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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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墙角,慕言小心地四处望了望,沐倐的鬼把戏从来层出不穷。
确定没人,他才纵身一跃。
却有一股力量至顶上罩下,把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慕言欲哭无泪了,这次又是谁啊?
一张笑口口的脸映入眼帘:“小慕言,许久没见仍没什么进展啊。。。”
慕言欣喜地一跃而起:“舅舅(1),你回来了?”
来人长身玉立,面目清俊,正是辰妃唯一的弟弟:谢流韵。
“舅舅你不是来找我的吧?”慕言皱起眉头。
“何以见得?”
“你双手都是空的!”
“你小子。。。”谢流韵大笑着揉揉他的头发,“怪不得他说你完全没有皇子本分。。。”
“谁?”慕言随口问道。
“你父皇。。。”谢流韵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哈,果真有人一本正经,生个儿子却散漫至极。”
“你都见过父皇了?”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是还没来得及回家换洗吧。
“没。。。”谢流韵敛了敛眼中的失神,淡淡道,“宫人说他在懿妃那里呢。”
慕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的语气。。。很奇怪。
“好了好了,”谢流韵搂过侄子的肩,“带我去找你娘吧。”
舅舅。。。不一样了。
慕言引着他转往正门,却是一阵失神。
他的眼底好像多了某种黯然,某种苦涩,不再复曾经那个无牵无挂的逍遥公子了。
跨入大门,便看见一名女子俯着身修剪植物,她衣着素雅,嘴角噙笑,安详的神色让整个世界都宁静下来。
“姐姐,”谢流韵快步走上前,低声道:“我找到他了。”
辰妃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说话。
“他住在蜀地的一处小山谷中,钓竿渔艇,笔床茶灶(2),过着。。。你一直惦念的那种生活。”
辰妃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抬起眼:“屋里说吧。”
慕言捡了处干净的石阶坐下,支颚盯着地上夕阳投下的树影。
这是第一次。。。母亲说话需要避着他。
他虽知道每个人都有只愿私人收藏妥帖安放的物件,却总感觉被摒弃在了母亲的世界以外。
“他为你死,为你生,为你失所流离,为你武功尽废,你竟然无所谓?”谢流韵猛然提高的声音穿透墙壁,惊起了一群晚归的鸟儿。
原来,那么无欲无求的母亲,也有过自己的故事。
他仿佛听见母亲轻轻的一声叹息:“不是每段故事都有一个结局。。。。。。更多的时候,开场便是落幕。”
是这样吗?
那么,如果一开始便知道前程的堵塞,上路的心情会否有所改变?
他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单纯,固执,什么都抓不住。那分明,就是曾经的自己。所以,从第一眼起,便想要保护他,希望他能得到自己没有得到的,希望他能绕开自己伤过痛过的,希望他能用那双最初的眼睛代替自己,去看自己看不见的那半个世界。
“放弃是因为释然,”母亲这样说道,“流韵你还不懂么?”
他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会被关在笼子里,藏在皇宫中,那暗示着某种身份上的禁忌。小家伙也许是哪位重要大臣的孩子,也许是某些敌对势力的质子,甚至也许是他的某个弟弟,因着特殊原因。。。。。。可是,他不想去探究那个原因,他害怕自己因为外在因素而改变了对小家伙的观感,他想要相信世界上很多事就是眼所见的那个模样,他愿意去接收一些事物只根据它本来的样子。
秋风拂过,黄叶扫地。
慕言回过神,才看见明黄的袍子垂在自己面前。
“父皇。”他一个激灵站起身,扬声道,“给父皇请安。”
皇帝冷冷看了他一眼,伸手推开紧闭的房门。
辰妃和谢流韵闻声抬头,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惊诧。
“真是姐弟情深啊,”皇帝轻声一笑,却让人越发不安,“流韵进宫,就是赶来和辰妃叙旧。”
谢流韵咬着唇,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你那是在表示对朕的不满吗?”皇帝涂诳诙地看着他。
“怎么敢。”谢流韵淡淡道,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应有的恭敬。
“流韵你太放肆了!”辰妃厉声道。
谢流韵浑身一震,垂下头:“请皇上恕罪。”
皇帝扬起眉,若有所思地看向辰妃,眼里多了不明意味。
“皇上有什么吩咐?”辰妃的神色依然平静。
“就叫流韵把言儿带去丞相府吧,”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沿,发出清晰的韵律的声响,“谢丞相的寿辰快到了,就近有个人商量,也省了进宫的麻烦。”
“皇上,”辰妃静静地看着他,“言儿还太小,做不得主。”
视线扫过一旁的慕言,皇帝笑了笑,沉声道:“朕的儿子,定然有最妥当的决断。”
丞相府。
“言哥哥!”刚走到院前,便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扑上来,紧紧抱住慕言:“遥儿想死你了。”
慕言扫了他一眼:“尘儿你都不腻么?”
小孩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言哥哥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你妹妹,”慕言摇摇头,摘下他鬓边的小花,“遥儿虽是女孩子,但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我就说言哥哥一定能看出来,”另一个小孩走过来,两人站在一起,五官像一个模子刻出来,虽是性别不同,却因为年龄还小尚看不出区别,“才不会像笨蛋小舅老是把我们搞混。”
“舅舅不是笨,”慕言笑出声,“你们俩虽相似,感觉却截然不同。。。。。。他只是喜欢逗你们罢了。”
二姨谢流筝家的这对双胞胎特别有趣,哥哥顾尘生性柔弱,遇事总让人三分,妹妹顾遥却性格倔强,从不肯吃亏。
看来谢家女儿生的男孩注定占不了上风啊。。。。。。慕言安慰自己。
“对了,怎么没有看见临轩和临棹?”
谢临轩和谢临棹是三舅谢流琛的一对宝贝儿子,人小鬼大,和顾遥从来水火不容。
果然,就看见小姑娘撇撇嘴:“鬼知道那两个坏小子又干嘛去了。。。。。。”她突然提起脚,重重地踹向顾尘。
顾尘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只觉委屈:“你又怎么了?”
顾遥咬牙切齿:“谁叫你昨天和他们一起玩?”
说罢还不解气,又踢过去,顾尘这次学乖了,迅速躲到慕言身后。
谁料恰好给最正经的人看到:“你们怎么能在三皇子面前如此无礼?”
来人身着紫衣,长相极为俊朗,眉目间却有股浓重的书卷味,正是大舅谢流璟的儿子谢廷云。
“廷云表哥并不要紧,”慕言赶紧说道,他知这表哥向来有些迂气,“他们只是和我闹着玩。”
谢廷云皱着眉头,朗声道:“也要请三皇子注意皇子本分,包括平日在皇宫里。。。。。。”
慕言苦笑,这就叫引火烧身么。
谢廷云反复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
“死人脸!”顾遥冲着他背影吐吐舌头,低声抱怨道,“廷云少爷比三皇子架势还大。”
“顾遥死丫头!”一旁的草丛里窜出两个小鬼,正是临棹和临轩。他们又从里面拉出一个白衣少年,用力一推,“这次我们可是在爷爷禁止进入的后花园抓到你这个哥哥的。”
那少年踉跄了几步,最后站定,垂着眼,也不说话。
“他不是我哥哥!”顾遥蹦起来,怒视道:“言哥哥才是我哥哥!”
那少年闻言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大约和慕言一般的年纪,五官很是精致,晃眼一看,有种惊心动魄的邪气美,仔细近观,却没有丝毫的侵犯感。他的眸比风更清比云更淡,竟泛着银白的光晕。
“他就是你哥哥,”谢临轩涎着脸笑道,“你爹亲口承认的。。。。。。我听见他和二姑吵架来着。”
慕言凝视着那少年,竟觉得他唇边有淡淡微笑。
在宫里也有耳闻,说姑父顾墨带回了一个孩子,原来便是他了。
当年顾墨高中状元之前在乡下曾有一个发妻,后来得皇上赐婚不得以休了那女子。现在带回一个孩子,自然要落人话柄。
“他不是我哥哥!”顾遥一脸厌恶地重复道,“他只是我爹带回来的一个野种。”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凝固了流动的空气。只见顾尘涨红了脸,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着:“不许你那么说书展哥哥!他人很好。。。很好很好。。。”
顾遥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突然放声大哭,委屈地跑开了。
顾尘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自己扬起的手,手足无措。
“不是尘儿的错,”慕言拍拍他的肩,这孩子,性格一向温和,着急之下打了妹妹,一定特别愧疚,“遥儿。。。确实过分了些。”
那少年本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时扬起嘴角,隐约看出几分讥讽。
慕言犹豫片刻,走过去,轻声问:“你叫书展?”
少年抬起眼,望着他,眼睛尽是冰冷:“三皇子问我话么?”
“不是三皇子,是徐慕言。”那泛着银光的眼眸竟然让慕言觉得有些晕眩,仿佛看见缤纷落红飘散水面。”
“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他想了想,又笑着补充道,“三皇子与徐慕言有什么不同呢?就像,皇帝和乞丐其实也一样。”
“皇帝和乞丐其实也一样?”少年一怔,笑了起来,却不再带着讥讽,消融了寒冬的积雪,“果然是三皇子说的话,也是只有三皇子才说得出的话。”
“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叫顾书展。”
(1)亲人间的称呼,我向来搞不懂啊~~更别说古代宫廷的了~~~我查了下,说是非皇后所生的皇子一般管生母叫姐姐,但那也太别扭了,所以还是借用通用的“娘”这个称呼。而“父皇”这个词,也不太常用,但大家都习惯了。文中各种杂乱的称呼,都不太严谨,是怎么听着顺耳就怎么用。还请兄弟们见谅。
(2)钓竿渔艇,笔床茶灶:出自放翁词
洞庭春色陆游
壮岁文章,暮年勋业,自昔误人。算英雄成败,轩裳得失,难如人意,空丧天真。请看邯郸当日梦,待炊罢黄粱徐欠伸。方知道,许多时富贵,何处关身。
人间定无可意,怎换得、玉鱠丝蓴。且钓竿渔艇,笔床茶灶,闲听荷雨,一洗衣尘。洛水秦关千古后,尚棘暗铜驼空怆神。何须更,慕封侯定远,图像麒麟。
且钓竿渔艇,笔床茶灶,闲听荷雨,一洗衣尘~~~~大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