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沙慢篇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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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不信!”
他坏笑一下,什么也不说突然凑过来。
下面不用说也知道他干嘛了。我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他捧起我的脸,“叭”一声亲在额头上。我顿时就昏啊昏。
突然想起我还没见过他长什么样。我说:“我还没看过你长什么样子呢。”
他说:“没什么好看的。”我不依,说:“看一下。不给看的话就让我看你屁股上的疤。”
他无奈,倒了些药水在手里抹在脸上。当他揭下脸上的面具时,我的呼吸都快停滞了。不是说他长得多好看,而是这张脸本身就很……
这张脸的年纪应该是三十几岁左右,杏眼淡眉,微露妩媚,脸型却清瘦,鼻子嘴角线条也刚硬,神态秀逸。
我狐疑道:“这真的是你的样子?”
“难不成你想我脱裤子给你看?”他涎皮赖脸。
这人不怕羞?我心中握拳无数次,最后磨牙看着他,说:“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厚脸皮!”
他摸摸自己的脸,径自说道:“还行吧。”
我……我……我已经习惯了。
“对了,你说我大哥带了官兵在谷外,是怎么回事?垣国的官兵怎么会到苍国了?”如果大哥知道我没事肯定会很高兴,不知道大哥看见我的样子,会不会喜欢。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见他得心情更急切了。我说:“我想见我大哥。”
他说:“不行,你的眼睛现在受不得刺激,还得慢慢适应光线。”
我苦着脸,那要怎么办?
对了!我现在出不去,但我大哥可以来看我啊!谁知我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厚脸皮看出来心里在想什么,他说:“你大哥不能进灵谷。”我顿时泄气道:“为什么?”
厚脸皮说:“这谷中有规矩,每一代医仙,除非是自己的传人或后代,”他看了看我,“或者是爱人,是不能随便带入谷中的。”
我说:“那怎么办?我想我大哥。”我不能出去,他不能进来。
“你给你大哥写封信,我给你转交给他,告知他你现在安好无事。我已经在外屋给你准本好纸笔,你去写就是。”他话音刚落,我一阵风从床上跳下冲到外屋案上去写信,快写完的时候,感觉他站了过来,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给大哥的信里写了些比较,咳,肉麻的话。我赶紧半遮半掩刷刷把剩下的写完,封好,递过去。他伸手来接。
他的指甲……?怎么涂着丹寇?我抬头,朱唇榴齿,杏面桃腮。
我说:“你又变装了?”厚脸皮又打扮成倚红的样子。
他看着我,表情很诧异。我一把将他搂过来,在腰上掐了一把,然后在他耳边嘿嘿笑着说:“不错不错,我都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什么时候教教我,对了,信写好了,你拿去吧,记得转告我大哥,我……”脸红了半天,“我想他了。”
他将我一把推开,粉面上居然桃花朵朵,一片晕红,我突然起了戏弄他的心思,故意轻薄道:“小娘子真是艳若桃李,美似天人哪。来,让爷亲一个。”说着又伸出一只手指去勾他的下巴,谁知还没勾到,他一指戳到我额头上:“没良心的小狼崽子!”说完嗔怒的瞪我一眼,匆匆逃走,我忍不住笑出来,看他跑得那么快,还真跟遇狼了似的。
厚脸皮这人也忒认真了,扮个人在指甲涂上丹寇不说,还把身上也涂得香喷喷的,想起他跑出去的时候步态还那么婀娜,我突然背上寒起一阵。
我揉着额,转身,啊的叫了一声:“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厚脸皮居然说说:“我怎么不该在这里?”
我顿时疑惑,“那,刚,刚才那个……”
“那是倚红啊!”他笑眯眯的看着我。
天上一道亮光闪过,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
我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呻吟着,他坐在床边看着我,一副好笑的表情。
欠揍!我是在忍不翻身做起来,怒瞪着他,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什么?”他还假傻。
“倚红是你新收的徒弟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我愤怒道。这家伙刚才才告诉我他一年前寻访我的行踪时找到了倚红,并将她收为徒弟了。我当时就说:“你也收我做徒弟吧,我也很想学。”他说:“每代医仙的传人只有一个,你要想学,可以找找倚红,看她愿不愿意收你。”
我马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用了,我说着玩的。”我还没活够呢。不想找人把自己虐待死。
他一看我吓得那副表情,好笑的说:“我徒弟有那么可怕么?”
他,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可是连背都湿透了,我已经在想象,倚红回来后我的悲惨死状。我,我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我!我居然敢调戏她……
我必定会死在她的一指禅上!我苦着脸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杏眼弯弯的人。
他问:“你在信里给你大哥说了什么?”
我脸腾一下红了。支支吾吾说;“没……没什么。也就是让他等我的信,我一恢复了就跟他回去。”
厚脸皮突然问:“你喜欢你大哥?”
我想也不想就点头。他又说:“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我说的是……”他看着我,表情很奇怪,最后说:“爱人的那种喜欢。”
我顿时哑言了。
见我沉默。厚脸皮又说:“如果你是……我说的那种喜欢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
“我的事不用你关心。”我没来由的一阵反感,口气很不好的说。我只是需要个人来爱我,为什么他也要阻碍我?
他眼里隐隐有些担忧之色,说:“我是为你好。你最好听我的。”
我说:“你出去。”
他站起来,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他的态度很奇怪,不会也喜欢我吧?厚厚,我的魅力还是无穷的。
倚红回来,挨了她无数记一指禅,终于把大哥的信换了过来。热泪盈眶抖抖索索的把信展开,一看到信首子安二字,我那颗心就扑通扑通的跳。大哥的信不长,大体就是收到我的信他放心了,还有问我这个医仙何许人也?
我问倚红:“我大哥,他有没还说什么?”
倚红说:“没有。”大哥没在信里回答我为什么垣国的军队能进苍国国境,我心里有些不安,又有些失意莫名。想问问厚脸皮,偏这家伙关键时刻又小气得紧,早上不过叫他出去,他就真出去了,而且一去到现在也没个影。
晚上和倚红吃过晚饭,两人挨着桌说着话。说着说着倚红的眼睛就湿了红了。
我忙安慰说:“好姐姐,不要哭,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那日在国安王府看到你被折磨成那样子,我心都碎了。”
那日倚红能看见我也是凑巧。
那时我已经失明,昏睡醒来,感觉刘欲之就在身旁,他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眼皮。我立刻全身一阵紧缩,希望他不要发现我醒了,否则又会想方设法的折磨我。我匀下呼吸,装作依旧睡着的样子。
“真的,就看不到了么……”他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我依旧一动不动。
“子安,你知道吗?今天有贵客要来。”他自顾自的说道,“等以后我夺回该是我的一切,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不会再让你委屈的。”
夺回你的一切?刘悔么?他是你的一切?我嘲弄的想道。
他俯下身,轻轻吻上我,唇齿相依,我的内心却只会战栗。好在他就要下一步动作时,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轻声说:“如今你这样子,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我在心中自嘲的笑,是啊,人不人鬼不鬼的,是没人要了。
他又在我唇上摩梭了一阵,出去了。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我以为是刘欲之去而复返,忙假寐,仔细一听,却是两人。其中一人道:“姐姐,这国安王当真厉害,你看这府中,哪一处不气派,”我听这声音,甜脆清净,应该是个小童。那小童又道:“我看,就连皇帝住的皇宫,也未必有这国安王府好看。”
“你又没去过皇宫,怎么知道这里比皇宫好?”一女子清喉娇啭,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我心头一震!这是……这是……
“嘿嘿,这个姐姐就不知道了,”小童笑声促狭,又将声音压了压,道:“听说那皇帝跟宣王,这个。皇上宠宣王宠得不得了呢,连原先的最受宠的妍姬皇后,也是因为这个……”
小童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女子慌忙打断:“锦儿休得胡乱说话!这官家是非之地,吃进去是吐出来可是骨头,咱们是来服侍人的,锦儿要在乱说,姐姐可撕烂你的嘴。”
听他们的声音,像是到了门口。我这里的门白日里从来不关,我经常上药,刘欲之怕药气出不去,故命人不得关闭这间屋的门窗。
小童恹恹的语气哦了一声,听他们的声音像是已经到了门口,我激动到无以复加,努力动了动嘴唇,终于呼出一声:“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说话,我的声音出奇的小,既哑又涩,门边的人显然没有听到。
“你是何人?”门边传来士兵横蛮的声音:“竟敢擅闯安王殿下的内院?”
“小女子是从听雨楼来是来给国安王殿下弹筝助兴的。这里太大了,小女子姐弟一下子迷了路。”
士兵顿了一下,说:“原来就是你啊,快快随我去吧,殿下还在等着你呢。”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我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心中不由得涌上越来越多的绝望。老头子死了,倚红走了,如今我还能指望谁?
一想起老头子,绝望的感觉就更上一层。若不是我这个不孝的儿子,老头子又怎么会惨死?我想死,尤其是什么也看不见后。上次咬舌自尽未遂后,刘欲之差点捏碎我的下巴,随后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他说:“我要让你为你的自杀付出代价。”
他说到,并且也做到了。我受到比往常更加痛苦十倍的凌虐,他狠狠的侵犯我,因为我不灵活,不,是根本不动的躯体大发雷霆。每当我欲望难平,渴望解放的时候,会有东西狠狠的抽打在大腿根部,甚至时那里,剧痛逼得我几欲崩溃,而难以纾解的欲望竟然会在他的挑逗下不知廉耻的重新燃起。
是的,不知廉耻,他当时就是这样说的。
“我杀了你父亲,怎么样?你不照样被我干得很享受的样子?”他恶意的在我耳边轻笑,说:“他对你这么好,你们是不是做过了?”
我痛苦得心都揪起来了,当时就骂了出来:“刘欲之你这个畜生!你猪狗不如!”
“你不是他亲生的,为什么他对你这么好?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求我放过你,都哭着给我跪下了!堂堂的姬相,也给小王跪下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我想哭,眼睛自从失明后,我就再哭不出来,心中再悲恸,我也没有眼泪。我只能干巴巴的呜咽着,语不成调。
“我不想看见别的人对你好,也不想看到你那么去在乎一个人。”他的语气夹杂着愤恨,还有一丝嫉妒:“况且,他不是你的父亲,却对你那么好,他凭什么?”
那你又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很想问。张着嘴,想叫喊,却一阵脱力,喉咙中空空的,一无所有。
肝肠寸断。
我知道,我不是父亲亲生的。就在我的脸毁掉后第三天晚上,我听仆人说老头子已经两天把自己关在娘的灵堂里没有出来过。强撑起来上厨房熬了一碗粥,端到娘的灵堂前,轻轻把门推出一条门缝。
屋内烛光不是很亮。父亲背对着我,对着娘的灵牌说着什么。两日不见,父亲的头发灰白了一半,从我这里看过去,竟是寂寥无比。
“婉儿,”父亲并未发现我推门,继续说道:“你逝去后,为夫万念俱灰,只想随你而去。若不是还有子安,还有子安……”
此情此景,我心中酸涩得紧。
“……没想到关了他这么多年,还是出事了。”他曲起右手,像是在脸上擦了擦:“为夫没用,你走时为夫哭过一次,念想着这辈子就哭这最后一次,没想到现在看到子安这样子,为夫忍不住又哭了啊。”
我心中难受,正要将门推开点开导他,不想又听他说道:“子安虽不是我亲生,但这么多年,我也爱他疼他,没想让他受一点苦。没想到这孩子,脾气许你,拗啊。”
我如遭雷劈。
“我知道你从未爱过我,”老头子带着浓重的悲音:“那样的人物谁不会为他倾情一生?卉水一战后,虽然我只见过他被先皇砍下来的头颅,却也服气了。其实,这样……这样也好。子安长得太像他父亲了,这张脸是祸不是福,就这样没了,也总好过日后被当作前朝余孽抓起来的好。”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只是一想到这孩子受的罪……”说完,又在脸上擦了擦:“黄泉碧落,我无颜再见你……”
手颤抖着合上门,我紧紧捏着粥碗,不让粥洒出来。不知道怎么走回屋的,坐下后下意识的就将粥一气往肚里倒,全吃下去后肚子涨得不像话,我连连咳嗽着抹去脸上的眼泪。原来我竟然不是父亲亲生的。
而先皇在卉水一战,斩下的是,颜皇的头颅。
那之后,我发誓再不拂逆父亲,可最后我还是害死了他,我是个不争气的儿子,不,我是个灾星。
有点呼吸不过,我被刘欲之一把拉入怀中,“谁对你好,我就杀了他!”
我冷笑,那刘悔呢?你不是最在乎他么?我跟他比,我是什么,又算什么?我跟他睡了半年,你究竟想杀我还是想杀他?
我想问,最后还是自觉的闭上了嘴。我不想在找罪来受。
我之后再没自杀过,刘欲之很满意,以为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其实不然,我如今废人一个,自身难保,那还顾及得了他人?我只是怕痛,我真的很怕痛了。我甚至不敢死,哪怕他将我折磨到了极限,用手掐住我的脖子,我都不敢去死。我明白死对我是种解脱,因此我很受诱惑,也试图尝试,可一想会被救回来,我就马上打消死去的念头,因为再次被救活,就意味着我再次置身地狱,与修罗为伍。
而他绝对会救活我,不会叫我死。
刘欲之,我们两个,纠缠半生,如今我只希望,你下一次掐我的脖子的时候,时间能更长一些,最好长到我不敢死,也不得不死。
你说,等得到你该得的,你就好好对我,不叫我受委屈。其实你不也心知肚明?我根本等不到那日。我这身体,恐怕再撑一两个月,就是大限了罢。
你喜欢刘悔,所以就要得到他的江山么?你的占有欲还真是强到让我心中酸痛无比。刘悔将你封为国安王,这就是你的报答么?
男人,我也是男人,怎么就没有你这样的野心,还有绝情呢?
我躺在床上,感觉有人很快的过来,到了床边。
他伸手,颤颤的摸上我的脸,我故意问:“是谁?”
那人一声不吭,轻轻用嘴唇在我唇上摩梭着。一会,他的呼吸炙热起来,开始伸手去掏我的衣襟。
我说:“不管你是谁,请救我出去。或者就在这里杀了我也行,那也算是救我了。”
闻言,那人突然站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