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愿同尘与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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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四年初,许延辞退了原来的保姆,联系了尹心玥的一个远房亲戚,来G市陪伴看护。久违的乡音与亲情,令她经年不散的抑郁,奇迹般减轻不少,身体状况也大有起色。随着又一年的春暖花开,除了仍旧乏力体虚,偶尔咳嗽气喘,已基本能脱杖正常行走。
晚秋时节,听闻西涌即将开发兴建海滨浴场,许延便约了丁珉、秦可可和夏紫菱、李浅墨,一行人趁着周末公休,开车载上尹心玥去散心游玩。这片原本荒凉沉寂的滩岸,消息一经公布,立刻聚满了即兴追尾的游客,放眼望去,满目皆是红红绿绿的花哨泳衣。
几人陆续停好车,许延开门下去,懊恼地抱怨:“下饺子一样,早知道不来了。”
“热闹不正好?”封毅看一眼跟保姆沿着沙滩走开的尹心玥,轻轻捅他一下,小声责怪:“阿姨成天呆家里,见个人都难……”
许延一想也是,便放开了心情,跟他一块儿撑起太阳伞插好,在沙地上铺上凉垫、摆开折叠椅,拿出饮料水果小吃,让尹心玥逛完回来有地方好休息,这才歇口气坐下。早上九、十点钟,日头虽然灼人,海风却也够猛,待在阴处,不一会儿就消了汗意。
暖风卷起碧浪,温柔地吞吐滩岸,时日更迭、光阴荏苒,海,还是海,恒久地浩瀚从容。那样乐此不疲地,激动的、落寞的,得志的、消沉的,欢笑的、恸哭的,花样百出地喜怒哀乐着的,恐怕只有他们这些营营役役的芸芸众生吧……回想这些年的兜兜转转、起伏跌宕,许延不由感慨万千。
“怎么了?”封毅见他走神儿,笑着打趣道:“就这一天工夫,出来放放风,还要筹谋你的敛财大计啊?”
许延闻言回过头,看向那飞扬俊逸的眉宇,轻柔地弯起嘴角。这些年,真的多亏有他,风光也好、落魄也罢,都一如既往地回护扶助,无微不至地体贴关爱,哪怕一点点情绪波动,都尽心照料、温柔开解……
人生得此良伴,何其幸运,何其有福……由衷的欣悦快慰从心底冉冉升起,许延微湿了双眼,别开脸——此生……别无所求,只愿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共渡这潮涨潮褪、云起云消……
“不是,刚经过我们面前那男的,”那些不快,那些惨淡,终于过去了,还想来作甚,何必影响了此刻的好心情?许延笑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擦了些啥,蛮好闻的。”
“有吗?谁呀?”封毅抽抽鼻子,诧异地说:“我咋没闻到?”
“诺,就那边儿,”许延伸手一指:“花衬衫那个……喂!”话还没说完,那小子已经蹿出去,几步就跟上了花衬衫。许延哭笑不得,其实刚是被那香水冲得头晕,才随口拿来一说,哪儿想到他会当真。
“那能好闻?!”封毅研究完毕,跑回来坐下,满脸狐疑、自言自语:“依我看,还不如你身上那味儿。”
“……我身上,”许延愕然道:“我身上有啥味儿?”
“有哇,”封毅贴上他耳朵,小声嘀咕:“你身上,有股淡淡的狐臭味儿,我特爱闻。”
“你说啥?!”许延大叫一声,惊得周围那几个叽叽喳喳,翻包拿泳衣、找浴巾的家伙立刻停下动作,探头张望,窘得他连忙摆手示意没事,完了才尴尬不已地小声问:“开什么玩笑?我哪儿有那啥,啥臭,我自己从没闻到过,也没听别人说过!”
“这个自己是闻不出来的,别人?别人就更闻不到了,”封毅一本正经地解释:“说了是‘淡淡的’嘛。”见他坐立不安,鼻子眼睛都快挤做一堆,赶忙郑重其事地保证:“没事儿,我不是正巧爱闻吗?真的,比那男的那香水味儿,强多了!”说着鼻子凑上来陶醉地深嗅两下:“而且,有点味儿不更好?要是不小心走丢了,蒙着眼睛我也能把你给‘闻’回来。”
“行了行了,”那死小子明晃晃的笑容,看得许延特想狂扁,无奈又找不着借口发作,见丁珉抓个包准备钻进后面树林,赶紧抽条泳裤出来:“我去换衣服。”说着抬腿追上去。
“诶,急什么呀?”封毅大叫:“干吗不等我?”那小子却像被鬼撵着似的,早跑得没影儿了。
两人找到一处没人的树丛,许延心怀鬼胎换好泳裤,见丁珉弄完了站在一边等他,扭捏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猛地站起身:“丁,丁珉!嗯……你过来,闻闻我……”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激烈的反应吓住。
“啊?!”丁珉目瞪口呆,非但没帮忙,反而慌忙连退三尺,话都说不利索:“那个,许,许延……咱俩是哥们儿,最铁的哥们儿!可也,就是哥们儿,”见他愣神儿,挠挠头继续字斟句酌,满脸不忍加难堪:“我,你知道,我真的,只喜欢女的……再说,要让封毅知道了……”以那小子的手段,自己不得掉几层皮?!
“……”许延愣了半天,这才弄明白,这家伙感情是听岔了,不由吐了口气大翻白眼:“得得!你想来我还不干呢!是闻啊,拿你鼻子闻我一下!”
“啊?哦哦,”丁珉大松一口气,拍着胸口立刻放下心,诧异地问:“闻?闻啥?闻哪儿呀?”
“呃……”许延继续别扭,靠上前去,指指自己腋下:“你闻闻我这儿,有没……嗯……啥怪味儿。”
“什么?”丁珉纳闷儿地伸鼻子过去,嗅了两下,抬起头:“没呀?啥怪味儿?汗酸味儿算不算?”
“是吗?真的?”许延抻开手臂,自己也吸一吸,好像真没啥特别呀,不放心地追问:“你闻清楚了?真没那啥,嗯,狐,狐臭?”
“狐臭?”丁珉怪异地瞅着他,眉毛**,死憋住笑:“你要有那,十里外都知道了,还用这样闻?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许延腾地红了脸,这下丢人丢大发了,正不知如何解释,那边树影一晃,鬼头鬼脑跟上来的封毅,已经像个兔子似的,没命撒腿飞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