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沙慢篇  第8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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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点下我全身几处大穴,随即我全身无一处可动,也无法说话。
    我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手腕传来一阵冰凉触感,什么很薄的东西贴着肉里行走着。他的手在被切开的肉里寻找着,也不是很痛。随即听他说道:“不要担心,我已经找到缩回的经脉,马上给你接上。”须臾间,又感觉他拿着针在我伤口处缝合起来。随后是右手,他说:“还好你那位大哥照顾得当,我看他每日给你按摩保持你肌肉不萎缩,还用功力帮你将经脉引导在原处,如今只挪了一点地方,倒是好找。我原先还打算花上很长时间去找你缩回的筋脉的。”
    他嘴上说着,手里也一刻不停的替我接回筋脉。将右手的伤口缝合好,他又继续切开我腿部的肌肉。似乎那两处也不难接,他很快的接好,我听到他轻轻的出了一口气,说:“完了。”
    我诧异,这么快?
    他说:“你以后得好好感谢你那位大哥,不是他,恐怕今天我在你身上划个十来道口子,也不敢保证能找到你那些缩回去得经脉。”
    其实我心里是很感激他,不,起止是感激,我已经依赖他,离不开他。父亲不在以后,他是第一个能像父亲那样疼爱我,为我考虑的人,失而复得的感情总是珍贵的。其实我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也许就像是他说的,一见如故,但我知道他对我是真情实意,而且并非怜悯。
    鼻尖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厚脸皮说:“我现在,给你换脸。你脸上的划痕太深,伤痕也多,几乎每一处都有,所以我打算给你做一个。”
    我听得心里冷汗潺潺下,什么叫……做一个?
    突然,我听见他闷哼一声,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又苦于无法开口,正担心着,他突然说话了:“我只能尽量把你的脸做得跟你以前的七八分像,但不能保证会跟以前一模一样。还有,这个过程会比刚才痛一些。”
    很薄的东西在脸上划开浅浅的口子,我还忍得住,这比以前我自己划,刘欲之补上几刀都要好太多了,我正想着,他的手轻轻扯住我的脸。随后……岂止是痛一些!是非常痛!是痛不欲生!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剥离!我痛得只想死过去得了!下意识的就想昏过去,可偏偏他的手在我脸上轻轻擦着什么,还擦得特别细,我剧痛之下根本昏不过去。脸像是被火燃烧着,头痛欲裂。
    “忍住,子安。”我听见他说。
    鼻子里全是血腥味,掺和着不知道他刚才在我脸上抹的什么的味道,直到他将一个什么东西贴到我脸上,随后感觉那根细细的针飞快的引的线在我下颚处开始,细细的绕了脸一圈,将他盖上来的那个东西与我的皮肤连在了一起。
    他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捏开我的嘴往里面放了一颗药丸。随后我听见他说;“子安,做完了。”他的声音好像很累,还打着颤。他说:“你可以睡了。我可怜的子安。”
    也许是刚才那颗药丸的作用,头痛的逐渐被一阵强烈的困意取代,他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回荡着,越来越模糊。
    “子安。”
    就在我正要睡去的同时,一个声音让我全身起了机灵,这声音竟然是,竟然是刘欲之的声音!
    “子安?”就像是魔音贯耳,我想下意识的模糊掉,可是这个声音依旧飘飘荡荡……
    我全身颤抖,我想问厚脸皮为何刘欲之会在这里!可是我说不出话,一句也说不出!我惊恐!更多的是的是愤怒!
    “对不起,子安。”他说,我想笑,我等的不就是这一句话吗?
    但是,太晚了。
    那件事之前,你做的一切,我都可以原谅,如果那时候你一句对不起,我都可以一笔勾销,重新投入你的怀抱!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刘欲之,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为什么你要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点可能性也毁掉?我可以不在乎你怎样看刘悔,我可以不在乎你怎样看我,也可以不在乎你后来是怎样划断我四肢经脉。在我脸上补多少刀,不分日夜的折磨我,可是,这件不行!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我那时咬着牙一声不吭,强忍着他毫不怜惜甚至恶意用力的贯穿我身体的痛苦!只希望那个被押在纱帘后的人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只要还有你,我绝不会退缩,绝不会示弱!
    “子安,叫出来,你叫出来我就放了你,放了你们!”
    我开始动摇。这个诱惑太大,他的声音带着魅惑,但我太清楚他的为人,犹豫着……
    “你不叫是么?我会让你叫的。”他更加用力的贯穿我的身体。我咬死了牙,绝对不能相信他!他说话算数过吗?
    什么味道?血腥味吗?
    刘欲之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似真似幻,“子安,睁开眼看看,看看这是什么?”他的语气转柔,我反而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睁开眼,我就让你们走。”
    我决定再相信他一次,我睁开了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后,忍不住瞳孔收缩!刘欲之哈哈大笑着,说,你不想让他看见我们亲热,那我就不让他看,如何?我摇着头,凄厉的叫了一声:“不!——————!”
    这不是真的,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假的,都是假的!我什么都都没有看见!我什么都看不见!对,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看不见!你不要逼我,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喊着。
    “子安?”
    我睁开眼,带着狂喜的表情,“老头子!”
    喊出这一声后,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你能看见我?”老头子的表情似乎很开心,说:“子安,太好了。”
    狂喜之后是巨大的悲恸!他为什么要扮作这副模样?他扮作这福模样做什么?他不知道老头子已经不在了吗?他不知道这样我会更难过吗?
    我悲痛的大哭,失去常态的哭道:“你为什么这样?你怎么这样?我父亲,我父亲他已经死了!”
    他走过来将我搂进怀里,恢复原本的声音:“我知道,”我更加哭得厉害,“刘欲之他,在我面前亲手杀了他!”他轻轻抚着我的头发,说:“对不起。”
    “他骗我睁开眼,说,睁开眼就放我们走,”我抽噎道:“可是我睁开眼,只看到……只看到父亲的头,被他提在手里……”
    “对不起,子安,对不起……”他安慰着我,将我抱得更紧。
    他说:“子安,对不起,我原本以为你看见了会高兴,”我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全身颤抖不已,他叹息一声:“对不起。”
    我泣不成声的在他怀里窝了一会,最后扬起头看他,真是是老头子的脸,分毫不差。
    “假的也好,就算借我一个父亲吧。”感觉他全身一震,我揉揉眼,眼泪止不住又在往下掉:“你知道吗?老头子很少叫我子安。”
    “噢?那他怎么叫你?”他的表情很感兴趣。
    “逆子,孽障,不争气的小兔崽子。”我说。
    “逆子,孽障,不争气的小兔崽子。”他学着老头子的口气,问:“是这样么?”
    简直一模一样!
    我从他怀中撑起身子,看他,说:“我父亲被你儿子害死了。”
    他抱住我的手又是一紧。
    “所以,你要赔我。你不是要我不要怪你,不要怪刘欲之吗?”
    他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感情,我也不去探究,一头又扑到他怀里:“你以后只是我父亲,你只要以后跟刘欲之那小王八蛋断绝父子关系,划清界限。我就答应以后不恨你,不恨那个小王八蛋!”
    他说:“你真的希望……”我不等他说完,就在他怀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说:“我不管,反正以后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父亲,你什么事都得考虑我!”
    他点头。
    我说:“你以后得对我好,就像我大哥一样对我好!”
    他点头。
    我问:“对了,你把我大哥怎么样了?”
    他说:“你不应该问我把他怎么样了,应该问他到底要对灵谷做什么。”
    大哥要对灵谷做什么?这个问题好奇怪。
    “他带了很多垣国的士兵,已经把灵谷包围起来了。”
    这个人……说话就不能正经点么?垣国的士兵怎么可能进得了苍国?其次,就算进得了,也不可能那么快。我和大哥挑的最近的路,都用了二十几天。
    “怎么?你不相信?已经在外面驻扎了半个月,阵都闯了好几回了,但没一个人能进得来。”
    他的表情很得意,我有点僵,吐字都吐不清楚了:“半……半个月?你不是昨天才给我治的病?”
    他也一脸诧异,说:“你睡晕了?你这一觉都睡有两个多月了。”
    我震惊到了,我明明记得昨天才睡的!
    他说:“看看你的手。”我忙看我的手……什么?看我的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竟然又能看见了!刚才醒过来时情绪激动,我竟然没注意我的眼睛视力恢复了!
    我的手我的手,我忙去看我的手在哪里。
    我的手竟然紧紧的抓在他的衣襟上,我试着将手抬起来晃了两晃,激动的说:“你,你看,能动了!”我又将袖子摞起来,然后再次震惊了!手腕上竟然没有留疤!一点也没留!我又拉起另一只袖子,也没有留疤!不过好像有些淡淡的绿色若隐若现,我说:“这是……”他笑了,站起来走到屋子的另一边,那里有个很大的柜子,像是药柜,他在里面掏了掏,取出一个瓶子,拿到炭盆处烤了烤,然后拿过来在我面前将瓶盖旋开,说:“把手伸出来,摊开。”
    我忙乖乖的把手伸了过去摊在他的面前。
    他微倾瓶口,溢出一丝晶莹的绿色液体,不一会就丝丝缕缕的在我手上摊了一圈。
    他收好瓶子,说:“你摸摸看。”
    我伸手一摸,哪还是什么液体,摸起来就是线的感觉。我讶异的揪出一个线头一扯,一根半透明晶莹的绿线就飘了起来。
    我诧异的看他,他说:“我就是用这个给你缝的伤口。”我拉住线的两头扯了扯,很结实,他笑,说:“你这样扯是扯不断的,这是天山上的碧蚕丝。因为天山天气寒冷,碧蚕吐丝马上就会结成冰块,我知道这种丝在一定时候会慢慢化掉,而且不会伤害人体后,就天山顶峰将这些冰块收集了,回来要用的时候就将其用火烤化,制成缝合伤口的线。”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他将瓶子放回去,转回身又指了指桌上一圈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那些药都是你每天要抹的。这个是早上洗完脸抹脸的,抹完半个时辰后再抹一遍这个,”他又指着另一个瓶子:“之后每半个时辰抹这个。”
    “这个是摸你的手腕和腿上的缝合处的,这个……”
    我黑线道:“你说的抹哪个我根本记不住,太多了。”
    他一怔,然后说:“也是,我都忘了缝合处也差不多都恢复了,我一会给你重新配置一些。”
    我忙说:“不要一些,一瓶就好。太多了我真的会搞错的。”
    他说:“你还真会给我出难题。”我问:“是不是太难了?”他笑,说:“只有我不想做的,没有我做不出来的。放心吧,我明天之内就能给你做出来。”
    看那得意样,跟个小孩似的,傻得。我家老头子绝对不会露出那种表情的。
    他忽然端起我的脸,仔细端详,我不由得脸发烫起来。
    什么?发烫?发烫个屁,对这自己父亲的脸还有什么发烫的。心里说是一回事,但脸烫不烫又是另一回事。我一定是大病初愈,还没有完全好。
    “你的脸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缝合处还有点碧蚕丝的颜色,不过也在慢慢变淡,不出十天应该就看不出什么来了。”他说。
    对了!我还没看过我的脸!我要看我的脸,我“咚”一下从床上跳下,他问:“你要干嘛?”
    我说:“找面镜子看看脸。”
    他说:“没什么好看的……”
    我郁卒,什么叫没有什么好看的?莫非,我啊了一声,不是是他给我整毁了吧?
    他一把吧我抓回去放在床上,说:“你刚刚醒过来,不要乱跑。我去给你拿。”
    我坐在床上,非常的激动,原以为自己是不在乎这张皮囊的,倒是没想到现在可以再次看到,会欣喜成这个样子。
    ‘你笑什么呢,镜子在这里。“他拿着一面铜镜,我觉得屋里光线太暗,说:“你把窗打开,透点光进来。”
    他说:“不行。”
    “为什么?”他没看见我这么激动就想好好端详下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么?
    “你的眼睛刚刚恢复,看见强光,我怕会对你的眼睛有伤害。”
    原来是这样。
    我点点头,说:“快拿来快拿来。”
    递过镜子,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我。我说:“你紧张什么,是看我的脸又不是看你的脸。”
    他说:“我哪有你紧张,快看看吧。”
    我,我真的那么紧张?
    闭上眼,将镜子拿到面前,再睁开,迅速扫了一眼:“没……没……”
    他一下紧张起来:“没什么?”
    我呼出一口气,看看他,说:“没毁容。”
    他松一口气的样子。
    我又仔细看了一下,然后震惊得张大嘴看着他。
    “没……没……”
    “没什么?”
    我指着镜子:“美……美人!”就差口水没掉下来。
    他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乌发淡眉,杏眼巧鼻,颜如烟水,眼波流转尽是情。
    我点点头说:“原来我再长大就是这个样子!真像!你真厉害!你是不是以前见过我?”
    他一怔,摇摇头,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毁容了。”
    我继续在那里揽镜自赏。
    这是我么?我真能这么好看?有七八分相似,而余下二三分不同,则是比我过去的样子,又要好看很多,难道我天生美人胚子,越长越好看?
    我回过头;“你没动过什么手脚吧?”总觉得他有点心虚。
    “什……什么手脚?”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不该这么好看才对。”我随口说道,继续对着镜子挠首弄姿,摆弄表情;“不过这的确是我。”
    他在一边看着我笑:“不是你,还会是谁?”总觉得他笑得有点奇怪。他又问:“喜欢吗?”
    “喜欢!”
    我伸手摸摸脸上的皮肤,那个嫩!生怕掐出水来,我忙又放下手。突然想起那天脸上的撕裂般的剧痛,又想起他说的缝合什么的,不由得身上以激灵,我问:“对了,你怎么弄好我的脸的?”
    他一下僵了。
    我说:“我的脸都毁成那样了,不可能光靠填填补补就能做的这么好吧?那天我的脸上剧痛,就像什么被揭下来似的。”我仔细回想治疗过程,后来,他好像好将什么盖在我脸上来着,然后就咔咔的缝了。
    他支支吾吾,定是有鬼!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一提到脸的问题他就回避。
    “快说!”
    他心虚的看了我一眼,说:“你这张脸不是你以前的。你那天脸上会痛,是因为我把你脸上的死皮揭了下来,然后……”
    我瞪着他,咳嗽一声,他忙说:“然后又找了一张皮给你换上。”
    脑子里什么在打着转,我突然想起治脸那天他突然发出的闷响,我说:“你,那张皮不会是你身上的吧?”
    “是。”他表情慌张。
    “别说是你的脸!”我只是随口猜测,没想到他竟然慌了,说:“不是。”
    “那是哪的?”
    “屁股上的。”
    汗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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