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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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抚摸我的额头,一下一下,缓缓地,让我想起长远的记忆里养父那宽大的手掌。小时候怕鬼,他总是会在我怕得睡不着的时候,像这样坐在我的床前温柔地笑着抚摸我的额头,将我的流海往上拢起来,说着安慰我的话。我问他,真的没有鬼来吃我么?他会笑着说,当然了,有我在没有谁敢吃我们的珠宝。然后,我会就着他的轻抚安稳地睡着……
我缓缓地睁开眼,眼角一片湿润。
“你醒了?”一个温婉轻柔的声音说道。
我转动着眼珠,一位非常漂亮的女生温柔地看着我。这次我可以完全确定,这绝对是个纯正的女人,真不知道我怎么瞎了眼了把那俩大男人误看成是漂亮大姐,而之所以没有叫她大姐,是因为她看起来十五六岁,应该跟我一般年纪,那只纤纤玉手还在我的额头上轻抚着,她的神情温柔得如同给人间带来福音的天使,可以说从这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这个人。
“你睡了很久了。”
“你是……”我疑惑地问道,嗓子竟不像之前那般嘶哑,清亮顺畅。
她露出心疼的表情,道:
“大哥说的是真的,你果真失忆了吗?”
有没有失忆我比谁都清楚,他们都这么认定了,我也不想跟他们解释什么了。她的心疼让我感动,我笑笑坐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她扶住我,道:
“你别乱动,大哥说你失血过多,要多休息。”
我看着她,微笑道:
“你是连秀?”
“你记得?”她的眼神亮起来。
“嘿嘿,不是,你大哥和那个叫袭城的人差点为了你杀了我。”
提到袭城的名字,她微微低了头,白嫩的脸颊上浮现两坨桃红。我立刻有丝明白了,这不就是珍珠常说的郎有情妾有意嘛!
她满含歉意地说道:
“委屈你了。”
我摆摆手,道:
“听你大哥和袭城说是我害了你,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总归你现在平安无事,我之前受的也值了。”的确值,她若死了,我也得跟着陪葬哩,
“不过,你们好像认错人了,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们啊!”
“不会的,你已经在我们连秀山庄待了五六年了,我们怎么会认错人呢?是你忘记了。”连秀说着忽地拉住我的左手腕,腕上一道肉红色的伤疤,好似随时会破出血来一样,足有半指长。也不知他们给我用的什么凝血生肌的膏药,才这几天就长好成这样,茄都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她轻轻扶着伤口的边沿,眼眶渐渐湿润,道:
“怎么弄成这样的?还痛不痛?”
我当然知道这是怎么来的,虽然不知道他们割我手腕要干啥,但似乎是要用到我的血来救连秀,她现在在我眼前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五六年?”我喃喃着,不可思议,
“我现在几岁了?”
“二十有一,比我小了十个月。”
“二十一?不可能啊!我本来才十五岁,就算我瘫痪了六年了,我也不可能变成个行尸走肉跟你们处……这么多年啊……”
我注意到连秀手中握着的成年男子的手,原本比珍珠大不了多少的手掌比眼前的连秀长出了整整一大圈,而在这只手腕靠尾指的关节处,有一颗醒目的红痣。
一个可怖的念头渐渐浮现。
这个古式房间,他们古式的穿着;口口声声喊我严公子,喊我叫严淳;一口咬定我是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这一切的一切,不就正预示着那个答案么……
“你在想什么呀?腕上这么大一条伤口不痛么?”连秀抖着手犹豫着不敢碰,
“这是多久前受的?感觉还会出血,我去叫袭城来看看吧?”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连秀欲抽离的手腕。咽了咽口水,呆滞地在脑海里重复着那个念头。连秀忧心地轻摇我的肩膀,道:
“没事吧?你不要吓我!你、你还是快躺下吧!”
我扳住她想要将我按下的手臂,颤声道:
“能、能不能、帮我拿面镜子来?”
连秀很快给我拿了面铜镜,铜镜,哈……
我缓缓地扶起镜子,我看到了铜镜里不是很清晰却清楚地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的轮廓,镜里的人睁着不可思议的圆眼,圆润挺立的鼻子,饱满苍白的嘴唇,深刻的嘴角…。。。我就是长十年也长不出来的五官。
铜镜自手中滑落我也没有感觉到,耳边是连秀担心慌乱的呼唤。
怪不得,怪不得一枪打在我太阳穴上我还能活着,怪不得他们喊我严淳,怪不得……
一切不理解的都有了源头,我想哭又想笑,该说我幸运还是倒霉呢。
应该是幸运的,上天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可是,我再见不到一手将我抚养成人的养父,见不到总是骂我却在很多小事上无时无刻关心我的珍珠和黑砖,总是抢我药谱去看还时不时跟我打闹却在我生病的时候哭的死去活来的宝石……
再也……见不到了……
我轻轻拍了拍搭在我肩上的手,眼泪溢满了我的眼眶,我却没办法哭出声。
“连秀……连秀啊……”我轻轻牵过她的手,也没发现这只手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她没有拒绝我,任由我抱住她的腰将眼泪埋进她的衣服里,
“让我抱抱,就一小会儿……”
许久,当我不再感到胸闷气短的时候,我把脸转了回来,用衣袖狠狠抹了把脸。我很感谢连秀没有推开我,我们都知道古时的女子是很注意男女保持距离的。
我强笑道:
“连秀,嘿嘿,你该减减肥了……”当我仰起头看她的时候我就笑不出来了。
这哪是连秀,这分明是那个面瘫似的庄主啊!连秀正站在袭城身后羞着脸看我们,而袭城上下瞪了我好几眼,充满敌意的眼神估计是在为我刚刚说要抱抱连秀给刺激的。
我都不敢正眼看他,很没种地往后挪了挪,道:
“对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那么一高傲冷酷的人,我还企图轻薄他的亲妹妹,我怕他一掌把我劈死。
幸好庄主似乎还算仁慈,什么都没说,只依旧用他不变的声调说道:
“严公子是舍妹的救命恩人,以往的恩怨我们就此一笔勾销。公子已经昏睡三天了,待会儿我会吩咐厨房给公子做些药膳送来,以后也会有人照顾公子的起居饮食,待公子身体康复就请自便吧。”
我眨了眨眼,这话是在赶人么?
连秀一听,急了,道:
“大哥为何要赶小淳走?他都失忆了,而且还是他救了我呢!”
“我并未要赶他走,严公子有他自己要做的事,他的去留由他自己决定,即使他要走,我们若是缘分未尽日后必会再见。”
我笑笑,再蠢也该明白这庄主的意思。我对还想劝说什么的连秀说道:
“连秀先不要急,的确有些事情还等着我去处理,我也该走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常联系。”然后转过头对庄主微笑道,
“三日后我就走,虽然很多事情我、我不记得,但是总归这么多年受你们照顾,先谢谢你们了,以后庄主遇到什么麻烦,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来找我。”当然,这是客气话,他肯定巴不得我离他们越远越好。
庄主大哥也不回话,沉着脸也不看我。
“小淳……”连秀轻轻摇着头,水盈的眼中满是乞求,我知道她是要我不要走,我当然也想留下,有你这么温柔的人在身边,待在这里受他们的白眼我都觉得值了。我不知道这位庄主大哥是怎么跟连秀说的,可我知道他一定没有把她中毒的真相告诉她……我只能回她一个“我非走不可”的微笑。
庄主淡然地点点头,道:
“既然严公子决意离开,我们自不当挽留。不早了,严公子早些休息吧。”说完转身便走,
“袭城,带小姐回房。”他说的清淡却坚决得完全不容人违抗,背影那么优雅从容,一身青纱飘渺仙逸。
连秀也只能悄悄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大哥决然离去,然后,被袭城轻揽着带走。看来她也很是顾忌自己的兄长。
当连秀依依不舍的目光消失在门后,我脸上的笑终于可以收起来。
我明白,我明白,我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做过非常过分的事情,那位庄主这么做是应该的,要是我,我也不会留这样的人在自己近亲的人身边。。。。。。我一遍一遍这么告诉自己,那份无私的温柔终究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不多久,果然有人端了碗小鱼粥过来,鱼是新鲜小鱼,粥上飘着层鱼油,闻着还一股参味儿。我问端粥来的人,还有什么别的么,他说了,我只能吃流质的东西,我才想起来,之前有谁跟我说过这个。我只得认命地把这鱼腥味和参味严重的米粥吃得干干净净。
夜晚,我正为失眠苦恼的时候,背后一只微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虽然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只在脸颊上缓缓一带便抽离了,我却睁大了双眼,吓得没敢动弹,连呼吸都心惊胆颤。
鬼……鬼……鬼啊……
沁凉的感觉在颈间滑过,那是头发!这个认知让我的头皮猛地炸起来了。
我的枕头动了动,然后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背后的阴影消失了,我才敢转动我那颗早已僵硬的脖子,身后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仿佛刚才的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一样,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急忙掀开枕头,枕下一张黄纸安静地躺在那里,翻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子街回阳楼,上面还盖了个菱形的红章,认不出是什么字。
什么东西?写的字倒是顶好看,狂傲飘逸又透着稳重。庄主大哥?不会吧!
管他是谁,至少可以肯定来的不是冤魂,也不是来索命。
我把那张纸揣入怀里,倒回棉被里继续努力入睡,躺下没多久我终于被睡意侵袭。我果然很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