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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儿这天算是中国人一年中最为隆重与神奇的一天吧，全是好的，不好的都变戏法儿似的突然消失了。
    公司二十九下午放的假，今天除了一个年轻的保安在值班便再无他人了——这孩子是外地人，叫于哲，为了省点儿车票钱放弃了回家。小纪还是在早上十多的时候过来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转转而已。小纪给保安带了不少肉食来，都是熟的，立时就能吃的。两人聊了聊，小纪这才知道柯碣来了，就在办公室。
    小纪进来时柯碣正一个人坐在办公桌那里喝着咖啡，双腿别着担到桌子上，脖子缩在黑色的高领毛衫里，手里拿了一本什么书在看。看到小纪进来柯碣也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柯碣远远地望向小纪。
    “拿点儿东西，昨儿忘拿了。”小纪说着，转向自己的办公桌。
    在这应该最热闹的日子，有家的孤单，没家的也孤单，可此时他们并没有共鸣。
    柯碣仍看他的书，小纪装模作样地找东西——拿什么呢？
    小纪手里抱了一个自己尚未开封儿的快递，看向柯碣，“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
    柯碣点点头，忽地道，“要不，上我家去吧，看你一个人这么孤孤零零的，我实在是不忍心。”
    小纪笑笑，“我没关系，除夕对我来说就是365天里的普通一天，没什么特别。”说着停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呢，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这里？”
    柯碣就把脖子又往领子里缩了缩，身体也往下更出溜下去，“哼，你也真够双标的，兴你这么超脱尘俗不许我躲一会儿清净？我过清明节都没有过春节这么难受。”
    这话逗笑了小纪，他停了下，“你午饭吃什么？外头的餐馆十有八九都放假了。”
    柯碣又把眼睛回到书上了，“没关系，我这不少零食呢，对付对付得了。你快走吧，一年也就能这么像样地连着休一回，好好享受吧。”
    “我也没什么事儿，可以在家里做了给你送来。外头的街道都空了，一路畅通，来去很快的。”
    柯碣就又远远地看过来，“不用了，我听了都觉得麻烦，再说现在也吃不下什么，留着肚子，晚上还得吃欢乐的团圆饭呢。”
    于是小纪就把手里的快递又放下了，开始翻找自己剩的吃的东西，齐集在一个方便袋里，过来放在柯碣的面前，“那我走了，有事打电话吧。”
    柯碣就抓了下头发，“你等一下。”
    柯碣猫着腰，在桌子下面又鼓鼓捣捣地翻找着什么，没一会儿找一个很漂亮的芭比娃娃来，递到小纪手里，“给你的新春礼物，祝你来年找个这样的大美女，赶紧结婚做小人儿，后年可以一手携妻一手抱娃儿地过春节！”
    小纪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娃娃，“谢谢，也祝你来年家庭里老人身体健康，孩子平安成长，你升职加薪，工作顺风顺水。”
    “多谢。”
    于是柯碣目送小纪抱着箱子离开了。
    小纪抱着箱子出来了——死重，里头是一撂子在网上买的书。
    大年三十儿还躲在办公室里的男人是有多爱家？小纪低头想了一回。柯碣送自己个女孩子玩儿的娃娃和那一篇话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在变相地拒绝自己……小纪甩甩脑袋。
    小纪的哥哥妈妈爸爸都先后给他打了电话，他们都是成功的生意人，平时很忙碌，小纪性子又冷，所以父母兄弟间似连亲情都淡陌了，可小纪并不在乎。
    因为地处寒冷，这里的建筑都是很讲究采光的。小纪面南的客厅里阳光灿烂，若不是外头还是冰天雪地，只感受屋里气息的话就像是春天已经来了。
    纪艾筠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客厅洒满阳光的沙发上，柯木木就站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静静地看着他。
    日影在纪艾筠的身上一点儿一点儿向西斜去，等他朦胧醒来，夕阳的光线已经射到东墙壁的白墙。外头到处是此起彼伏远远近近的鞭炮声，渲染着除夕的热闹。
    此时纪艾筠的脑袋里并没有很强烈的某种意识在活动，都只是那些熟悉的情绪在淡淡地有些慵懒地在活动着……
    晚饭就当年夜饭了。小纪特意拿出一套平时不用的很漂亮精美的青花瓷餐具，八个小盘围着一个大盘，每个盘子都装上东西了，每个里面都是小小量的一份菜。
    柔和的橙色灯亮了起来，照着一桌子的热闹——也是一桌子的寂莫。小纪坐在餐桌前，缓缓浅浅地酌着杯里的红酒——苦涩的味道永远比甜味让人来得记忆深刻。
    柯木木就被纪艾筠放在自己的对面，面前也放了一个酒杯，里头也有半杯红酒。
    “新春快乐。”自己的酒杯碰响了柯木木的。
    纪艾筠想对柯木木说声“我爱你”，可竟说不出来；纠结半天，连声“我喜欢你”也还是说不出口……最后，他放弃了。
    此时吃东西不是因为饿，只是一种过除夕夜的形式。
    外头的鞭炮声越隆起来。纪艾筠灯也不开，手机也不看，就独自躺在床上，一遍遍倾听着鞭炮间歇里自己周围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