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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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李敬之被太子绊住没有抽身来“醉舞”找我。
我趁空仔细将事情的始末思量了一番。现如今,惠妃为了让儿子寿王做太子,对皇帝更是殷勤献媚,百般讨好,几次使计陷害太子与诸王;又有口蜜腹剑的小人李林甫在朝中固宠专权、兴风作浪,张九龄罢相与他定然脱不了干系。敬之并没有将他们要做的大事详细说给我听,我猜想他们是要借春闱大试之期,暗中设局除去武惠妃一干人等。照史书所载,太子与二王不仅没能除奸成功,反身受其害。皇族赐死大部分时候都是毒酒和白绫,只要在监督行刑的人里安排我们的人保住他们一息尚存,争取时间,救活他们的性命自不在话下。我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一一写下,吩咐良辰交给白逸。
又调了一味香装进小瓶子里,若能在宴会上见着那个千古美人,找机会送给她当做礼物。
此后无话,直待初八参加太子晚宴。
初八一早,夏弥尔来我房间帮我梳妆,除了常用的胭脂水粉之外,还有两张人皮面具,这东西让我十分欣喜。
她取其中一张贴在我脸上后,再细细为我上妆,敷粉、描眉、涂丹、抹胭脂。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眉目清秀、小家碧玉一般,虽不如本来相貌的十分之一,但也煞是可爱。
“夏姐姐,你这易容之术真是精妙。”我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这面具的触感与皮肤并无二样,“这面具是真的人皮吗?”
夏弥尔掩口而笑:“怎么可能有真的人皮,谁人会让你揭下自己的皮来?这是小羊羔的皮。”
“夏姐姐,这是你自己做的吗?”我又问,对这面具爱不释手。有了这面具会为我省去许多麻烦。
“那是自然。”夏弥尔骄傲地说。
“不知姐姐能否告知叶兰这人皮面具的制作之法?”我肯切地看着她,真心求教。
夏弥尔倒也爽快,“待今日回来之后,我自当相告。只不过……”
“不过什么?姐姐有何要求,只要叶兰能办到,绝不推辞!”我用力保证着。
“弥尔听闻公子医术绝伦,又擅制药调香。”夏弥尔略微一顿,接着说:“请公子为弥尔专调一味香,可好?”
我笑吟吟地说:“好。成交!叶兰保证,此香只有姐姐一人独有!”
夏弥尔又为良辰妆扮上,与我模样一致,我俩竟如双生子一般无二。
酉时,太子宫里派来马车接一干演员人等入宫,与其它教坊一道安排在太子宫的偏殿休息和用膳。众人聚在一起粗略吃了些。
宴会在戌时开始,诸王按年岁大小排位,携妃同坐,为首的自然是太子李鸿与太子妃薛氏,右边第一位是忠王李与(即唐肃宗,公元738年立太子后改名为李亨)和王妃吴氏,接下来鄂王李敬之和宠妾兰馨,左边第一位是棣王李琰与王妃罗氏,接坐着的是光王李琚与王妃卢氏……寿王李瑁与王妃杨氏坐在右边的第五张桌上。
开席后,各色节目纷纷上演。“醉舞”坊此次有三个节目献上,我的表演被安排在中间的位置,这是我第二次在皇宫里表演,只是前后心境大相径庭。
待我表演之时,银月如钩正上中天。我与良辰都穿着淡绿纱裙,莲步轻移走上中厅,委身伏地向诸王行过大礼。起身后,我微微侧目打量着敬之身边的丽人,竟与我有八分相似。她是本来长相如此,还是经过夏弥尔的易容就不得而知了。只见她附在敬之耳边说了些什么,敬之对她绽颜一笑,她更娇媚地依向他。我心下醋意微涌,转头看着良辰。良辰怀抱琵琶,与我轻轻一点头示意,轻拔琴弦,乐声起。我缓缓仰头望月,随乐起唱:
草青青~水蓝蓝~啊白云深处是故乡~故乡在江南~
雨茫茫~桥弯弯~啊白帆片片是梦乡~梦乡在江南~
不知今宵是何时的云烟~也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睡莲~
只愿能够化作唐时诗篇~长眠在你的身边
不知今宵是何时的云烟~也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睡莲~
只愿能够化作唐时诗篇~长眠在你的身边
雨茫茫~桥弯弯~啊白帆片片是梦乡~梦乡在江南~
不知今宵是何时的云烟~也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睡莲~
只愿能够化作唐时诗篇~长眠在你的身边~
只愿能够化作唐时诗篇~长眠在你的身边 ~
一曲唱罢,只听一把宛如莺啼的娇语道:“真是好曲!令人无限遐想起江南的美景。”
说话的人正是那千古美人,只见她眼横秋水,眉拂春山,发似云堆,足如莲蕊。两颗樱桃分素口,一枝杨柳斗纤腰。未领略遍体温香,早已睹十分丰韵。
“谢王妃夸奖!”我与良辰伏身道谢。
太子附在太子妃耳边说了句话,太子妃薛氏朗声道:“此曲深得寿王妃之心,你二人功不可没,有赏!来人。”
话音一没,一位小太监端着赏银递至我们面前。我伸手接过,口称:“谢太子妃、寿王妃赏赐。”
“退下吧!”太子妃向我们挥挥手。
我们领命退出。退至门边时,我微抬头望向高坐,敬之正喂兰馨姑娘吃下一颗蜜饯,在外人看来,两人情意绵绵,令人称羡。
在坐诸位女眷中,就属寿王妃与兰馨容色最为出挑,一如牡丹国色,一如雪莲清丽,真可谓艳冠群芳。
光王李琚打趣两人:“五哥,你如此疼爱兰馨姑娘,何时正了她的名份?”
敬之看着兰馨,宠溺地捏了捏她的下巴,说:“再过些时候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兰馨娇羞地低下头,脸上升起两朵红云。
之于感情,人总是自私的,哪怕知道他与她不过是在做戏,我仍然止不住心头的嫉妒与感伤。敬之,你真的没有认出我来吗?连我的声音都没有听出来吗?我有些愤然地转身拂袖离去。
歌舞仍在继续。若非要等待众人一起离宫,我早就出宫去了。打发了良辰,我站在偏殿的园子里,独自伤神。
“姑娘在为何事伤怀?”寿王妃突然出现问。
我边忙敛裙施礼,“参见王妃。”
“免了吧。”她娇声笑语:“殿中烦闷,我出来透透气。不想遇见了你。”
淡淡光亮下的她,更显美貌。天上那一弯银芽,好似被一朵浮云挡了去。“王妃的美丽,令天上的月亮都隐了身去。”我抬头轻轻地说。
她也抬头,说:“这话若是旁人说来,我只当他是奉承之语,不过由你说来,我却愿意相信是真心之言。”
我复又看着她,“王妃何出此言?”
“你的歌声清悠,无一丝谄媚之气,可见是声由心发。”她说。
我微微笑面不语,到底是深谙音律之人,以声辨心。
她又说:“适才见你有忧郁之色,所为何事?”
“世间之事,最为伤神者,不过情之一事。”我淡淡地说。
“噢?姑娘为了心爱之人烦恼吗?”她问道。
“是的。”我叹了一口气,继而道,“王妃,我适才心中郁结难抒,此时已好多了。”
她对我粲然一笑,“世间之事总是难以捉摸,人心也是一般。你大可不必太过忧虑。我已经出来许久了,该回去了。”说完,她转身离开。
“王妃!”我叫住她,继而说道:“王妃,请恕我无礼之过,但有几句话我想问问王妃。”
她回头看着我,眼中一片清明。
终究还是没忍住。“爱情与天下,在王妃心中孰重孰轻?”
“天下与我何干?我只要心爱之人,永不离弃便心满意足。”她昂起美丽的头,真诚地说。
“若心爱之人坐拥天下,您又当如何?”
她没料到我会这样问,思索了一会儿,说:“他只管拥有他的天下,我只要他一心相待,绝不相负。”
是啊,历史上的她从不过问朝廷政治,不插手权力之争,以自己的妩媚温顺及过人的音乐才华受到皇帝的百般宠爱,一心与三郎相爱,曾因妒而触怒皇帝,以致两次被送出宫。这位以胖为美的贵妃,是最简单的美人、最幸福的美人,也是最令人感慨的美人。
我看着她,从怀中掏出入宫前就准备好的小白瓷瓶子递给她。“这是我亲自调制的‘温香’。适才言语间对王妃多有冒犯,仅以此物向您请罪。”
她打开瓶子,嗅了嗅,“这香气真好,雅而不淡,馥而不妖,正合我意!”
“多谢王妃!”我说:“每次沐浴时,王妃只需挑出少许此膏,先用温水化开,再加入沐浴的水中便可。连续使用三个月后,自有妙处!如果王妃心有顾虑,可以找太医们验过之后再用。”
只见她面色欣喜,她又问:“真的吗?”
千古美人啊!只有这小小的缺陷,与她近身相处之后,闻得她身上体味果真比一般人重,虽然有诸多香气压着,但总还是有的。我在入宫之前,特地调制这香膏为她治疗这个弱症。
“再过些日子,如果王妃还喜欢这东西,可派人到‘醉舞’来寻我。”我说,“我叫叶兰。”
“谢谢你!叶兰。”她高兴地捧着小瓶子去了。自古女人都一样,爱香,爱美,爱英雄。
宴会直到亥时初刻才结束,我们又都乘坐宫里的马车各自回去了。我将头靠在良辰的肩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