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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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转眼间,白雪又一次覆盖了纳尼亚的大地。
屋外飞舞的雪花和厚厚的积雪打消了人们外出的念头,所有人都宁愿呆在缓和的屋子里,珍妮芙也不例外。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做,懒洋洋地往火炉中加了些檀木,然后坐回自己的摇椅中,盖上毛毯,拿起书。
就在秋天结束的时候,珍妮芙女士从凯尔帕拉维尔城堡中搬了出来,来到了爱德蒙国王派人在灯柱野林中为她搭建的小木屋生活。离开皇宫确实给她带来很多不便:倒不是说生活上不便,而是她必须离开她的朋友们。他们已经像一家人一样在城堡里生活了五年,五年来朝夕相伴;现在她突然离开了,别说她,就连在城堡中的人也很不适应。她还记得她离开城堡的那天,露西女王肿着双眼为她送行,显然是已经哭了一个晚上;苏珊女王黑着脸,一言不发,直到她离开;爱德蒙国王是唯一一个理解她并支持她的人,他亲自送她来到小木屋,帮她安顿好一切后才离开返回城堡;至于至尊王彼得,珍妮芙叹了一口气,她离开那天早晨他并没有出现,他的侍女说国王一早就去骑马练剑的。她这才知道苏珊不是最生气的人,尽管她到现在还不肯跟她说话或者来拜访她(露西的来访却非常频繁),因为她在离开时看见女王悄悄转身用手帕擦眼泪。至尊王才是最生气的,尽管在她离开前几天他跟她照旧该说话的时候说话(当然多是无关痛痒的话),生活照旧。他没有来送行,珍妮芙也没有等他。她知道他不想说再见。她也不强求。但她必须走。
“砰、砰……”
敲门声打断了珍妮芙的思绪,她这才发现自己坐下来这么久却一直思念着她的朋友们,那本书摊开在她腿上却一页未动。她疑惑地起身开门,心想着这种天气,她的邻居们应该都躲起来了才是啊。刚开门,一个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的庞然大物跳了进来。
“爱德蒙!”珍妮芙惊讶地喊道,“你怎么来了?这种天气是出门的时候吗?”
“该死!”爱德蒙扫开自己身上的雪,“什么鬼天气!”他没有理会珍妮芙,自顾自地蹲到火炉边让自己暖和一些。珍妮芙立刻为他端来了一杯热茶。
“谢谢。”爱德蒙喝着茶,坐到扶手椅上,“幸好你的家就在这附近,要不然我就完蛋了!”
“怎么回事?你一个人来的?菲利普呢?”珍妮芙关切地问道。
“哦,他的小马病了,我让他在家里陪着家人了。”爱德蒙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出来巡查没有料到会有暴风雪,也没叫随从,还骑了匹孤岛送来的马——这些不会说话的畜生也真笨,不会跟我聊天也就算了,见了暴风雪竟然丢下我就跑!这荒山野林的,狗熊在冬眠、松树和小矮人的家我又进不去,你说,这真是——”他没有往下说,喝了一口茶。珍妮芙为他拿来一条毛毯。
“呼,谢谢。”爱德蒙舒服地舒了一口气,脱下长靴,盖上毯子。“喂,你现在是逃不掉了,得说话算话——我今晚可赖在这里不走了。”
“你走给我看看。”珍妮芙端来了点心,“门外的雪有一英尺深了吧?”
“有些地方都快超过膝盖了。”爱德蒙点头赞同道,“如果再这样下去,明天早上连门都开不了了。”
“这下惨了,家里来了一只食量这么大的狗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走,储存的食物不知道够不够用了……”珍妮芙起身查看储藏室,“纳尼亚的天气也真是的,说变就变。也怪不得某个脑筋不清醒的傻瓜骑着一匹笨马出来了。”
“喂喂喂,你嘟囔什么呐!”爱德蒙将自己的靴子扔到火炉边烘干,“我今晚睡哪里?”
“地上。”珍妮芙头也不回地回答,“本来就没有你的地方。”
“真是比白女巫还狠心啊……”爱德蒙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彼得来就有床睡了是吧?”他说完有点后悔,怕珍妮芙又要生气了。不过这一次珍妮芙没有生气——她沉默了,一言不发地从储藏室拉出一块床垫。爱德蒙忙站起来帮她把厚厚的垫子拖进卧室。
“彼得和苏珊……他们还好吧?”等他们把垫子到珍妮芙的床边后,她问道。
“嗯。”爱德蒙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苏珊她不是真的跟你生气,她没有来只是因为她怕见到你又要伤心……”
“我知道,”珍妮芙点点头,“我能理解她,她不想来也是正常的。”
“彼得——”“算了,爱德,你要是累了就早点睡吧。”珍妮芙淡淡地笑道,“说不定明天早上雪就停了。”
“你就真的不想知道彼得怎么样了吗?”爱德蒙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拒绝他。”
珍妮芙摇了摇头,“算了。”
果然如珍妮芙所说,第二天早上的天气转晴,虽然雪依然很厚,但树精帮爱德蒙在森林中找他了他那匹惊慌不安的“笨马”。国王对女士的短暂造访也到此结束。
有一个众所公认的真理,那就是生活中没有绝对。往往你认为一定不会发生的事情,它还是会叩响你的大门。
一个冬季在纷飞的雪花中过去了,春天款款而至,带着生命的气息。这还是珍妮芙第一次看着纳尼亚春天的到来——在城堡中,总会有“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感觉,在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冰雪已经融化,城堡的御花园中早已是姹紫嫣红的鲜花;而在森林的木屋中,你能看见雪融、看见叶绿、看见花开,一切都是动态的景象。就在一天之内,当你坐在林间的石头上时,你会看见雪慢慢地变薄、融化,汇进小溪;溪水先是缓缓流淌,然后开始欢快地歌唱;刚刚还光秃秃的土地上,顿时小草开始探出头,然后生长,接着花蕾出现了,然后绽放……一个小时候,森林由灰白变成了缤纷。或许是因为身居城堡时没有留意,此刻的一切对珍妮芙来说都是那么新奇。
珍妮芙本来以为苏珊女王是绝对不会来拜访她的,但是,就像我们刚才所说的,生活中没有绝对。白驹的蹄声划破了森林的宁静。
珍妮芙正在和小花精聊天,当她回头猜测这次是露西还是爱德蒙又来找她时,苏珊骑着马飞快地向她的小屋跑来。
“苏珊!”珍妮芙惊呼道。三个多月了,苏珊女王毫无音信,女士还以为她已经打定主意跟她决裂到底了。女王的意外来访时她满心欢喜。
然而当她走近时才发现苏珊的神情不对。她的眼睛有点红;虽然美丽依然,却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珍妮!”苏珊一下马便带着哭腔喊道。
“怎-怎么了,苏珊?”珍妮芙走过去,苏珊已经向她扑过来,在她怀里嚎啕大哭。“我不要,我不要嫁给孤岛的公爵!”
“什么?——他要你嫁给孤岛的公爵!?”珍妮芙愣了一下,然后大喊。当然,这个“他”所指的人再清楚不过了——至尊王。苏珊啜泣着点点头,“他说孤岛也是纳尼亚的领土,嫁给公爵依然是纳尼亚的女王,而且在孤岛不算离开纳尼亚!”女王哭着说,“他说过他不会逼我的,他很多年前就这样说过。可是他现在反悔了,他要将我嫁到那个孤零零的岛上!”
“——听着,苏珊。”珍妮芙扶着苏珊的肩膀说,“苏珊,别急,我们先到屋里,慢慢说。他们知道你来我这里了吗?”
女王摇摇头,“我-我今年就-就十八岁了……”苏珊一边走一边抽抽搭搭地说,“他说-自从四年前我们平定孤岛的叛乱后,那里就是纳尼亚的一部分,每年定时朝贡,接受我们的统治,遵守纳尼亚制定的法律。所-所以,他说那里就是纳尼亚。”
珍妮芙有点发愣,这不像是至尊王会说的话。她如是说出了她的想法。
“他就是这样说的,当-当着爱德和露,他就是这样说的!”苏珊声嘶力竭地喊道,“纳尼亚如今已经更所有的国家建立了友好的关系,他再也不需要我这个花瓶了!他要我走!”
“苏珊!”珍妮芙刚想说什么,爱德蒙的声音打断了她。“你果然在这,吓死我了!”他喘着气走进来,“真是的,一声不吭转头就走——你知不知道为了追你我差点把菲利普勒死!你说他要是真因为你而被我勒死了我岂不是成了不仁不义的昏君!”他向珍妮芙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走到苏珊身边坐下,“你误会彼得啦!”他试着心平气和地跟苏珊解释,谁知苏珊猛地站起来走进珍妮芙的卧室,不肯理他。
“苏珊!”珍妮芙站起来想跟进去,可是爱德蒙拉住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彼得怎么会说那种话?”珍妮芙追问,可是爱德蒙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误会。我跟露西可以作证,是她自己太神经质了——真担心她一辈子不肯嫁人!”爱德蒙笑着说,“别着急,我去跟她说清楚就是了。”他起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珍妮芙盯着房门发愣,心中琢磨着佩文西这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嬉皮笑脸,一个声泪俱下。真是疯了!
“看来是在这里了——没错,我看见他们的马了。”伴着有一阵马蹄声,至尊王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然后他的靴子踏进了女士的家门。
“他们都在这里吗?”彼得进门劈头就问。珍妮芙指了指自己的卧室,然后耸耸肩。“爱德蒙在跟她谈呢。”珍妮芙帮彼得接过大衣挂好,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两个在一个冬天之后见面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到底怎么了,我看苏珊的样子简直要疯了,爱德蒙却还若无其事的——”
“是我不对,”彼得笑着说,“爱德的那部‘少女婚姻法’已经正式出台了,以为在纳尼亚的人类居民不多,所以我和露西正拿他开玩笑呢。露西说道苏珊今年正好十八岁,爱德的婚姻法白写了,所以就谈到了苏珊的婚姻。他们正在担心以后再也没有办法拿苏珊未成年的借口来推托那些求婚了,要我想个新的借口,把苏珊留在纳尼亚。所以我就开玩笑说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让她到孤岛去,怎么说也算是纳尼亚的领土。这时苏珊刚好进来——实际上我估计她已经在外面听了好一阵子了,但又没有全部听到,误以为我想把她嫁到孤岛的公爵那里——”
“这种事你也能拿来开玩笑!?”珍妮芙瞪着他说,“哼,难怪她生气!我看你是百口莫辩了!”
“我又不知道她就在外面!”彼得争辩道,“我还以为她开始忙活自己的五月庆典了!”
“五月庆典……”珍妮芙的思绪突然飘到了一年前,至尊王的五月庆典上。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好像也在跟彼得怄气!还有彼得为了向她道歉在众人面前邀请她跳舞——当然,还有布里斯出其不意的求婚和布莱恩恼人的拉什皇室继承人论。“真快啊,都一年了……”
“是啊……”彼得看着她赞同道,“明年就是你了。”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桌子上的书,“在这里住……还习惯吗?”看似很随意的一句话,其实他已经在心里压了很久了。
“现在还问这个做什么,”珍妮芙走到火炉边用钳子拨了拨里面的木块,“都这么久了,还有什么不习惯的。”
“对不起,一直没有来看你……”国王带着歉意说。
“我知道陛下很忙——露西告诉我你整个冬天都陪着加尔马来的公主,抽不开身。”珍妮芙淡淡地说,似乎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是客人,我也没有办法……”彼得有点尴尬地说,“再说,你现在又不在城堡了……”
“我在这里很好,陛下。”珍妮芙盯着火炉中的火苗;她在露西告诉她这个消息时本以为自己没有生气,但现在才知道,其实自己已经窝了一个冬天的火了,想要向至尊王开火。“你就让我自力更生、自生自灭好了。”
彼得很久没有说话,久得她都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屋里。但是她没有回头:要走就走吧。突然她听见了书本被放回桌子上的声音,然后出乎意料的,她感觉到彼得从她身后抱住了她,“自生自灭吗?”他亲吻着她的发丝,“我舍不得……”
“放开我,彼得。”珍妮芙说着,嘴角却已忍不住扬起,“别忘了爱德蒙和苏珊还在屋里——而且我还没有十八岁。”
“我不管……”彼得将脸埋进她的头发中,像个寻找安慰的失落者,“你走了连晚饭都冷冷清清的,弄得我一整个冬天都食欲不振。”珍妮芙翻了个白眼,“枉你还是国王,怎么这么形容啊!”她回头看着他。
“明摆着嘛,小厨房又没有人用了,晚上看文件到深夜也没人送夜宵到我的书房来……”彼得埋怨着,他的吻落在珍妮芙的额头、眼睛,然后是她的鼻尖、脸颊,“你什么时候搬回来?”彼得问道,终于他的吻几乎落到了她的唇上——“皮特,我听见你的声音了。”苏珊突然打开卧室的门,“既然爱德为你求情,我就——”她看见彼得和珍妮芙,停了下来。
“苏-苏珊——”珍妮芙立刻挣脱了彼得。
“哦——我们什么都没看见!”爱德蒙出现在苏珊身后,语气明摆着告诉他们“我们什么都看到了”。他将苏珊拉回房里,然后关上了门。“我们可以从窗子跳出去,你们继续——”他从门内拖着长腔说,然后苏珊发出一阵笑声。
“都是你!”珍妮芙推了彼得一下。
“又是我——好吧,我又得罪了一个!”彼得无奈地说,然后走到卧室门前,“喂,都给我出来。”他敲了敲门,“该回去了!”
“好吧,我们两个回去了。”爱德蒙笑着开门,特别强调了“两个”,“快走,苏。我们得把卧室腾出来给他们俩——”他还没有说完,珍妮芙就上前捂住他的嘴。“你不说话会死吗?”她质问道,脸上早已熟得能煎鸡蛋了。
“别老实欺负他!”苏珊拿开了珍妮芙的手,然后搂着爱德蒙,“他说的可是实话——你们都不要他了,我可舍不得!”她笑着调侃珍妮芙,“喂,我可是说真的,你要是愿意给彼得生个继承人,我就用不着嫁出去了——”
“苏珊!”珍妮芙喊道,尴尬地看了彼得一眼。
“喂喂,把你们的眉目传情留到房间里,”爱德蒙笑着说,“我们两个可受不了你们。我说亲爱的王姐,我们回去吧,露西该等急了——她可能以为你已经离家出走了或者什么的。至于你——”爱德蒙拍了拍彼得的肩膀,“我看你今晚就留下来为继承人而努力吧,我们就不奉陪了。”说着他搂着苏珊离开了木屋。不久屋外传来了马蹄声以及女王的笑声。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珍妮芙一跺脚将彼得推到屋外,“还不快追!”她将至尊王赶上马,然后微笑着目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