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孩子显然大吃一惊。
    慕言微笑，原来那丫头每夜出府，便是给这孩子送吃的。
    “不过这钱袋可不能给你，”慕言温言解释道，“它是我素玄姐姐做的。”
    那孩子垂下头，很是沮丧，慕言略感歉意，拍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慰，突然看见那孩子侧过脸，眼中闪过一道光，不由警觉地缩回手。
    但已经晚了，一眨眼工夫，钱袋就从慕言的腰间消失不见，孩子得意地扬起手，吐了吐舌头。他转过身，却被顾书展趁机抓住手腕，径直取走了钱袋。
    “这样好不好？”顾书展尽数拿出里面的东西，晃着空空的袋子，对那孩子眨眨眼，“如果，你能打败他，”他指了指小家伙，嘴角划出优美的弧线，“我就把钱袋给你。”
    那孩子迟疑地看看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碧莲姐姐丢了钱袋，一定很着急，”顾书展扬了扬袋子，眼底闪耀着银色的光亮，“还是说，你连他都打不过？”
    听见这话，孩子彻底被激怒。他猛地低下头，重重地向前撞去。小家伙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摔倒在地。
    “没事，没事，”顾书展跨出几步，拦住就要上前的慕言，“小孩子打架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顾书展，你简直莫名其妙！”慕言怒视着他，余光扫到已经被压在地上毫无防抗之力的小家伙。
    “我莫名其妙？”顾书展冷冷地瞄他一眼，神色变得严肃，“如果你不能随时随地护着他，就给我好好看着！”
    慕言一滞，眼前闪过小家伙满身的伤痕，他不由抓住自己的衣襟，竭力稳住呼吸。
    “算了，算了。。。。。。”拳头如雨点般密密落下，小家伙的呻吟像锋利的刀子插在心上，慕言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护着他一辈子又何妨？”
    顾书展却不理他，只是眯起眼睛，低声喃喃：“你。。。。。。该醒了。”
    那孩子骑在小家伙身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头发，另一只高高举起，准备最后一击。
    随着他落下的拳头，慕言不忍地闭上眼睛。
    传来的却是一声猛烈的撞击声，似有人远远飞了出去。
    “你看，他未必需要你的保护。”耳边响起顾书展的轻笑。
    慕言睁开眼，意外地看着小家伙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他骄傲地昂起头，看着他对自己露出胜利的笑容。。。。。。原来另一个孩子在最后一刹被他用力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一旁的摊子上。
    “果然如此。”顾书展满足地叹息道，扶起地上那疼得已经无法起身的孩子，把袋子放在他的手上，“钱袋你想要就拿去吧，乖乖回关帝庙待着，碧莲姐姐一会儿就过来帮你敷药，如果她问起，”他扬眉看向慕言，不怀好意地笑笑，“就说三皇子向她问好。”
    “你还真是自作主张。”慕言看着孩子一瘸一拐走远的背影，淡淡说道。
    “碧莲，就是谢府那个一见你就脸红的丫头吗？”顾书展大笑着搂住他的肩膀，“这暗恋也太明显了吧。。。。。。连钱袋也要缝个一模一样的。”
    慕言无奈，暗地翻了翻白眼：“能不能请你放手？我们还急着赶路。。。。。。”
    “嗯，确实不早了。”顾书展看了看天色，拉起他的手便径直朝前，“走吧。”
    “你去哪？”慕言感到自己的眼皮在不停地跳动。
    顾书展回过身，狡黠一笑，银色的流光从眼底淌过：“不是蜀地吗？”
    慕言有些诧异，但也习惯了他的出人意料，于是他冷冷道：“既然你知道，就清楚我有很要紧的事。。。。。。千万不要跟来。”
    “好。”顾书展爽快地应下，在慕言质疑的眼光中，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嘴角。
    “你说他会偷偷跟来吗？”看谢子颜放下帘子，慕言赶紧问道，他是真的怕了顾书展，“有他在，一定难太平。。。。。。”
    “他不会偷偷跟着，”谢子颜淡淡道，“他只会。。。。。。”停顿片刻，想了想才找到合适的词语，“。。。。。。正大光明地并驾齐驱。。。。。。”
    “并驾齐驱？”慕言一怔，胆战心惊地掀起帘子，果然便对上一匹通体雪白的马。
    “好。”顾书展打招呼的声音懒洋洋地从传来，这一看去更让人吃惊，他双手枕着头仰面躺在马背上，一副悠然至极的样子。那马也很是乖觉，并不需要主人的催促，自顾自便向前跑着。
    “我可没跟着你，”慕言刚张嘴，顾书展就截住了他的话，闭眼笑道，“大路如此阔，任人随意过。。。。。。”
    慕言深深吐出一口气，猛地放下帘子，把那人故意拖长的声音挡在了外面，一阵风吹过，布帘拂动，却仍有笑声被断断续续送了进来，“若要他人躲，便是尔之错。。。。。。”
    “我真想知道有什么是顾书展做不到的，”谢子颜忍笑看着慕言脸上实是愁苦的阴霾，“我们马不停蹄却仍然无法摆脱他，”他竭力摆出悲伤的神色，叹息道，“认命吧。”
    像是应和他的话，帘子忽然被掀起，柔和的月光顷满车厢，顾书展带着浅浅微笑，隐隐染上一层绚丽的光晕，“与其毫无进展地思考着怎么摆脱我，还不如找家客店稍作休息好。”
    远远看见客栈迎风飘动的牌帘，顾书展策马奔了过去。
    慕言跨进门的时候大堂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那边，”他拦住准备与顾书展拼桌的谢子颜，指了指另一端，“离他远些。”
    顾书展闻言，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喝着温热的酒，吃着大块的肉，听着来往江湖客的爽朗的笑声，这是与平日生活的精细完全迥异的另一种姿态，却也有着不错滋味。
    “请问小兄弟，我可以坐这里吗？”稍后进来的人见没了位置，便走向顾书展那张只坐了一个人的桌子旁。
    顾书展却恍若未闻，依旧风轻云淡地斟着酒。
    “打扰。”那人略感尴尬，刚要坐下，突然觉得身子一轻，猛地便飞了出去，压垮了旁边的桌子。所有人面面相觑，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可没说你可以坐下。”顾书展淡淡说道，传入众人耳中俱是一愣，这才惊觉是他出的手。
    “小兄弟，你怎么能这样？”有人站起来打抱不平，可还没近他的身就踉跄着摔倒在地，仔细一看，却是被一根箸子击中了膝盖。
    江湖人多是豪爽之辈，见顾书展目中无人都动了怒，于是不停地有人上前与他理论，却也不停地有人飞了出去，摔了一地。
    那店小二与掌柜的哆哆嗦嗦躲在角落，欲哭无泪地看着满地狼籍，小心翼翼探出一眼又被顾书展冰冷的目光吓得一颤，再也不敢抬头。
    “损坏的东西我会照价赔偿的，”顾书展厌恶地指着地上，“不过你们先把这堆东西扔出去。。。。。。”
    “你不要太过分！”有人按住他的手，沉声说道，顾书展抬起头，便看见他漆黑眸子中闪烁的愤怒光芒。
    “终于决定不无视我了？”顾书展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倏而长袖拂过一旁的凳子，微微一笑，“请坐。”
    他的语气中有一种命令的口吻，慕言下意识便准备坐下。
    顾书展突然伸出脚，快如闪电，在长凳的一端重重一踢，那凳子滑出几米，慕言差点坐了空，赶紧伸手撑在地上，顺势向后翻了个筋斗才免了摔倒在地的狼狈。
    “你干什么？”慕言越发恼怒。
    顾书展抖了抖衣袖，一脸的无辜：“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独自上路的能力。”
    谢子颜皱了皱眉头，顾书展回头对他展颜一笑：“别怪我，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忽略不计还算占了便宜。”
    “请坐。”他转向慕言，含笑道。
    慕言这次学乖了，双手紧紧按住凳子，小心翼翼地坐下。
    “吃菜。”顾书展朝他点点头。
    慕言夹起一著菜，却感觉手上一沉，只见顾书展的筷尖沿着他的筷身扫过，掠走了前端的食物。
    “吃菜。”顾书展闲暇地把东西扔进嘴里，对着慕言笑笑。
    慕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捡起一颗花生米，眼角的余光瞟见顾书展的动作，于是把花生向上一抛，伸手架住了顾书展袭来的筷子。
    “可是你也接不住了。”顾书展看着快速下落的花生微笑。
    “那可不一定。”慕言冷笑，从左袖又滑出一双箸子，将其接住，却未料顾书展掀起整盘花生向他砸来。无奈之下，只得纵身跃起，方才躲了过去。
    “没了。”顾书展故作惋惜看着他空空的筷尖。
    慕言稳稳落地，抬起头，那花生正咬在他的齿间。
    “哦？”顾书展扬起眉，一挥袖拿过酒壶，满满地斟了一杯酒，放在桌上，“喝酒。”
    慕言一边防着他，一边举起酒杯仰头便喝下，顾书展这次只是笑眯眯地望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请问，我可以独自上路了吗？”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上，慕言冷冷问道。
    “这个啊。。。。。。”顾书展顿了顿，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要等到明天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