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喊杀声渐近，肖崇却突然冷静下来。她盯着叶冉衣领上的酒渍：”你早知道酒有问题。”
    ”赫连铁树去年用同样的药放倒了黑熊部首领。”叶冉用匕首撬开石匣，”涂五亲眼看见阿兰往酒囊里抖药粉。”
    石匣里是厚厚一叠羊皮纸。最上面那张盖着靖国太子的私印，内容让肖崇呼吸一滞——太子承诺助赫连铁树统一草原十二部，条件是交出”魏闲及其弟子肖崇的首级”。
    ”师傅死前一周见过这个。”肖崇抖开第二张纸。这是师傅的笔迹，详细记录了赫连铁树与靖国使者的密会时间、地点，末尾还画了个古怪的符号，像两只交错的鹿角。
    叶冉突然咳嗽起来，这次是真的呛到了：”这是军械图！”他指着那个符号，”白鹿部在偷偷铸造靖国制式的弯刀！”
    帐外突然爆发出惨叫。涂二的声音穿透嘈杂：”东面！东面有人突袭！”
    肖崇和叶冉同时扑到帐门边。只见营地东侧腾起火光，但厮杀的却不是白鹿部的人——来者皆着灰袍，马匹脖颈系着蓝布条。
    ”雪狼商队？”肖崇瞪大眼睛，”他们应该在三日前就。。。”
    叶冉把盟书塞进怀里：”我让涂二改了你的手令。”他拽着肖崇往马厩跑，”现在信了？你师傅真是被赫连铁树害死的。”
    混乱中，肖崇看见阿兰站在粮车旁，正把什么塞给涂五。侍女发现她的目光，竟露出个解脱般的微笑，然后主动走向追兵举起双手。
    ”等等！”肖崇想冲过去，被叶冉拦腰抱住。
    ”看仔细！”他在她耳边厉喝。
    阿兰的袖中突然寒光一闪，赫连鹰捂着脖子栽下马。侍女随即被乱箭射中，但在倒地前，她朝肖崇的方向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拇指按在心口，小指指向西方。
    ”那是。。。”肖崇的声音哽住了。
    ”你师傅教她的暗号。”叶冉把她推上马背，”意思是“任务完成“。”
    马蹄声如雷，雪狼商队的灰袍骑手已经冲散白鹿部的阵型。肖崇在颠簸中死死攥住缰绳，突然明白阿兰从来不是叛徒——她是师傅埋得最深的一枚棋子。
    叶冉策马贴上来，在箭雨中大喊：”现在信我了吗？”
    一支流箭擦过他的脸颊，血珠溅在肖崇手背上，温热如泪。
    夜风卷着砂砾，刮得人脸生疼。肖崇蹲在阿兰的坟前，指尖拨弄着那支插在土里的箭。箭尾的蓝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丫头倒是忠心。”涂二闷声道，粗糙的手指抹去箭杆上的沙尘。
    肖崇没答话。她盯着那块新翻的泥土，想起阿兰临死前的那个手势——拇指按心口，小指指西。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师傅教过她，那是雪狼商队最高级别的警示。
    ”赫连铁树在西边有座私宅。”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夜风还冷，”养着三十个死士，都是靖国太子送他的。”
    叶冉原本正低头咳嗽，闻言抬眼看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诧异：”你怎知道？”
    ”阿兰上个月送奶糕时，袖口沾了西边沙棘花的籽。”肖崇踢开脚边的碎石，”那玩意只长在赫连家西宅的水渠旁。”
    叶冉低笑出声，笑声里混着痰音：”肖可汗倒是观察入微。”他顿了顿，”可惜猜错了。”
    肖崇眯起眼：”哦？”
    叶冉从袖中取出一块铜牌，牌上刻着狼头纹——赫连铁树贴身侍卫的腰牌。”阿兰不是指向西宅，”他轻声道，”是指向西宅地窖里关着的人。”
    ”谁？”
    ”你师傅最后见过的活口。”
    肖崇的呼吸一滞。她猛地攥住叶冉的手腕，力道大得让男人皱了皱眉：”带我去。”
    三更时分，四人潜至西宅外围。这座建在戈壁边缘的宅院看似普通，墙头却不见半个守卫——这正是赫连铁树的老辣之处。
    ”太干净了。”涂五趴在沙丘后低声道，”连个巡夜的都没有。”
    肖崇数着墙头的砖缝：”西北角第三块砖是松的，师傅说过。”她转向叶冉，”你确定要跟来？”
    叶冉正在系紧腕间的绷带，闻言挑眉：”怕我拖后腿？”
    ”怕你咳出声。”
    男人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含一片，能压半个时辰。”
    肖崇将信将疑地接过，是晒干的沙棘叶，酸得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叶冉看着她扭曲的表情，笑得肩膀直抖。
    ”笑够了就干活。”肖崇踹了他一脚。
    涂二打头阵，粗壮的手臂一撑就翻上墙头。片刻后，一根麻绳垂了下来。
    院内静得诡异。四人贴着墙根移动，肖崇的靴底踩到什么，低头一看——是半截断箭，箭头上泛着诡异的蓝光。
    ”淬了毒的。”叶冉用帕子包起来，”白水部的配方。”
    正说着，涂五突然按住两人的肩膀。前方拐角处，两个侍卫正在交班。借着月光，肖崇看清了他们腰间的铜牌——和叶冉手里那块一模一样。
    ”地窖在厨房后面。”叶冉比了个手势，”涂二解决左边那个，我——”
    ”我去。”肖崇打断他，”你留着压阵。”
    没等叶冉反对，她已经闪身出去。十七岁的少女身形灵巧得像只沙狐，眨眼间就摸到了侍卫身后。
    ”谁？！”侍卫猛地回头。
    肖崇的匕首已经抵住他咽喉：”地窖钥匙。”
    侍卫的瞳孔骤缩：”你、你是——”
    涂二的短刀从背后贯穿了他的心脏。另一个侍卫刚要喊叫，就被叶冉的飞石击中喉结，软软倒下。
    ”太慢了。”叶冉收起剩下的石子，”下次直接抹脖子。”
    肖崇白了他一眼，从侍卫腰间摸出钥匙串。其中一把青铜钥匙上刻着地窖的标记——和师傅书房里那幅地图对上了。
    地窖的铁门上了三道锁。叶冉蹲下身，从发髻里抽出一根铁丝，在锁眼里轻轻拨弄。
    ”堂堂二皇子，还会这个？”肖崇挑眉。
    叶冉头也不抬：”被赶去守边防那年，跟死囚学的。”锁舌弹开的声响里，他轻声道，”太子派人截了我七次粮草，不会开锁的早饿死了。”
    地窖里弥漫着腐臭味。最深处的铁笼里蜷缩着个人影，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
    是个满脸伤疤的老者，右眼只剩个血窟窿。
    ”老。。。老穆？”肖崇声音发颤。这是师傅近卫，失踪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