儿在一起？"
    "嗯。"
    "那。。。棣儿将来娶先生为妻好不好？这样，先生就可以一辈子跟棣儿在一起了。"他开心地说。
    那人却含笑地看着他，平静地道："童言无忌。夜深了，睡吧。"
    他不想睡，他想听先生答应做他的妻子，想听先生说愿意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可是，却莫名地睡意渐浓，眼睛渐渐地睁不开来。
    最后，只是模糊地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温柔而绵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