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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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因为赵丝尘要参加公司在隔壁市举办的产品讨论会,唐宛只能在她离开的三天里自行解决所有伙食。出门前面对妻子抱歉的面容,他还试着用打趣的口吻说‘昨天才体验过豪华大餐,今天开始却要艰苦度日’,虽然明白唐宛的话没有抱怨的语气,赵丝尘还是用着相当愧疚的表情离开家门。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妻子,唐宛稍稍整理了着装后才出门。今天的工作是属于联络合作公司的外出业务,这样就能在外面顺道解决自己的午餐,尽量以轻松的心情凝视镜中的自己,唐宛轻轻说着‘加油,加油’走出家门。
中午,刚应付完的难缠客人让唐宛原本的好心情全都消失殆尽,站在街道边上左右张望附近的餐馆,可没有发现的结果让他的外食想法瞬间落空。算了,还是回公司后再吃吧。正想要转身搭乘公车时,唐宛忽然听到附近有人在高呼自己的名字,停下脚步左右张望着,才看到前方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向自己跑来。
“果然是唐宛,我还怕认错人呢。”
对方满面笑容地向困惑的唐宛打招呼,这个面容清秀,长相不输给他的年轻男人似乎认识自己的样子,可唐宛在记忆中怎么也找不到与之相对应的名字。
“请问,我们认识?”
“啊?哦,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和陆游同家公司的陈云,因为见过几次面又对你印象很深,所以记得你。”男人尴尬地哈哈直笑。
“是吗?你找我有事?”
“恩,也算是吧,不过也没那么重要就对了。毕竟你都那么多年没有联系。。。这个,我们到附近的咖啡馆边喝边聊吧。”
歪着头的男人好像很困扰地沉默片刻,然后在唐宛狐疑的眼神中低声说。
跟着男人走进临近大街的一家名叫‘上岛咖啡’的店,被侍者带领上二楼的他们坐到了一靠近窗边的位置,在获得唐宛的许可后,陈云取出上衣口袋中的香烟点燃。
“其实我也觉得很难说出口的,想着毕竟跟你不是很熟的关系,顶多也只是见过几次面的样子。可是认识你的人也只有我一个,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来找你,本想着中午休息时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啊,就是那家成大设计公司吧。。”
“我五年前就辞职离开那里,现在在一家事务公司工作。”
轻啜桌上放置的纯净水,唐宛冷淡地打断他的话。
“换工作了?那幸好我是在路上遇到你,要是真去了或许被认为是神经病也可能。。。”弹落烟头上的白灰,陈云脸上的笑容显得些微窘迫。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恩,要怎么说才比较好?其实是关于陆游的事,因为他需要人照顾,而我们能想到的也只有你,所以才会。。。”
“陆游?他到底怎么了?可以把详情告诉我吗?”
听到那个名字的唐宛突然抓住他的手,因为紧张变得尖锐的嗓音很清楚地环绕在空广的大厅里。
“这个是可以,不过请放开我的手好吗?”
“。。。很抱歉。。。”
被对方的话提醒着恢复到冷静的状态,唐宛急忙松开钳制他右手的手掌。面对所有关于陆游的事情,他还是那么容易激动。。。本以为过了五年的自己能平静应对,可他还是破功了。
“陆游原本在五年前申请派往广州做公司的常驻代表,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地发展,可一年前的他突然染上了毒品。因为吸食过量的缘故,陆游被送进医院抢救后陷入昏迷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才清醒。”将快燃尽的烟捻熄,陈云取出另一只香烟点燃猛力抽啜。
“怎么发生这样的事?”
颤抖地捏紧玻璃杯,唐宛的心在对方的述说中阵阵抽痛着。
“当时发现他昏迷在房间时,我们都很惊讶地看着满地的毒品包装纸。没有人能想到那么开朗的人会吸食毒品这种东西,那根本和陆游的形象完全不符,我现在还能想起帮他戒毒的场景,那真是相当混乱和可怕的一幕。。。”陈云轻吐嘴里的白烟,因回忆而愁眉的面容拉扯出一抹苦笑。
“。。。。。。”
无法吐露出一个字语的唐宛只能呆滞地望着对方,陆游明明是抛弃自己,让自己痛苦的人,在他的想像中会过得十分快乐与自由。。。唐宛的脑中已经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揪心的事实,陆游,陆游不该是这样生活的,他适合阳光,比唐宛更适合灿烂耀眼的阳光。。。。。。
“虽然陆游捡回了自己的命,可因为吸毒过量的关系影响到他的大脑,所有的记忆都已经不复存在。换句话来说就是,陆游不但身体虚弱,而且还患有失忆症。”
“。。。我能见他吧?”
“恩,你想什么时候去见?”
“现在。”
随着唐宛抬头时说出的这两个字,陈云在捻熄手中的香烟后点头微笑。等他到柜台将咖啡的餐单结完帐,唐宛就在出店门的二十分钟后见到了病床上的陆游。位于最里面的单人病房里,面色苍白的他穿着医院的病人服凝视阳光灿烂的窗外,整个病房里飘荡着悉悉规律的蝉鸣,站在房门口的唐宛看着那张天真的容颜,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那天。
还是那张阳光般的笑容,虽然高大的身影取代了记忆中的小小影子,唐宛还是如同初次相遇般尴尬地轻声笑着。
“你好,我是陆游。”
“你好。”
走进陆游的病床凝视他,唐宛发觉自己竟像小男孩似地羞涩起来。
同来的陈云在之前就离开了,明白唐宛已经愿意接下照顾陆游的责任时,他原本紧绷的面容才微微放松地笑着。
“虽然医生说过不要勉强,可我还是很努力地回想过去,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脑中就好像被人掏空一样,空空荡荡的。”凝望唐宛的眼眸流泻出困惑,陆游天真的表情在刹那间重叠上他的记忆里。
“没关系的,以后慢慢想就会想起来的。”
俯视着病床上的他,唐宛微微笑了。他不想告诉眼前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那仿佛在告诉他地狱有多么残酷一样,一直都深深爱恋他的唐宛无法做到这么一个残酷的角色。望着丢失了一切的陆游,唐宛能做些什么?那就是即使扭曲事实,即使掩埋那些折磨自己的沉痛记忆,也要保护心中唯一爱恋的他。
“。。。你是谁?”
回应唐宛笑容的陆游同样笑着,凝视他的下一刻,曾经温柔怃触唐宛的唇吐出这样陌生的话语。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茫然望着眼前这个遗忘一切,甚至连曾经深爱过的自己都遗忘的人,唐宛悄悄握紧颤抖的双手,在酸楚的心情下说出了对他的第二个谎言。
“是吗?那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对,一辈子的朋友。”
咬紧牙关地点头,唐宛就好像要掩饰心痛般暧昧笑着。跟他之间的关系只用朋友来表达实在太可笑,或许说出口可能会抚平心中浓烈的酸楚感,但这个被遗忘的事实却不容许唐宛说出它,尽管他并不甘心,也只能苦笑着承认自己只是陆游的朋友,一辈子的朋友。。。起码自己还有待在他身边的理由。
询问过医生后得知陆游早就可以出院,唐宛很快地替陆游办理了出院手续。站在被阳光照耀的医院大门处,唐宛向大厅里提着行李的陆游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们回家吧。”
“回家?”
困惑地凝望背光的唐宛,陆游歪着头问。
“对,回你自己的家。”
“恩。”
牵着陆游的手坐上刚驶进来的计程车里,唐宛向司机报上那个五年没有说出口的地址,感受着车身开动引起的微微震动,唐宛转头向陆游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碰触到陆游的手掌温度后,唐宛望着因为车辆行驶而变得移动的景色,原本还是鲜嫩绿色的树木在夏日的阳光里渐渐艳黄着,先前挂在枝头的羞涩蓓蕾也绽开着美丽的花朵。
摇开车窗轻吸略带桂花香味的空气,唐宛才明白现在正是这个城市飘溢桂花香味的季节。想着时间过得真快,那些记忆就好像从为存在般虚幻在脑海中,移身往座位中央挪了挪,唐宛看到身边的陆游同样凝视着树枝上金黄的小小花朵。
“很香对吧?”
陆游对着他温和地微笑了。
“恩,我很喜欢这种味道,虽然每年只有短短的几天可以闻到,但我还是很喜欢。清清淡淡的甜香飘散在自己生活的四周,被那香气包围下,仿佛自己都是甜甜的、润润的小小花朵。”
“恩,即使没有很抢眼的美丽花瓣,香味还是很轻巧地占据鼻间,特别舒服。”
谈话中,熟悉的风景不知不觉映入唐宛的视线里,车子已经到那个住所门前了。掏出钱包将钱递给司机,唐宛在接过司机手上的零钱后开门下车,拿着行李晚一步下车的陆游关上车门后望向面前的房子,疑惑地说:
“这就是我的家吗?”
“对,这就是你的家。”
取出保存了五年的房门钥匙,唐宛打开了这扇一直紧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