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入宫茫茫然 第六章 翩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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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采女仗着自身舞姿超群,皇上颇感兴趣,隔三岔五便临幸于她,仅短短一段日子,位份一升再升,现下已经乃正七品娘子了,竟还有意晋再她为美人,要不是太后极力反对,只怕位份早已定下。饶是如此,那翩娘子在宫中也开始恃宠而骄,宛然以美人自居,不仅对身边细心细致服侍与她的宫女非打及骂,狠厉至极,连有位份有在她之上的嫔妃竟也曾受她言辞侮辱,但也只因见风头过剩,得蒙圣宠,也只能暗自埋怨气愤,而无所奈何,气得直跳脚。
一时间风头过剩,诸多人都纷纷送礼,而盈贤妃仿佛也对这位翩娘子颇感兴趣,送了厚重的几份昂贵礼物,好像有意拉拢。那翩娘子也是聪慧之人,看中盈贤妃根深固地,掌握六宫大权,位份也是令人望尘莫及的正一品,便也对其奉承巴结,一时间两人竟很是交好。
晚风习习,我坐在暖阁中,昏黄的的灯火闪动,感受着从窗台吹过的清风的惬意,悠闲而小心翼翼地绣着布上的图案,这可是近一月后送予太后寿辰的礼物,自然是小心万分,唯恐出任何差错,虽说已完成了将近一半,但时间紧迫,还是不能有一丝放松。
“小姐,如今已然很晚,是时候安寝了。”汀霄站于我身边提醒,眸中笑意盈盈。
“你先下去罢,我做会儿绣工再睡。”我头也不抬地继续缝着线,只是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
汀霄应声退下。
我仍旧一针又一线,勤勉细心地缝着,虽说自身女红已是炉火纯青、绣工精致无双,但太后可不是寻常之辈,这次寿辰可是能否得到她信任和赏识,以后在这幽幽深宫立足的关键。入宫便必须要学会自保,毕竟除了皇上与皇后,最能牢牢依靠的繁茂大树便是太后,唯恐有一丝瑕疵入不了她老人家的眼,断送了她对我的好感与扶持。
正当我全神贯注地绣着时,苑儿轻巧的脚步声从耳畔响起,她急促走入暖阁中,轻俏的步子如同一阵风拂过我的身体,继而,说出的几番话如同投入湖中的涟漪,即刻无情地打断了我的思绪。
“小主,方才宫中又出事儿了呢。”苑儿表情略显急切,细细的柳叶眉深深蹙起。
“哦?”我微微一怔,身躯始料不及地轻一晃动,如今已逐渐夜深,苑儿此时来禀,必定是有了什么重大要事。
我心中一颤,随即停下手中细心的活儿,但在这幽幽深宫中决不能自乱阵脚,所以仍努力稳定好自身心神,不慌不忙开口道:“是何事就快说。”
“小主,据宫中传开的准确消息,方才翩娘子和蓉嫔小主正好在路上相遇,翩娘子仗着自己个最近风头颇盛,而说了几句不太中听的话,蓉嫔小主虽说位份是正五品,可入宫以来可一次都未侍寝,又家世显赫,为人心高气傲,怎会把翩娘子这宫女出身的放在眼里?自然是回应了她一番侮辱的言语,翩娘子也不服,开口便顶撞,冷言冷语的听得蓉嫔自然气得不行,不由分说上前就是一个狠狠的耳光,可把翩娘子打懵了。翩娘子愤怒得满脸躁红,就立即让掖庭令把蓉嫔给关进了‘暴室’里。”
我不由得陡然一惊,霎时见双眸立刻不由自主地瞪大,“暴室”是废黜妃嫔和犯错宫娥关押受刑之处,蓉嫔既未被废黜,又非宫娥,自身还为堂堂正五品嫔,位份在这宫中可是不低,翩娘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竟胆敢将其关入“暴室”?
“那她可有皇上和皇后的旨意?”我怔了片刻,连忙急急追问。
“没……没有。”苑儿垂下头,轻声道。
“好个胆大妄为的翩娘子,仗着获宠都不知天高地厚了!”我恼怒万分,气得霍的站起身,一只手狠狠地拍向桌子,顿时桌上茶杯被猛地一震,迅速倾倒,里面未喝完的淡绿茶水缓缓漫向桌上,霎时间,华贵光滑的桌布便立即湿了一大片。
“小主息怒。”苑儿见我发如此大火,连慌忙跪下,身躯已开始轻微地瑟瑟发抖。
我强压怒火,渐渐声音稍小,继续恨恨地发话,却未曾察觉白皙的手已然逐渐握成了拳头:“竟私自关押正五品嫔,真是愚蠢至极,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说得是,这翩娘子也太过火了,奴婢猜测她的威风必定逞不了多久罢。”苑儿道。
我思绪逐渐清醒,忽地道:“那被关时,蓉嫔可有什么举动?”
“她自然愤怒无比,如此金枝玉叶可曾受过这样的之气,使劲不断反抗着。可翩娘子说了,谁胆敢违抗就命皇上治他的罪,旁边儿个的人劝也劝不动,又见这翩娘子如此受宠,也不敢得罪,仅能作罢了。只可惜了蓉嫔。”
我神色平静,淡淡道:“徐霏,曾迩婵……两人性格都如此骄纵蛮横,凑在一起,自然而然是要出事的。这翩娘子风头过剩,但仍言辞不恭,不懂得丝毫收敛,真是宫女出身的愚蠢之女,出了事也并非寻常,如今,咱们便隔岸观火罢,或许有渔翁之利可以坐收。”
苑儿目光懵懂呆滞,怔着没有丝毫言语,仿佛未曾反应过来,不知说甚。
我扭过头去,又浅浅道:“这消息是多久前的?”
“回小主,大概也就一刻多之久。”苑儿若有所思,垂下头片刻后才回答。
我继而忙道:“那盈贤妃可知?”
“这……奴婢习惯夜晚睡得迟些,所以才闲着随意走走,这才知道了此事,便即刻回到禀告小主,盈贤妃恐怕还未知悉。”
“这盈贤妃这新人得之不易,想必知悉后,断然不会轻易放弃保住她之举。”
“奴婢也是这样认为的,先前盈贤妃也曾栽培过几人,好稳固自身的权利与恩宠,但颐荣华不幸被打入冷宫,缃妃又犯错而羞愧自缢,荷婉仪虽位份不低,但极也不得圣宠,就是沁修仪稍稍屹立,皇上会偶尔眷顾。好不容易逮着这么好的机会,想必她必定会舍弃很多,只为保住颇得圣宠的翩娘子,好为自身在宫中的将来打下一定的基础。”苑儿分析得仿佛为头头是道,但眼睛一直未曾抬起,似乎沉浸在自身的思绪中,令我不觉莞尔,脸上泛过一阵春阳般的暖意。
顿了片刻,我深深呼一口气,捂住自身胸口,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让自己的声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道:“苑儿,把这茶杯收拾了,顺便擦干净桌子。明日便要去凤邸宫中行礼,为我好好梳洗打扮,给皇后娘娘留个好印象。”
“奴婢知道了。”苑儿侧身行礼。
“这堂堂徐霏被关入‘暴室’,孰不知与她交好和想巴结奉承之人,会有何举动呢?”我沉思着,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这宫中的腥风血雨,不料想如此之快便迅速拉开了序幕,只能暗自承受,以求自保了。
我目光淡然转向窗外,只见视线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寂静无声,浑浊而朦胧的一切中,我呼出一口气,语气微冷道:“明日,宫中必定有好戏看了。”
闪耀的阳光洒入房内,刺眼无比,却又仿佛透出一阵稀疏的惨淡,渲染着周围的事物。我神色安定地坐于梳妆台前,早已梳妆完毕,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那是我身上撒了些许最喜欢的菊花凝露,香味久久弥漫,最终又逐渐消散在华贵的卧房中。
在万紫千红的各种花中,我尤其喜爱菊花,喜爱欣赏它那千姿百态的花朵,姹紫嫣红的色彩和清隽高雅的香气,尤其在百花纷纷枯萎的秋冬季节,菊花傲霜怒放,不畏寒霜欺凌,象征着清净、高洁、长寿和吉祥。所以还未进宫的前夕,每年的秋季都是我在家中最开心的日子,和哥哥小妹一起去院中摘些菊花,回房后插入花瓶中,几日睡觉都会尤其香甜,可如今,那种日子已是一去不复返,只能变成永久的回忆,无法再回返。
我悠长地深呼一口气,努力使自身心神平静,嘴角仿佛荡漾起已微微破碎的涟漪,道:“汀霄,我们走罢。”
宫轿已久久候在门外,我神色安详坐在上面,汀霄看着我,轻轻为我放下朱红的轿帘,一路走来,红砖绿瓦的奢华宫殿尽收视线,华丽的背后,是数不尽的孤独与寂寞。
不久后到达了凤邸宫,一名在门外的太监通传完毕,我便带着钝钝的痛,踏入了宫殿。我一步一步地走着,穿着绣花鞋的步子很轻盈,同时,也仿佛蕴含着无比的沉重。
皇后高高坐于最华贵醒目的位子上,脸上永远带着得体亲和的微笑,头戴紫金翟凤珠冠,身着绛红色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貌美的五官中,气度沉静雍容,带着一国之母的威严与温和。
再接下去的位子,都已差不多一次坐满了位份或高或低的妃嫔,依次是渲妃、沁修仪、斓修媛、荷婉仪、环嫔、萌嫔、韵贵人、菁才人等,都姿势规矩地坐好,但神色很是轻松,每个人的脸上都含着笑容,和皇后谈天得已入神忘却。
我环顾四周,总感些许奇怪,但说不出是什么。猛然间,我恍然大悟,但同时也开始神色诧异,怎的唯独不见盈贤妃?如今的皇后娘娘是宅心仁厚之辈,人缘极好,对人亲切祥和,大有皇后的风范,和对行礼要求也自然而然很是宽松大度,妃嫔可三日再来一次,无需每日行礼,而盈贤妃竟如此大胆缺席,岂不是生生甩皇后的面子么?我又转念一想,即刻否决方才的想法,不对,盈贤妃虽为人傲然阴冷,但皇后受圣上的宠爱不低,又诞下皇长子,她虽是皇后以下位份最高的妃嫔,但以此性格推算,必定也是聪慧而顾全大局之人,怎敢如此胆大得罪,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之脚,难道,是因为那翩娘子?
我稳定住心神,强迫将自身视线停留在雍容华贵的皇后身上,福了福纤细的身子,得体含笑道:“伊晗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把目光停留于我身上,温和的凤眼闪烁出亲切的光芒,赞许地点了点头,端庄道:“很是温婉大方,珊小仪不必多礼,请起罢。”随即又扭转过头去,朝身旁的打扮宫女道:“赐座。”
“谢皇后娘娘。”我轻声而答,坐了下来。
环顾四周,只见身着青色纱裙的一名妙龄女子神色淡如水地看向窗外,明眸皓齿,肤色白皙,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我暗暗思索,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想必这位就是荷婉仪了,清理秀雅,真是个可人儿,性子文静得紧,无奈位份不低却没有圣宠。
艿淳在一旁朝我笑吟吟道:“妹妹,你首次行礼可来迟了呢,我当真念着你快点儿来和我谈天。”艿淳的声音永远婉转动听,如黄莺出谷。
我轻笑道:“是么?”
猛然间,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边打扮的环嫔起身行礼,敛衣稳稳行下礼去,姿势端庄,动作优美无比。我才注意到她今日的装束,一看便知精心打扮过,粉嫩的脸面若桃花,身着橙色旗装,色泽明亮,头上是两串很美丽的流苏钗。“娘娘,臣妾有一事要禀。”
“环嫔请起,有何事不妨直言,本宫定然会主持公道。”皇后打感意外,忙摆了摆手,温和地示意请她起身说话。
环嫔娇弱的身子缓缓站起,用手中的锦帕悟住双眸,微微啜泣着答话,双肩不断地耸动,但我敏锐的目光分明看到那却里面一滴泪珠也没有,好个环嫔,真不简单,可真是会打动人心地逢场作戏。
“回娘娘的话,蓉姐姐她……昨日被翩娘子打入了‘暴室’……”
“什么?”皇后不禁大惊失色,倘若口而出,想必也是才刚刚收到如此震撼的消息,不禁脸色迅速转向难看,显出深深的不快与诧异。
“是啊,娘娘,就在昨天深夜时,蓉姐姐好生无辜……那翩娘子也真是胆大妄为,区区正七品便如此蛮横,如不多加管教,今后还怎么了得呢!”环嫔哭得仿佛愈加强烈,梨花带雨,此等惺惺作态不禁令我心中泛起一阵强烈的厌恶。
皇后蹙起眉,神色愈显难看,声音冰冷道:“竟有此事?这翩娘子仅一宫女出身,如何能这般胆大,竟不把蓉嫔放在眼里?”
“所以说这翩娘子性子太过骄纵了,娘娘,我们姐妹情深,求您下旨放出蓉姐姐吧,这‘暴室’如何是人待之处?姐姐金枝玉叶,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如何是好啊……”她的声音愈发大起来,哭得似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只要娘娘开恩放过蓉姐姐,就算对翩娘子不做惩治,臣妾也绝无任何怨言。”
皇后狠狠一拍坐着的椅子扶手,发出响亮之声,显现出一国之母的威严之面,说出的话如同一柄寒剑,慑入人心:“人,本宫定然会放,而这恃宠而娇的翩娘子,本宫也定要好好管教才是!”
“娘娘圣明,臣妾感激涕零。”环嫔见皇后允诺,忙盈盈谢恩。
皇后神色逐渐平静,见环嫔这般令人怜惜的模样,又道:“这是应该的,翩娘子如此过火,若不多作管教,以正皇室之貌,本宫还有何颜面自称皇后。”
环嫔仿佛在用锦帕使劲抹着双眸中的泪珠,其实压根连星星点点的泪水也无,道:“娘娘母仪天下,治内有方,臣妾望尘莫及。”
忽地,只听耳畔传来一声悠长的“贤妃娘娘驾到——”,在众人的始料未及中,盈贤妃迈着急促的步子走入大殿,娇花软玉的身子穿着深红鸳鸯戏水图案之衣裳,长长的珠玉步摇发出响声,引人注目,华贵无比,当真是丽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
我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笑,该来的终于来了。
众妃嫔忙纷纷起身,齐声道:“盈贤妃吉祥。”
“免礼。”盈贤妃面无表情地随意摆手。众妃嫔直起身子,继而陆续地坐回原来的位子之上。
“皇后娘娘万福。”盈贤妃随意侧身行了个礼,但神情却并不是很恭谨。
“盈贤妃免礼。”皇后宽厚地浅浅微笑,很是得体。
“娘娘,方才在屋外听环嫔说,翩娘子擅自胆大妄为将蓉嫔关入‘暴室’,可有此事?”盈贤妃开口便问及此事,想必心中已是按耐不住,急于出手。
皇后表情淡定,不经意地将目光转向自身保养娇嫩的手,缓缓摆弄着手上偌大的翠绿扳指,道:“确有此事,本宫已然细细斟酌,正打算即刻命人放出蓉嫔。”
“那敢问娘娘,这翩娘子打算该如何处置?”
皇后言辞凿凿,神色不乏坚定,开口便道:“翩娘子不识规矩,以下犯上,擅关正五品嫔,本宫欲将其贬为正八品采女,禁足三月,以正后宫歪风。”
“娘娘,”盈贤妃缓缓开口,貌美的脸上闪烁着光芒,仿佛胸有成竹,“容您三四听臣妾一句,翩娘子宫女出身,侍奉皇上的时间颇短,对宫中规矩不甚了解,难免会犯些错事,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轻处罚罢。”
“盈贤妃此番话,可是公然违抗本宫之旨,为翩娘子求情?”皇后的声音大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显然是已微微动怒。
盈贤妃忙低下头,慢条斯理道:“臣妾怎敢。只是翩娘子年少无知,犯错难免,我们这些做姐姐的应当多加管教,而不是注重责罚。”
皇后脸上依然挂不住了,但对于这位贤妃,面子无论如何也是要给的,便仍隐忍端然道:“是么,盈贤妃倒是体贴妃嫔。”
盈贤妃不卑不亢地接口:“臣妾只是觉着,既也掌握后宫大权,就得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便自然不能让皇后为此琐事独自伤身劳心,该协助的也需协助。而这分忧,宽宏大度是少不了的,凡事得给别人留点余地,娘娘您说是么?”
皇后的表情霎那间一变,面露不悦,不由得蹙起了眉。我暗暗捏了一把汗,好个盈贤妃,懂得拿自身颇受恩宠,掌握后宫大权此痛处来狠戳皇后,这翩娘子如此过分,被重罚贬级乃是定不可免,竟还虚伪而有心计地拿“宽宏”二字说事,真是令人心下指寒。
我见机不对,忙在一旁露出盈盈笑容,眉毛微轩,朝着盈贤妃温婉开口道:“贤妃娘娘如此贴心为皇后分忧,真是众姐妹学习的榜样,妹妹望尘莫及。”看着盈贤妃满意的笑容,我又突兀地转口道:“但请恕嫔妾直言,依伊晗之愚见,此事并非简单,牵扯重大,如若处理不善将会有损皇室之容,贤妃娘娘可是觉得皇后娘娘的处置有何不妥,否定皇后之旨意?”
盈贤妃双眉一扬,凤眼气势径直逼人,道:“臣妾自然不觉皇后的旨意有何不妥,只是皇上亲命臣妾协理六宫,当然觉得臣妾是能为皇后分忧的,皇后您不会不给妹妹这个机会吧?”
皇后愈显忿忿之色,但碍于脸面,只好强忍道:“那自然是给的,本宫怎会排斥贤妃呢。”盈贤妃耸了耸肩,微微冷笑,皇后顿上片刻,轻轻呼出一口气,勉强道:”不知以贤妃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最为妥当?”
盈贤妃骤然闪出笑意,一副方才的胸有成竹之像,骄矜道:“臣妾认为,蓉嫔定然是要放出‘暴室’的,而翩娘子年轻无经验,念在是初犯的份上,便贬为选侍罢,也无须禁足了。”
皇后威严接口:“贤妃,不是本宫为人不甚宽容,只是这处罚也未免过轻,不太合规矩。难道就不担忧惩罚不足,翩娘子不懂悔过么?”
盈贤妃悠闲地扶了扶头上长长的华丽流苏,不慌不忙道:“臣妾自然不担心,因为臣妾方才已然去请示过皇上了。”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她的话如若扔入湖中石头,让在场的妃嫔心中都不约而同荡起了偌大的涟漪。我猛地一惊,险些要大叫出声,但为顾全大局还是忍了住,心中不由得恨意难消,几乎要滴下血来,好不容易要卸掉她左右手的机会,却生生被盈贤妃狠狠打了个措手不及,果真久处深宫,老奸巨猾,万万不是对手。我狠狠地蹙起了眉。
皇后不可置信:“如此说来,贤妃来得如此之晚,便是由于去请示皇上么?这是的的确确乃是他的意思?”
盈贤妃眯起凤眼,露出得意神色:“臣妾说的自然是句句属实,怎敢有欺瞒皇后之举。”
皇后霎时身躯骤然一晃,显然是万万没有料到盈贤妃居然会来如此一手。
我愤恨,好深的心计,这计策当真滴水不漏,先斩后奏,怪不得表情如此肯定自信,原来事情早已办稳妥,只等来请安时使皇后无可奈何地被迫点头下旨。我如同死灰般,怔在原处一动不动,心急如焚。清晰的视线中,是皇后缓缓握起的白皙拳头,一根根分明突起的青筋。
片刻的寂静如同百年,众妃嫔都始料不及,皖葶更是惊得娇小身躯轻微地瑟瑟发抖,众人都纷纷安静,庞大的宫殿中气质各异的妃嫔如此之多,却是惊人的安静,如若有针落地,定然每人的耳畔都会听得一清二楚,没有何人敢装着胆子上前答语,薰香久久缭绕口鼻,荡漾在异常宁静的宫殿里,似乎甜得发腻。我在一旁暗自心情焦急不已,却不知要说上些什么话,想来,这翩娘子盈贤妃是断然护定了,真是可恨!我不由自主地咬紧红润的下唇。
但毕竟贵为皇后,阅历无数,表情逐渐恢复了正常,不知皇后心中经过了何等的波澜,片刻后终于开了金口,打破了在场令人窒息的氛围,但语气甚是冷漠,如千年寒冰般使人的心瞬间坠入底层:“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那定然是皇上的旨意毋庸置疑,翩娘子也的确是年轻气盛,便从轻处罚。传我旨意,翩娘子擅关妃嫔,犯下大错,降为选侍,并即刻放出蓉嫔。”
“谢皇后恩典。”盈贤妃盈盈行礼,笑意莹然,头上的钗锒铛作响,散落无限晶致华耀、珠辉明光,掩饰不住嘴角散出的阵阵傲然。我默默保持着紧咬下唇的动作,表情淡淡如水,心中出乎自身意料的平静,长风寂寞,难消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