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彦不知他这话的含义，便避而不答。
    鸿蒙又道；“你总不能让他一直在这吧，我也不好交差啊少爷，族长派给我的任务完不成回去可是要受族规惩戒的。”
    子彦低着头思索，“朱砂现在不管是为何，已经是没了法力，他能维持人形已属不易，你真的不能放过他吗？”
    鸿蒙有些无奈，“不是我啊，我也不想带他回去，毕竟他在你这里我想还是总比回去的好，我与朱砂哪有什么私怨，只是这次，族内之事，我委实不方便与你说，当然，我想你保证，如果到时，我会尽力替他开脱，不让他为难就是。”
    子彦叹息一口。
    “我跟那家伙自修行便在一起，并不弱旁人表面上看去的那样，而且你这人虽然有些书生气，但我还是很喜欢的，放心吧。”
    见子彦还是不放心，在一旁垂着眉眼默然不语，便收敛了嬉笑，“你不信我鸿蒙吗？我向你保证总行了吧？”
    子彦吐出一口气，“那。。子彦多谢了。”
    鸿蒙从怀里拿出一样物事，像是一个玉环，不，或许是翡翠，但颜色还要再深些，鸿蒙从中指上咬破滴出一滴血在上面，又如法炮制的滴上一滴子彦的中指血，随即托着那只环轻轻吐了一口气，那只环闪开一层光晕很快便褪去。
    “盟约成立，”鸿蒙递过那只环，“这个你带在身上有什么事我会用这个和你取上联系，当然，你若有事需要知会我，学我的样子托在手上喊我的名字即可，如有必要，我会尽快赶到你这来的。”
    子彦很有些触动，躬身一揖，正待开口便被鸿蒙抬手截了去，“别的多说就没意思了，就一言为定，你就等我的消息即可。”
    子彦推开东院的房门，朱砂还在睡，点心放在桌案上还没有动，子彦亲自炖的药膳也没有动，就连子彦进来他都还是这么无知无觉。
    是太累了呢还是对他没有防备？
    一袭白衣松散的穿在他身上，明显的就比以前清瘦许多。
    子彦心里一阵心疼，我怎么会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你？
    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你这喜欢吃又喜欢睡的小狐狸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子彦抱着朱砂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嗯。。。。”朱砂睡眼朦胧的睁眼，看见眼前的人，笑了笑又磨蹭了下窝在他怀中。
    “子彦。。。。”朱砂的声音软软地，“人家醒过一次都没看见你，有人送东西来吓了我一跳，还好他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了。”
    “是不是又变回狐狸躲起来了？”子彦逗着他，心里又开始动摇，朱砂现在这样，还受了那么多苦，自己如今还是做不了什么，真的要让鸿蒙再带着如今的他回族里去吗？
    狐族的族规是不是也和寻常人的家族族规一样？
    如今的朱砂还能再受更多的苦吗？
    原来自己真的就只是一个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枉自己一向自命不凡自视甚高。
    原来真的是这么无力。
    “子彦！”朱砂不乐意了，“你看我这样就跟鸿蒙那小子一样嘲笑我！”
    子彦安抚似的拍着他的头，转而言他，“怎么不吃东西？这些平时你不都很喜欢的吗？药也不喝。”
    “自己一个人吃不下去，一睁眼你就不在了。”朱砂又偎回子彦怀里。
    “那我陪你吃，”子彦笑道，“我让人再去把药膳热一下。”
    朱砂一把拉住就要起身的子彦，嘟着嘴撒娇，“药膳等会再说，你喂人家吃点心。”
    子彦再也忍不住似的压回身体一把把朱砂拉进怀里，压着朱砂的唇角，“你在那边要听鸿蒙的，知道吗？”
    说完便撤回身体端着药膳出去了。
    子彦摆弄着手里的匣子，这是一只很轻便精巧的匣子，可容人直接收在衣袖中，放下手中的木锉，子彦又把盒子转了一圈，似乎觉得满意了，便扑来扑身上的木屑站了起来。
    鸿蒙昨夜便与朱砂离去了，他不知道朱砂是怎么走的，有没有大吵大闹。
    直到最后，子彦都没对朱砂说出要让他和鸿蒙回族里。
    聪明如他也明白了吧？
    自己即便想留，却也只是心有余力。
    原来自己没有能力还很懦弱。
    朱砂，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知道有你在活着是这么快乐，可是我现在却知道做什么都无力改变什么。
    真是。。。。恨这样的自己。
    “少爷。”
    门外有家丁恭顺的声音。“大少爷和舒家公子回来了，请您去前厅一趟。”
    “我稍后就去。”
    舒恒己也来了，那个很有些冷傲跋扈的公子。
    至今仍搞不懂他，明明对子歌。。。却非要说成吃肉体交易不得已转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发生了那荒谬的一夜。
    怎么会有这么糊涂的荒谬的人？
    自己也是荒谬的过分。
    希望他的是自己真的能出到一份力，不必多过问别的，舒恒己自家自有自己的问题。
    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和他偶尔善生交集的外人。
    不帮他做到什么，只怕日后自己都会怀着这么一份不安见到他。
    “子彦做到不错，账目在你的手上做了调整我和恒己又去个商号验证调整了一番，果然不出你所料，确实是有人在账目上做了手脚。”子歌笑了笑，“这次多亏了你了。”
    子彦摇摇头，“我也该为大哥分担才是，这本就是分内之事。”
    子歌笑着点点头。
    晚上陶府便留了舒恒己用了晚膳之后再走，席间子彦的话不多，大都是子歌和舒恒己在谈些生意上的事，管理账目尚且还行，这些事，子彦是万万不行的。
    舒恒己面上似乎也有些愉快欣喜的神色。
    能和子歌这样促膝长谈，想必他也很高兴吧。
    子彦用完便先行离去去自己的书房了。
    路上遇到子歌收的一名侍妾，似乎要去饭厅的样子。
    “少爷。”
    她冲子彦福了福身子。
    子彦点点头，“你先且莫要去饭厅了，大哥正与舒家公子谈些生意上的事，莫要扰了他们才是。”
    这样地位的女人是很识得进退的，虽然会有些许不甘却还是带着侍女回了去。
    回到书房已经过了掌灯时分，子彦点上纱灯，便摸出怀里的玉环。
    现在怎样了呢？
    玉环隐隐散出光晕，还来不及捕捉，一现即逝。
    子彦慌忙拿起来仔细端看，可是玉环除了刚才亮了一下便再无动静。
    到底怎么回事？子彦额上冒汗的开始在房里打转。
    似乎有窸窣的声音传来，子彦一门心思在玉环上却也没注意。
    知道终于觉得玉环不可能会有什么动静时才有些死心的抬起头。
    “舒公子？”
    立在窗口一动不动的锦衣公子不是舒恒己是谁？
    “不知舒公子找在下有何事？”
    舒恒己这时不是应该回去了吗？
    “我来自然是有事。”舒恒己抬抬眼，撩起衣摆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也不拐歪抹角，“还记得我那天说的吧？”
    子彦自然记得，记得难免会连带的想起相关的事情，子彦有些难堪，开口问，“不知公子究竟有何事需要我帮忙，我定当尽力而为。”
    “到不需要你要多尽力，你只要到时听从我的指令就好了。”舒恒己也不多做解释，嗤笑着，一句话定语。
    子彦听他这么说，沉默着算作是同意，也没多做表示，既然他说不必尽力自然不会是太难的事情，只要听从他的指示就好了。
    “怎么没见那狐妖呢？”说完了事，舒大公子似乎就琢磨着找那狐狸的碴。
    子彦不高兴了，“我很感激舒公子没有说出朱砂的事情，公子也是饱读诗书的人，但请你不要这么说他。”
    舒恒己似乎没料到他会回应的这么激烈，是在暗贬他枉为一个读书人吗？
    脸色因愠怒有些发红，舒恒己冷着声音，“难道我说错了吗？他不是一只妖吗？”
    子彦本不是口舌伶俐之人，闭口不语。
    “本少爷本就不是什么如你这般的读书人，我是商人，再者，我不说出去，原因也只是因为有求与你，你莫要自以为是的多做他想。”
    因有前情，子彦本就在心里上矮他一重，再加上舒恒己向来便是孤高的人，舒恒己也无意辩驳他的话，他只是偏偏受不了舒恒己用那种轻蔑的口气叫朱砂“狐妖”。
    即便朱砂是狐妖，那也是他心底最最可爱的狐狸。
    “舒少爷所言，子彦明白了。”
    子彦一声少爷，忽然让舒恒己觉得自己的咄咄逼人很是无趣。
    自己何苦在那些无趣的事上纠缠？
    哼了一声，舒恒己站起身，“明日你到舒家在邺城的别院来吧，我会在那里等你，到时你就明白了。”
    舒恒己走了，子彦有开始出神，他说的帮他断绝与舒家的关系，要怎样做呢？
    为什么要断绝与自家人的关系呢？
    只听过大哥说过这个年少有成的舒家小公子是当年舒家老爷和一名通房丫头所生，这样的出身，之后的遭遇可想而知。
    不知道舒恒己是怎样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但舒恒己仍是觉得喜欢上自家大哥的舒恒己很。。。。。可怜。
    孤傲自负总是和孑然一身相伴。却又总是事事不顺心。
    不管在万人看来这个少年公子有多么成功。
    却不是个有人疼惜的人。可是他自己都不懂得对自己好。
    子彦叹息一口，自己真的适合掺活进这样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