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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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想不通的事扔在一边待它自生自灭这种取巧行径极其符合三皇子的懒散性格,他是从不愿委屈自己的人,所以断不会放弃现时的悠闲去更换将来的烦恼。而当头脑再次空闲下来,慕言才发现,顾尘在渐渐疏远自己。
明显的觉察是在一天中午,慕言因为看书倦了在房顶上睡着,醒来时已过晌午,奔到饭堂才发现大家一直在等他。
因为孩子众多,谢家开饭一般分为两拨,大人们早早吃完饭都忙着做事去了,留下一众小孩在桌边整整齐齐地坐着。
“对不起,”慕言满怀歉意地拱手,却不料肚子发来咕咕的响声,他垮下脸垂头说道,“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更对不住你。”
大家都笑了起来,顾书展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慕言坐下。
“这很不公平,”顾尘的声音突然轻轻响起,“为什么上次书展哥哥误了时辰就没饭吃,可是换作三皇子便要大家都饿着肚子等他?”
这是顾尘吗?
慕言惊讶地望过去,他紧咬着唇,下垂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你在说什么?”顾遥尖叫道,“言哥哥是我们的家人!”
“书展哥哥不是吗?”顾尘飞快地看了一眼顾书展,“说起来你和他还比和言哥哥亲一些。”
“顾尘你疯了,”顾遥难以置信地摇头,“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顾尘唇边露出讥讽的微笑,“没有顺大小姐的意真是不好意思,可是这样的话我已经憋了太久。。。。。。”
“够了。”谢子颜淡淡地说,眉宇间的不悦却让两个孩子都顿了顿。
“子颜哥哥也是偏心的,”顾尘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身子,倔强地开口,“为什么?就因为。。。。。。言哥哥是皇子吗?”
“顾尘你真这么想?”谢子颜皱着眉望着涨红了脸的孩子,“你觉得我们对慕言好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难道不是吗?你们都害怕得罪三皇子。。。。。。”
“顾尘,”顾书展缓缓开口,似笑非笑,银色的眼眸中升腾起几丝戾气,“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委屈到需要你来维护。。。。。。”
顾尘一震,垂下头。
“我不饿,你们慢慢吃。”片刻,他起身离开,双肩一直颤抖着。
“也不知刚才是谁催着开饭,”谢临棹嘀咕着,“哈,原来是怕饿坏他的书展哥哥。。。。。。”
“结果却吃力不讨好。”谢临轩和他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望着顾尘渐渐远去的背影,顾书展的眼中浮起一层阴翳。
谢府的小孩,即使顽皮如临棹和临轩,都是喜欢言哥哥的,所以很气愤顾尘的出言不逊,当下同约好似的再不搭理他。那孩子也觉无所谓,每天在顾书展身后跟进跟出,俨然脱离了小孩的阵营,也与以顾遥为首的“拥言派”彻底对立了起来。
慕言在一边看着无奈,但由于这次顾尘针对的是他,自己也不好掺和,只能笑笑走开。
犊诳诘时间似水,其实不然,水虽细却能长流。时间似箭,上一秒还在弦上,下一刻已在靶间。可不,慕言整天浑浑噩噩,这天一扳手指,才发现已经谢相的寿辰已经到了。
当朝右相的七十大寿,自然马虎不得,从早上开始,就有人进进出出,宾客也陆续到来,一时间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到了晚上气氛越发是热烈,皇帝偕同辰妃亲自向谢相祝寿更是让人感觉到谢府的炙手可热。
慕言瞧着周围都没人注意,便私自离座,偷偷跑去厨房拿了些食物,卷了坛好酒,遛到花园去。
如此月夜,闷在屋里实在浪费;若身旁尽是些装腔作势的官员,便更是扫兴,还不如一个人到室外饮酒来得畅快。。。。。。慕言想着,加快速度,转过弯却远远瞧见花丛中石桌旁已经有人,他顿住了脚步。
那人正就着月光读书,清风徐过,带得白衣翩翩,他不耐烦地侧过头,把垂到眼前的一缕发丝拨到脑后,不经意就看见了慕言。
“你站在那儿干什么?”谢子颜冲他扬扬手。
慕言稳住呼吸,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我只是看错了。”
“把我当成顾书展了吧,”谢子颜淡淡说道,“冲着这,”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有些不悦,“今天到哪儿都有人叫我顾公子。”
那是件素白的袍子,只用金线绣了一些简单的纹饰。慕言觉得奇怪:“你不是从来不穿白色吗?”
“我只是觉得,”谢子颜垂下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也许自己。。。。。。并没有那么脏。”
慕言心一紧,知他又想到伤心事,赶紧转移话题:“不只是衣服吧。。。。。。我倒觉得你和顾书展也有几分神似。”
这招果然有效,谢子颜扬起眉毛:“你说我像那只浑身散发着邪气的银眸狐狸?”
这形容实在贴切,慕言忍住笑,嘴上却说:“他哪像狐狸,他在所有人面前不是乖巧地像只绵羊吗?”
“这才是最要命的,”谢子颜正色道,“平日吃着草,就算你知道他的食肉本性,也算不到他什么时候会露出獠牙。”
“没那么恐怖吧?”慕言语气中有几分不确定,“我总觉得他没有恶意。”
“就这点让我想不通!”谢子颜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我敢肯定他有所图,可偏偏面对你的时候,又感觉不到刻意。”
他突然抬头,定定的看着慕言,若有所思。
“怎么了?”慕言有些尴尬地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谢子颜伸出手,抚上他的脸,眼神很是奇异:“有人说过。。。。。。你和顾书展。。。。。。长得很像吗?”
“啊?”慕言没想到他会说这句,一时间有些好笑,“就算想耍我也不必用同样的方式。”
“不,你和他,真的很像,”谢子颜摇摇头,眸子亮得灼人,“特别是眼睛。。。。。一模一样。。。。。。不过,你的眼底是风轻云淡,而他,则是死水微澜。。。。。。”
慕言对这话题彻底没了兴趣,注意力转移到谢子颜袖中露出一角的书皮上。他可不知道这小子读书会如此刻苦。。。。。。慕言眼珠一转,伸出手快如闪电地把那本书夺了过来。
“看什么呢?”他偷笑几声,好奇地翻开,顿时目瞪口呆,腾地起身,“春宫图?”
春宫图。。。。。。竟然会是春宫图。。。。。。慕言完全傻了眼,他比谁都清楚谢子颜心底的创伤。
当事人却像没事一样,抽回书,拍了拍,小心翼翼地放回袖中,淡淡道:“比起古人的‘雪夜闭门读禁书’,我更喜欢‘月夜花前看春宫’。”
他看了看石化的慕言,觉得很是好笑:“莫非三皇子有更风雅的读法?”
“没。”慕言下意识地退后几步,恶狠狠地想自己这辈子打定主意禁欲了。
“其实那件事,对你的伤害更大吧。”谢子颜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他,眼中一片清明:“我厌恶,可我会试着去克服;可是你,一直都在逃避。。。。。。最近又受了刺激。。。。。。”
慕言皱眉:“这是个人爱好吧。”
“对徐慕言,也许是,他愿意一个人清闲自在,悠然一生,别人当然管不了,”谢子颜顿了顿,继续说,“可是三皇子不可以,他的责任永远。。。。。。”
“别说了!”慕言急促地打断他,视线有些狼狈地投向远方。
谢子颜叹了口气,仰头喝下一杯酒。
慕言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去面对。。。。。。因为对他来说,承认了,便真的,再无自由。
渴望自由的人往往最不自由。
谢子颜想到这句话,突然觉得很想笑。但他只是握紧酒杯,咬住唇。
两人都没有说话,云飘过遮住了月,花的轮廓越发模糊,最后与黑暗融为了一色。坛中的酒渐渐减少。
“你别太在意,”谢子颜突然开口,却是换了话题,“他一向不会说话。”
慕言知他说的是顾尘,顿时停了杯。
他确实很在意啊。。。。。。一向乖巧的小孩,怎么说叛逆就叛逆了呢?
“我没有在意。”他却这样说,干笑了几声,“我怎么会和小孩较真呢?”
“省了吧你,”谢子颜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么?总在人前故作潇洒,回去却整夜整夜地失眠。。。。。。”
慕言握着酒杯苦笑:“你今天打定主意把我的伤疤揭个遍吗?”他抬头望着破云而出的月,眼神有些迷离:“所以我那么羡慕湖阴山人。。。。。。他有我最想要的东西。”
谢子颜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
“我只是不明白,”慕言坐到地上,紧紧拽住谢子颜的衣襟,表情变得茫然:“他怎么就讨厌我了呢?”
他转过头,望着谢子颜,认真地重复道:“他怎么就讨厌我了呢?”
这样的慕言,才真正是一个孩子,不住地想要每个自己在意的人喜欢自己,而不是平日那个,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闲散的皇子。
可是谢子颜很心痛,他宁愿他装作一脸的无所谓,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脆弱到真实的自己已经从面具的裂缝中溢出。
“是嫉妒,”谢子颜蹲下身,平视慕言的眼睛,柔声说道,“开始嫉妒眼前的,而后扩展到所有。”
迟疑片刻,他的语气还是变得严肃起来:“不要告诉我你没有看出顾书展的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