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真情难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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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一家装饰精美的西餐馆,座位呈两排靠边列开,中间空出一条较宽的路,地面铺了地板,是那种棕黄色的木质。
靠着座位的里面种了一整排的芭蕉树,大大的芭蕉叶碧绿碧绿的,密密的遮住了透过玻璃墙照射进来的光线,在椅子和桌子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椅子的造型圆圆的,除了靠背和坐垫的部分是绵软的材质,其它修边的地方和下面的撑脚都是由粗粗的藤蔓编制而成,枯黄的色泽,给人一种纯天然的感觉,就连桌布都是淡黄色的,整个大厅里面显出昏黄的色调,让人觉得心底里都是暖暖的。
这便是“相亲大会”的主办方为烟月安排的第三天的约会地点,“来缘西餐馆”。
对方的名字叫陈旭涵,烟月看过他的资料,今年三十三岁,是一名律师,因为毕业以来一直忙于工作,很少与异性接触,因而至今未婚。
餐馆里面很安静,还不是吃饭的时间,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坐在那里喝着饮料一边翻杂志一边等人。
烟月静静的坐在那里,心里却是忐忑不安。她很早就来了,一直这样坐着,连服务生倒给她的水都没喝一口,双手紧紧的揪着底下的桌布。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面对那张陌生的面孔说出那样的话。
还没来得及强迫自己稳下心绪,只听头顶传来略带迟疑的声音,“请问……是顾小姐吗?
烟月猛然抬头,一张不算英俊却显得格外稳重成熟的脸庞映入眼帘。
“呃……是。”烟月忙站起来,恭敬道:“陈先生……您好。”
对方倒是没有一点不自在,知道找对了人,脸上露出礼貌性的微笑,“顾小姐不必客气,请坐。”说罢自己也坐在烟月对面。
陈旭涵见烟月面前只有一杯开水,于是转身叫过服务员。
“顾小姐喝什么?”
对方这样的彬彬有礼,反倒叫烟月更加局促起来,“我……橙汁……”声音低低的,很没有底气。
“一杯橙汁,再加一杯拿铁。”陈旭涵依旧微笑着道。
服务员做了记录,很礼貌的鞠躬,“两位请稍等”。
陈旭涵见烟月一直低着头,很自然的理解为她在害羞,体贴的道:“顾小姐不必拘束,只当是轻松的聊天就好。”
烟月稍稍抬起头来,陈旭涵的眼里满是柔柔的笑意,看进她的眼里,那样的坦荡而真诚。她只觉得胸口隐隐的泛着疼,仿佛那笑容是对她莫大的讽刺。
或许,她做错了,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她自己承担不了的事情,又怎么能强迫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承担?即使对方接受了那样的交易,可她又有什么资格?难道这一切就可以变得理所当然?不管她有怎样的理由,不管她以后能怎样的尽心尽责。只是此刻,她怀着这样的目的,便已是对他莫大的不公和伤害。
仿佛再也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眸子,慌乱的低头,手在桌子下面一分一分的揪紧。
可是,奶奶的病……该怎么办?
一瞬间所有的羞愧和追悔都化作阵阵无助袭向心脏,寒气一点一点的侵入,叫她毫无退路。顷刻间,她只觉得手脚冰凉。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陈旭涵坐在烟月对面,静静的看着她。她的局促,她的不安,他都看在眼里。起先,他以为是她脸皮薄,觉得不好意思,他也不甚在意,只是好奇如今这年代竟还能看到如此小女人的一幕。
然而,看着她的脸色在转瞬间变得苍白,他有些微的怔忪。然后,她微颤着唇,欲言又止,那一句“对不起……”竟似耗费了身上全部的力气,微红的双眼终于缓缓望向自己。
似乎有哪里不对了,渐渐敛去笑容,坐直身子,定定的望着她,陈旭涵没有出声。
“对不起……我其实……”她决定向他坦白,即使他知道真相后会像之前的那两个人一样恼羞成怒,愤然离去。无论如何,她不能这样不负责任的逃走。
服务员把他们点的东西送上来。
烟月看着面前的橙汁,一只手缓缓握住杯子的底座,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借力的地方。她的指骨因为用力有些微的泛白,声音低低的,没有温度,让人听了竟有一种遥远而飘渺的错觉……
面前的咖啡雾气袅袅,交错缠绕,迷蒙了陈旭涵的视线。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烟月低低的诉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段灰暗的时光……
那个时候,他和母亲四处求人借钱,只为替瘫痪在床的父亲治病,可是亲戚见了他们就像是见到了洪水猛兽,唯恐躲之不及,那种厌恶的眼神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父亲疼的受不了的时候就拿东西胡乱的砸人,有好多次,母亲的头上被砸的血流不止,可是父亲还在不断地责骂,责骂他们不给自己看病,想就这么看着他死……他不记得那段时间有多久,只知道每一天都是那样的漫长而痛苦,仿佛一条黑暗中的迷途,永无止尽,没有出路。但最终父亲还是死了,他本就得了绝症,根本无法医治。父亲死的那天,他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所有的绝望,愤怒,连同无止尽的纠缠都随着他的死烟消云散。从此,他告诉自己,一定不再回到那种绝望惨淡的日子里去,决不再让任何事缠住自己的脚步,他会活的很好,靠自己的力量把失去的一切一点一点的找回来。
陈旭涵看着对面的烟月,那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恍惚与当时的自己重叠起来,若隐若现,一样的悲伤,一样的恐惧,一样的孤单无助……只是,他不会允许,他再也不愿意回去……只觉得那一刻的慌乱迅速袭遍全身,那一句“对不起”几乎是脱口而出。
烟月被陈旭涵突然的出声打断,止住了话怔怔的看着他,他的脸上分明是隐忍的怒气,竟似不能接受。
她终于还是低下头去,“其实……这句话该由我来说,对不起……是我自私的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得到别人的帮助。我只想到自己,却没有想到会给别人带来的伤害。”
陈旭涵从烟月的脸上收回视线,抬手想要去拿面前的咖啡,触手却早已没有了温度。望着自己微触杯沿的手,唇边竟似弯出一抹自嘲般的苦笑,“不……你没有错,只不过……你太高估了我,我不是不能接受,而是……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去承担这一切。”
送烟月回去的路上,陈旭涵的车开得很慢,他只是望着前方,一支一支的抽着烟,眼神没有焦点,仿佛这一条路没有尽头。
一直到医院门口,看着烟月单薄的背影,他才终于缓缓开口:“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好好的走下去,还有两天,祝你好运……”
烟月回头,望向他的眼。他就坐在车里朝着她笑,迎着阳光,那样灿烂,灿烂的没有一丝阴霾……
谢羽风一回到家便看见谢中正沉默着坐在那里,他知道,他在等他。
缓缓走到谢中正的面前,谢羽风没有开口,桌上放着今天的报纸。
“坐。”语气淡然却威严。
“您不用问了,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谢羽风看着桌上的报纸,语气坚定。
谢中正看了他一眼,仿佛不甚在意,“你以为我会信?”“我说过,这种女人你要多少都可以,但你要娶的人一定是柔儿。”谢中正的话不容置疑。
谢羽风抬头看进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没有一丝犹疑的道,“没有薛云山,我一样可以拿下公司。”
“呵……”谢中正若无其事的喝了口杯中的上好清茶,“我说过,不必要的麻烦,不要惹,你有更好的选择。”
“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这种选择,我不需要。”
看着谢中正脸上渐渐酿起的怒气,谢羽风的眼神竟变得柔软,缓缓启唇“难道……您从不曾后悔吗?”
谢中正拿着茶杯的手微颤,那一抹嘲讽的笑意瞬间在脸上僵硬。他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又怎会不明白。
此刻,谢羽风看的分明。果然,果然放不下啊,那么,究竟是为什么?既然爱,为什么又叫母亲空等了一辈子?他忽然觉得面前的人是多么可笑,抛弃所爱,最终又得到了什么?呵……不过把自己变成一个可怜人罢了。
那张脸如阳光般灿烂,她的喜、怒、哀、乐,一瞬间充斥了他的大脑,不受控制,一如过去。谢中正终究再也拿不住茶杯,微凉的水洒在身上也浑然不觉,只觉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几乎不敢直视谢羽风的眼,连声音都变得沙哑。
“你母亲她……”
“……她从不曾怪过你,却始终没能等到你……”
不再去看谢中正的反应,谢羽风转身离去。这么多年的愤怒和恨意,本以为一旦爆发,便是毁天灭地。却没想到,到了这一刻,更多的只是怜悯。那一场追不回的过去,终究已是过去,至少母亲等了一辈子的人也爱着她,便已足够。如今,逝去的人已然逝去,而活着的人也终将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追悔莫及,这是一场没有胜者的赌局……
坐在车里,他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宁静,指腹轻轻划上母亲的脸庞,嵌着照片的风铃摇曳着发出清脆的声响。目光如水,流泻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唯有浓浓的思念。妈,您其实早就知道一切了吧?所以那样心甘情愿的守候了一辈子……您放心,风儿一定会找到真心喜欢的,也一定要让她真心喜欢上风儿。风儿保证要让她幸福,绝不会让您的悲剧再一次发生了。
拨通电话,那一边是奚宁的声音:“谢总。”
“帮我调查报纸上那位女孩的资料,要详细,下午上班之前给我。”
“呃……好。”话音未落,那一边已经传来“嘟嘟”的声响。奚宁略带疑惑的重新拿起今早的报纸,照片上的女孩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或许只是她看错了,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纯粹不过是媒体恶意的炒作罢了。那么……他呢?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