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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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的十五日是柔真十七岁的生辰,一大早翠儿和乳母赵氏就笑吟吟的来给她请安行礼,她亦柔柔的微笑点头。早已经习惯了冷冷清清的度过这个特殊日子,自从娘亲过世,除了翠儿和乳母赵氏,就再没有人会记得她的生辰。与每年一样,柔真虔诚的向着一轮满月上注清香,盈盈跪倒拜上三拜,祭奠母亲、祝祷父亲,再吃一碗赵嬷嬷下的荷包寿面就算做罢。
沐浴之后,并不梳头,任由那乌云般的秀发随意的披泻在身后,柔真遥望中天皓月,想着母亲虽然早逝,但是有生之年独得父亲的爱情,那不顾一切的、惊世骇俗的爱情,成就了母亲琴诗相和、两情缱眷的梦想,却也重重伤了母亲,使得她到死都要背负着被叛家门,有失妇德的骂名。而那些地老天荒的誓言,也随着母亲的一缕香魂飘然而散。
爱情终究是如此的短暂,而自己又能保有多久呢?从穆仁花的身份家世来看,她很有可能会成为耶律宏续娶的正妃,此女骄横跋扈,又对自己十分的厌妒,现下虽然倚杖着耶律宏的宠爱可以躲得片刻清静,然而“一朝春尽红颜老”,到那时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又无力自保的她不知会落入何种不堪的境地呢。如此想着,心绪愈加烦乱,无可排遣间,指下琴弦一挑,一曲《汉宫秋月》如碎琼乱玉般婉转流出,琴音幽咽、如泣如诉,说不尽的凄婉哀伤。
她自伤身世,一腔幽愤全都融入了琴曲中,浑然忘却了周遭的一切,看不到已经步入海棠花下的耶律宏幽深的眼神,也听不到远处观雨亭上慕容枫低沉的叹息。夜风习习,轻轻吹动着她的长发,映着月白的寝衣,她美的就象皎皎开放在月光下的一朵白莲,纤尘不染。
终于拿到耶律宏的通关批文,得以离开幽州,慕容枫护送南安郡王一路飞奔,昼夜兼程,务求尽快离开辽国的势力范围。终于在半月之后到达了大宋地界,疾行之下已是人困马乏,慕容枫与南安王爷商议之后,决定就宿在和亲队伍离去之前住过一晚的小镇上,修整几日再行回京。
夜深人静,站在柔真曾经住过的房间里,慕容枫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想她,那个令他第一次尝到刻骨铭心滋味的美丽女子,临行前的一晚他与她琴笛相和,是多么的默契缠绵。他知道自己钟情于她,所以才会为了她讨了这个苦差事,放下汴京的繁华万里奔波,只为了多得几日和她相处。然而那片刻温馨却令他更加的欲罢不能,她为他包扎伤处的默默柔情,她面对他伤口流下的温热的泪水,都让他的心弦莫名的悸动。这样美好的女子,他愿意牺牲生命去呵护的女子,他却不得不亲手将她交到别的男人手中,苍天对他何其残忍。
心思百转,那日筵席上的情景又回到了他的脑中,站在契丹人中间,她是那般的孤立无援,那冷厉的辽国大王毫无怜惜之意,弱质纤纤的她被迫喝下了三碗烈酒,那一夜他的心痛到无以复加,卞梁城中潇洒不羁的风流公子,平生第一次有了如此沉重的无力感,他手中的金笛再也不能保护她了,如今的她不知究竟如何?
这份牵挂和思念几日来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慕容枫受不了相思的折磨,终于决定冒险潜回幽州城,再回去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个背影,只要确定她依然安好就好。
他向安南王爷请命,以探查辽国军情为名,为心上人千里而来,风沙掩面、奔波劳苦,只为能远远的看她一眼。
捱到天黑,换上夜行衣,慕容枫于暗夜之中施展绝顶轻功,躲过重重守卫潜入王府,终于在数丈之外的观雨亭上看到了她,分别一月,相思如狂,在看到她的刹那已是心动神摇,那月光下的空谷幽兰,脸上的神情为何如此忧伤,她凄绝的琴声使他几乎想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将她带走。他手中紧握金笛,遗憾自己不能够象从前一样用笛声来抚慰她的伤心,站在亭中痴痴的望着她,他全部的身心已经沉浸在琴曲中。
一曲未终耶律宏已经发现了亭上的慕容枫,慕容枫望着柔真痴迷的眼神该死的引发他惊天的怒气,还没等侍卫们反应过来,耶律宏已经展动身形无声无息的向观雨亭扑去,他去势甚急,待得慕容枫听到风声,周身大穴已在耶律宏掌力笼罩之下。
他二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否则以王府守卫之严,也不容他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多时,但慕容枫此刻心神俱醉、几欲痴狂,早已忘了周遭的危险,在毫无防范之下,数招之内便被耶律宏点中背心大穴,束手就擒。
“秋叶塬,去查一下今晚谁当值,给我家法处置。你这侍卫统领的职是怎么当的,竟然让人堂而皇之的进入王府,而毫无察觉,自己下去领五十军棍。至于这个人----”他指着慕容枫微一沉吟,“给他吃一粒十香软筋散,就把他关在翠儿房里。记住不得让任何人看见,吩咐翠儿去寝殿伺候,着人给我看着海棠阁,今夜谁都不许进来。”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完,耶律宏阴沉着脸拂袖而去。
海棠阁里的柔真却不知这边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曲既终,柔真的泪也涔涔而下,她呆呆的坐着,一任泪水肆意,连耶律宏进来的声音也没听到。待到发现他来到身边,柔真的心猛地跳漏了一拍,他的俊颜上满是危险的气息,紧抿着薄唇,他幽深的犹如两汪深潭般的双眼中,跳动着令人害怕的危险火焰。
耶律宏看着她泪湿的小脸儿,缓缓执起她胸前的一绺秀发,放到唇边轻轻一吻,那上面有着新浴后醉人的清香,清爽的香气暂时舒缓了他焦躁的情绪。是的,他有点焦躁,虽然拿下了慕容枫,但他不能确定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不能确定今天他们俩有没有见过面,而今夜的柔真是那么的美丽又是那么的忧伤,那凄婉缠绵,欲语还休的曲子代表了什么,她是为谁而弹?这忽然涌上心头的许多的不确定,使他对她的把握不再那么笃定,甚至令他有了一丝醋意。也许是时候了,今夜他该要了她,这是他在拿下慕容枫时就作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