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耶律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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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击毙了半天云之后,一路行来都十份安静,数日之后,已经可以远远望见幽州城的城墙了。
这段日子以来,柔真都刻意的回避着慕容枫,既然无法回应他的深情,那就只有疏远他,期望他可以早一点忘记她,也许这样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偿。
天近正午,队伍已经到了距离幽州城不足十里的地方,慕容枫命令停止前进,就地休息,待用过午饭再进城。忽然远远的传来马蹄声响,越来越近,急如骤雨,随着滚滚烟尘,风一般来到和亲队伍之前。
有了前车之鉴,慕容枫喝令军士们做好交战准备,一提缰绳纵马上前,取了金笛在手,凝神等待。
前面来的一队人马约二三十人,一色的契丹武士服饰,为首一人身材健壮,满脸的络腮胡子,神情剽悍。
那人操着生硬的汉话道:“前面可是大宋和亲的队伍,在下是北院大王的右将军穆荣阿,奉大王之命来此迎接郡主入城。”
说罢,他拿出了一方小小印玺,黑色的玉石发出幽幽的光泽,慕容枫一面接过印玺细细的检视,一面探手入怀,拿出一方同样质地的印玺两下里一对,两方印玺便合而为一,正是耶律宏贴身的图章没错。
检视完毕,慕容枫将图章递还,一拱手,朗声道:“在下慕容枫,大宋神武将军,护送郡主和亲而来。”
“原来是慕容将军,幸会、幸会,将军一路辛苦,请!”穆荣阿还了契丹之礼,将马头一让,二人并辔而行,大队人马迤俪进了幽州城。
幽州自古以来就是军事重镇,后晋时割让给契丹,但仍以汉人为主,手工业和商业十分发达,城中到也繁华。
穆荣阿陪同一行人来到邑馆,离别的时刻终于到了。慕容枫不得不来到柔真车前告辞,柔真亦是十分伤感,早已泪光盈盈,颤抖着嘴唇到:“多谢将军一路照应,此去山高路远,唯愿将军平安。”
如此依依而别,柔真一行随穆容阿来到北院大王府邸,便有管事来接她诸人进府,安置在府中东北角的海棠阁。小小一处院落,十分清静,甬路两旁种着十几株垂丝海棠,刚刚结了花苞,远远望去粉红一片,竟让柔真想起了姑苏的家。
当晚便是给送亲官员接风的筵席,亦是柔真第一次见到她的夫君耶律宏。他穿着黑色的大氅,头发带着微微的卷曲随意的披散在背上,只用一根金丝段带勒住额头,整个人显的放浪不羁,却又贵气十足。
这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北院大王,他既不大腹便便也不粗壮野蛮,这个认知反而使她惴惴不安起来,柔真镇定了心神向着耶律宏施下礼去,这时已经有使女来领她坐到耶律宏的身边。
汉人女子讲究七岁不同席,柔真长这么大第一次离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的近,他身上男人的味道围绕着她,使她更加的不安。
然而耶律宏并不打算给她安定自己的时间,他执意要一个和亲的女子不是用来疼宠的,而是要给大宋更加彻底地羞辱。自古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守土固然有责、保家同样重要。何谓家,女人就是家,现在要大宋用一个柔弱女子来换取统帅的生命,这才是最大的羞辱。虽然他们送来的是一个绝色的美人,但这不会令他有丝毫的动摇。
慕容枫眼看着柔真被带到耶律宏的身边,这一刻他才深深的意识到已经彻底失去了她,虽然她的一颦一笑早已在心底生了根,这伤痛毒蛇一般啃食着他的心,但是他不能忘记他的使命。
举起酒杯,他朗声到:“下官幸不辱命将郡主安然送到,此间大事已了,今日便向大王辞行,愿护送老王爷早日返京,已慰吾皇挂念之心。”
他看向柔真时伤痛的眼神虽然一闪而逝,却没有躲过耶律宏探寻的目光。
耶律宏扬声到:“郡主千里跋涉而来,与南安老王爷刚刚相见就要分离,本王十分不忍,还是让老王爷多住些时日,已全郡主孝道,”言罢也不看慕容枫,却回头向柔真微微一笑道:“郡主觉得可好?”
这一下变起仓促,耶律宏的软钉子堵的慕容枫无话可说。大堂上几十到目光齐齐看向她,柔真心下一紧,忖道:不是说好了她来了就放人吗,怎么耶律宏如此刁难。”微一沉吟,柔真起身向耶律宏盈盈一礼,柔声道:“多谢大王体贴,父王离家已有许多时日,不但母妃日夜思念,太后也是伤心挂念,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如今老人家已经卧病在床,臣妾断不敢以一己之私阻断父王归程,使苍苍白发关山望断,骨肉分离,还望大王体谅。”
一番话不急不徐娓娓道来,且亦说得入情入理,耶律宏心中竟生出一丝欣赏之意。
此时耶律宏下首的红衣女子忽然起身,满满到了一碗酒端到柔真面前道:“这是我大辽最醇最烈的酒,你有什么要求要先喝了它,以表诚意。”
柔真被那酒味刺的微微皱眉,困惑的望向耶律宏,耶律宏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妹,敦伦郡主穆仁花,今日听说大宋的郡主到了,特地前来一见。”说完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懒懒向椅上一靠。
柔真迟疑着伸出手接过酒碗,她平生没有喝过酒,江南家中的桂花酿应该算不得酒,不过微具酒意而已。然而现在面对这公然的刁难,她却无法退缩,郡主的身份使她不再是江南屋宇下娇嫩的黄雀儿,今时今夜她代表大宋,这个认知使她鼓起勇气,微微有些颤抖的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如一条火线一路燃烧进五脏六腑,也烧上了她的双颊,那一抹如流霞般的艳红终于掩去了风霜跋涉造成的苍白,使得她更加的明艳照人。
见她饮下了那辣死人的烈酒,穆仁花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望着耶律宏说道:“郡主若是连喝三碗,我王兄就放南安王爷尽早回去。”
这要求近乎无礼,释放南安郡王是宋辽定好的,只是立约时疏漏了,没有确定具体时间。柔真不明白穆仁花为何甫一相见就步步刁难,亦不知穆仁花眼中时时闪过的敌意从何而来,她望向耶律宏,他的眼中无情无绪,不置可否。柔真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不知是因着烈酒的烧灼,还是她将要依托一生的夫君的无情,痛楚让她咬白了嘴唇。
楚楚无依的她使得下面的契丹将领都心生怜惜,穆容阿明白那酒有多烈,好多契丹男子都禁受不起,遑论她一个弱女子,如今大王任由郡主胡闹而不肯出言回护,看来是狠了心要为难这个大宋郡主。
看着她横遭刁难,慕容枫的心好疼。终于,他忍无可忍,离席道:“郡主已然不胜酒力,又刚刚长途跋涉,烈酒伤身,还是让在下代饮吧。”
耶律宏淡淡一笑道:“慕容将军已然将郡主送到,使命已了,郡主是本王的妻子,本王自会看顾,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他早就对慕容枫关切的眼神不满,如今将他堵的哑口无言,便又淡淡的望向柔真。
柔真咬了咬唇心道:“事已至此,既然前途茫茫,不如醉死,一了百了。”如此想着,把心一横将余下的两碗酒也尽数饮下。
耶律宏望着她目光微微一暗,也不说话只是吩咐女伎上来献舞。
柔真闭了闭眼,忍住眼中漫起的雾气,她不敢看向慕容枫关切的双眼,生怕那片温暖终会让她忍不住泪。片刻之后,那烈酒直涌上来,不由得头晕目眩,双颊火烫。柔真强自收摄心神,对耶律宏道:“王爷,请恕臣妾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朦胧中,看到耶律宏点了点头,柔真勉力站起身来,只觉眼前一片模糊,殿中的歌舞声也变得越来越遥远,地板都在脚下翻滚,只迈得一步就身不由己的斜斜向下跌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并没有预期的痛楚,耶律宏坚实的手臂接住了她,他强悍的男人气息围绕着她,使她灼热的大脑更加晕眩,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抱的更紧。
耶律宏将她打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郡主身子不适,本王要看顾于她,穆将军代本王宴客。”便抛下一众人等和恨恨的咬着牙的穆仁花向内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