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部落的炊烟刚刚升起。肖崇背着叶冉穿过牧羊人的早祷声，惊飞一群觅食的麻雀。
    ”放我下来。。。”叶冉第无数次抗议，”像什么话。。。”
    ”闭嘴。”肖崇踹开医帐的门，”病秧子没有发言权。”
    老医官看到叶冉的伤势时直摇头：”这毒得用雪莲。。。可最后一株上月给可汗疗伤了。。。”
    肖崇二话不说解下腰间玉佩：”去王庭换！快马加鞭！”
    叶冉突然抓住她手腕：”等等。。。”他从贴身锦囊里取出片干枯的花瓣，”用这个。”
    花瓣触到伤口就融化成淡蓝色液体，青紫的毒素肉眼可见地褪去。老医官瞪大眼睛：”这。。。这是。。。”
    ”靖国皇室的秘药。”叶冉疲惫地闭上眼，”最后一瓣了。。。”
    肖崇盯着他惨白的唇色，突然转身冲出帐篷。她一路奔到训练场，抄起兵器架上的长刀疯狂劈砍草靶，直到虎口震裂出血。
    ”拿刀出什么气？”
    叶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肖崇回头，看见他披着外袍靠在栏杆上，晨光给苍白的脸添了分血色。
    ”谁让你起来的！”她扔了刀就要去扶。
    叶冉却抬手挡住：”肖崇。”他罕见地叫了她全名，”你怕什么？”
    草尖上的露珠滴落，在两人之间划出晶亮的弧线。肖崇突然发现，自己害怕的从来不是战场刀光，而是某个病秧子咳血时依然带笑的眼睛。
    ”我怕你死了没人教我刀法。”她粗声粗气地说，伸手拽住叶冉的衣领，”回去躺着！”
    叶冉顺势前倾，额头几乎贴上她的：”遵命。。。可汗大人。。。”
    远处传来牧童的短笛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叶冉的伤口在第七日终于结痂。肖崇端着药碗掀开帐帘时，看见他正对着铜镜往肩上涂一种淡青色药膏，帐内弥漫着奇特的草木香。
    ”偷我雪莲？”她踹了踹榻沿。
    铜镜里映出叶冉骤然绷紧的脊背，又很快放松：”靖国的金疮药。”他头也不回地拉好衣襟，”比你们的马粪膏强些。”
    肖崇把药碗重重搁在矮几上，褐色的药汁溅出几滴。她突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叶冉的后颈：”你身上有沉水香。”
    明显感觉掌下的身躯僵了一瞬。叶冉转身时已经挂上那副欠揍的笑：”公主对男人身上的味道都这么敏感？
    ”装什么傻。”肖崇从怀中掏出地道里找到的铁牌，”这个“郁“字，用的是真货。”她将铁牌拍在药碗旁，”你用的药膏里掺了沉水香——岳国皇室用的。
    帐外传来牧羊犬的吠叫，衬得帐内愈发寂静。叶冉垂眸看着铁牌上的刻痕，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你闻到的是这个。”他从枕下取出个锦囊，倒出几片干花，”岳国使节去年赠的熏香。”
    肖崇捻起一片干花揉碎，确实是沉水香。但她分明记得，叶冉伤口上那种草木气息要更清冽。
    ”二皇子！”涂二的大嗓门打破了僵局，”逮到个鬼鬼祟祟的商贩！”
    被押进来的男人穿着寻常葛布衣裳，双手却白净得像从未干过粗活。他腰间别着把算盘，紫檀木的算珠油光发亮——肖崇在岳国皇宫见过类似的，是户部官员最爱用的款式。
    ”小人只是卖绸缎的。。。”商贩跪地磕头，”冤枉啊。。。”
    叶冉慢条斯理地系好衣带：”绸缎商带算盘不稀奇。”他突然用剑尖挑起对方衣摆，”稀奇的是鞋底沾着赤蝎粉。”
    商贩脸色骤变。肖崇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匕首抵住他咽喉：”谁派你来的？”
    ”是。。。是。。。”商贩眼珠乱转，突然咬破舌尖喷出口血雾！
    叶冉的袖子及时挡在肖崇面前。等血雾散尽，商贩已经七窍流血而亡，皮肤迅速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赤蝎剧毒。”叶冉用剑鞘翻检尸体，”死士。”
    肖崇掰开死者紧握的右手，掌心赫然是半枚铜钱：”靖国的军饷钱。”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扒开商贩衣领——右肩有个模糊的烙痕，形状像被火钳烫出的鹿角。
    ”白鹿部的奴隶印。。。”她与叶冉对视一眼，”赫连家灭门那晚，有人逃出来了。”
    黄昏的羊圈旁，老牧人巴图盯着铜钱看了半晌：”是赫连家的私铸钱。”他缺了根小指的手指点着钱纹，”看这个鹿眼，只有赫连铁树的心腹才能用。”
    肖崇蹲在草垛上啃酸杏：”赫连家还有活口？”
    ”三百二十一余口全斩了。”巴图往地上啐了一口，”但。。。赫连铁树有个义子，早年送去岳国当质子。”
    叶冉正在检查商贩的算盘，闻言抬头：”叫什么？”
    ”赫连明。”巴图压低声音，”在岳国太子府当差，据说很得宠。。。”
    算盘”咔嗒”一声裂开，露出夹层里的绢布。叶冉展开一看，是张简陋的地图，标注着狼阴山某处隘口，旁边潦草地写着「朔日运粮」。
    ”三日后就是朔日。”肖崇眯起眼，”这是要。。。”
    ”声东击西。”叶冉将地图凑近火把。
    巴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缺指的手指向西南方：”白鹿崖。。。赫连家的祖坟。。。有古怪。。。”
    老人说完就断了气。肖崇这才发现他后心插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缀着粒沙棘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