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经常会想起那个白衣人，他还几次出现在我的梦中。冥冥中我觉得还会见到他。
    十年之后，又是一个初夏，我听到了大姑妈去世的消息。
    我先来说说这个姑妈的身世：姑妈是我爷爷的养女，姑妈嫁去姑父家几十年，却无儿无女，一脉未生。在农村，无儿子是很为难的，无奈姑妈只好过续了一个柯姓的养子，这便是我的表哥山明。山明在城市上班，并没有和姑妈住在一起，姑父去世后，姑妈住进了镇上的养老院。
    表哥山明和姑妈的关系似有若无地存在着，在农村人看来山明好象有不孝的言行，但我们做亲戚的又能说什么呢？
    夜晚的时候，我和妻子陪着母亲去姑妈家奔丧，姑妈的遗体已经从养老院运回了农村老家。
    农村的条件是很艰苦的，路坑坑洼洼不大好走。远远地，我们便看见姑妈的老屋前亮着灯，人们走来走去的。
    我可怜的姑妈，死后连自己生息了几十年的家门都不能进。我们当地的风俗，死在外面的人是不能进家门的！
    门前挨墙的空地上搭了一个人字型竹棚，挂了一块很小气的条纹塑料布，姑妈就躺在那里，这个辛苦了一生的老人终于安静了，粗白布将她盖了个严严实实。姑妈的旁边没有人，只有一台电扇在无力地吹着她。
    我们自己搬了一条长板凳，在一个能看见姑妈的地方坐了下来。人们都在说着各自的话，表哥山明在人群木讷地走来走去，他在想些什么呢？
    我感到很疲倦，也觉得有点冷，便问了问旁边的妻子你也冷吗？妻子马上骂了我一句神经病，大热天的，怎么会冷！我无语。我望着竹棚，突然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时有时无地动来动去，原来是棚子紧挨的墙上挂了一件白上衣。我的思想凝固了，这件白上衣好象非常熟悉，在什么地方见过一个人就穿着这样的白上衣。一个声音似乎在白上衣那儿说：“你来吧，今天是我的日子！”
    我的手被拉了一下，是妻子。
    妻子说：“回去吧！有点冷。”
    我更无语。
    路上，母亲说，姑妈明天就要送去火化了。据说是一个很远的地方。为什么去那么远的地方火化呢？原因只有一个：比起城区，那儿火化费更便宜。
    幽幽地旷野中又响起那个声音：“你来吧，今天是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