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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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砂,我带你走吧,只要你愿意。
    这是谁的声音?
    意识朦胧间便听到大哥与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背后的伤口注意莫要沾水,莫要让伤口发炎。”“、、、、、”“不是过于严重,只是失血过多,暂时还未醒,幸好并未伤及筋骨。”
    “、、、、”
    “那在下先告退。”
    又是一阵西西簌簌的响动,有人还在说话,过了一会儿便静了下来。
    渐渐便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眼睛有些刺痛,窗前背对他站着一个人,正好回身,眉头一挑:“你醒了。”
    舒恒己走过来:“还是躺着吧,伤口尚未愈合,你大哥看了你三天,我刚让他回去你竟醒了。”
    背后伤口还是很痛,子彦依言便躺着了。
    “多谢,连累你受伤,抱歉!”
    舒恒己似乎轻笑了声:“你不也替我挡了?算是扯平互不相欠。”便不再说话。
    。。。。。。。
    “大哥,大哥知道此事么?”子彦踌躇半晌终于开口。
    “你倒是关心那只狐妖,依你大哥的性子若是清楚岂会放过那妖孽,可惜人家伤了你之后便跑了个了无踪,哼哼。”
    言语无疑是苛刻凉薄的。
    子彦脸色有些白,舒恒己登时便有些后悔,忙开口道:“放心罢,说不说你自己决定,你大哥昨日问时我便告诉他说那人本是针对我来的,不想误伤了你,你大哥差点没把我轰出去。”
    舒恒己冷笑中似乎有些自嘲。
    “怎么?大哥,相信了?”
    “我家那摊事,他也是知道的,大家族常有的利益纷争罢了,不足为奇。”
    轻描淡写,不知是懒得还是不愿去说。
    “多谢,我似乎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有些疲惫的闭上眼,过了半晌听到舒恒己说话,“你喜欢那妖狐。”
    “何以见得?”说的平静,脸还是有些发热。
    “早上听你浑浑厄厄叫他名字,他不是叫朱砂么?”
    “就不知道你大哥这两天有没有听到。”
    子彦一惊,又平静下来:“他应该不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舒恒己看他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调笑道:“我们两家的姻亲看来是无望了,不管怎样,即便你大哥不知你口中喊的那人是谁,知道你心有所属,总不会强迫于你。”
    “恩。”
    “他若这样对我,我死也甘愿了。”
    锦衣少年笑得狂妄,有些落寞,有些不知所措。
    子彦看着他,不知该怎样宽慰。
    自己的一身零落都还没办法挣脱,说别人未免也太没说服力。
    “笨死了书生,这种情况下都不知道安慰安慰?”
    舒恒己变了一张脸笑他。
    子彦咧嘴笑笑,有些轻松了,问道:“你伤势如何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的药也很起效。”
    “这算是感谢么?”
    “切。”舒恒己脸一红仍是有些不屑。
    子彦笑笑准备继续闭目养神一会,胸膛上忽然多了些重量,睁开眼便只瞧见舒恒己乌黑的发髻,嗡嗡的声音:“子彦,你再像那天一样抱抱我吧。”
    子彦有些尴尬,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此时彼时心境也是不同,实在是推也不是收也不是。
    “从来没有人那样抱过我,子彦。你还有个好大哥,你就当是可怜我,抱抱我。”
    一句话差点没把子彦的泪水逼出来,而又看不到舒恒己此时此刻的表情。
    家里的人都会想要杀他,他过的是什么生活呢?
    少年身体只比他矮一点,紧紧靠着他。
    跟朱砂不同,他的身体很凉,他拢了拢手臂收紧。
    然而大睁着眼望着帐顶,耳边却仍有朱砂带着哭腔的声音,委屈的声音,一如梦中,每一个字都让他纠心。
    自己怎么就赶他呢?难道自己因为收不到回报就舍弃?
    他去了哪里呢?他去了哪里。
    狐狸嘴馋刁钻又懒惰会去哪里?
    “你别动,我去通知你大哥过来,顺便去厨房带些粥过来。”舒恒己说什么话都高傲的像是施舍,一股子狂妄嚣张,和某人,真像。
    子彦不跟他计较,笑着看他关上门出去。
    朱砂无论要求他做什么都是理直气壮的嚣张。
    可毕竟,朱砂和舒恒己是两个人。
    但他对舒恒己也有怜意。
    同病相怜罢。
    被困在府中也有好些时日了,因为背后的伤,子哥不准他随意走动,府试在他受伤期间已过,只好等明年那一轮。
    过些时候就回去吧,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
    舒恒己也在邺州别业也多呆了好些天,每天不是跟子哥约出去与人谈商,便是在陶府里和子彦研读书墨品茗敲棋,日子久了觉的无趣,便从自家府中带了只会说话的八哥,子彦这边看书,他便在一旁自得其乐的逗八哥。
    “你不忙么?”
    “我这个老板总要闲闲不是?凡事亲力躬为手下的人都是吃白饭的?”
    不是没问过,舒恒己每次都回答的不屑加不已为然。
    弄得像是自己在赶他一样,阴着个脸便再不理人。
    今日亦是如此。
    舒恒己无聊了便开始毒舌,自己习惯了他没有恶意的讽刺也就不在意了。
    “书有那么好看么?整日的看人都看得呆里呆气的。”
    舒恒己坐在书房里笑得挑衅,颇有些没事找事的味道。
    子彦轻轻一笑摸摸脸颊,不置可否,继续看手中的东西。
    舒恒己看他一门心思又钻了进去,撇撇嘴不再出声,也懒的理那只把“主子好”这三个字说的炉火纯青的谄媚八哥,就立在书柜前翻翻看看。
    眼角瞥见角落里一本似乎放的很隐秘的折册,心里一动,随手便抽了出来。
    青碧的绸纱覆面。很精致古朴。
    打开,画页很长,很多折幅,画中是同一个人,一个漂亮的出奇的少年,轻挑着眉眼,嘴角上弯,似乎很爱笑或者很爱撒娇。嬉笑怒骂,或静或动,活灵似现,总是一袭白衣衬着眉间的朱砂,脱俗中有着分外的妖异。
    神来之笔加上画者的用心,任谁都可以轻易看出画者的心意。
    很在乎。在乎到每一个眉眼,每一种神情都了如指掌。
    会让人轻易迷失的专注与执著。
    舒恒己瞥了眼子彦,不动声色的又把东西放回了原位。
    “城里的施粥节你不去看看?”舒恒己随口问。
    这是邺州城入乡随俗自定的节日,出头的都是城里的大户人家以及一些商贾,在东南西北各个城门口设施粥棚,自出财力向贫民发送物资。
    舒恒己本身是很厌烦这一套的,各自的虚伪嘴脸谁不清楚?
    搜刮的民脂民膏多了坐立难了想到要积些阴德了?
    谁信?!
    “你没去?”子彦头也没抬,埋头在案表情是心不在焉。
    “无聊!”
    “一起去看看也好,伤口已经不碍事了,我闷在府里也是无聊,一起去?”
    子彦放下东西收拾了一下便拉了不怎么情愿的舒恒己同去,一路上看他沉着个脸都不怎么高兴,正巧路过一个集市兴起便买了个泥人给他,买完了觉得似乎有些可笑,但看舒恒己脸色似乎很新奇,翻过来掉过去看个不停,便安心了。
    转过身不经意视线就落在对过摊上一张面具上,再也移不开。
    耳边听得舒恒己催促的声音:“你大哥在东门,我们快点罢。”
    再抬头便是舒恒己在前行色匆匆的背影。
    城东门口简易搭了个棚子,长长一溜排出去好长,场面却不拥挤哗乱,出奇的沉寂。那些人大多衣衫褴褛,满面风尘,捧着碗罐,子彦远远地便在人群里瞅见几个陶府的家丁在发放物什,子哥首先看到他们便挤开人群走过来,没好气瞪了舒恒己一眼,又把子彦拉过来一顿好训,催促他回府歇着。
    两人怏怏地被他赶到一旁,他就又转身回去忙了。
    子彦有些失笑地看着舒恒己气鼓鼓的样子,又看看那些人捧了东西却木无表情,一点欣喜也无的样子,被经历磨灭的一滴感情的热血也不剩。
    有些情怀在生活面前确实什么也不是。
    两人都不想走便坐在一旁的墙角下看着,渐渐的日已西斜,人群也稀稀落落的散了,两人都不说话,坐的身体也有些僵硬。
    忽然,一个身影拐入视野。
    那个身影——子彦噌的站起,脑袋一阵晕眩,虽然衣衫脏旧,蓬头垢面,但那个身形,绝对不会错。
    “朱砂——”他脱口喊出。
    心口像缺了一块,喷涌而出的是他压抑不住的思念,惶惶终日的思念。
    那个身影一窒,下一刻扔开手中的馒头就开始逃窜,子彦下意识就去追,刚转过街角,人就已经不见了。
    舒恒己见他神色跟了过来,“看不出来你竟然可以跑这么快,怎么了?你会不会看错人了?”
    子彦眼神茫然的看着前方,不说话,径自的便与他擦肩而过。
    舒恒己扣住他肩膀,沉声道:“我在问你话。是那狐妖么?”
    子彦似乎终于回神:“没事,我看错了,我们跟大哥一起回去罢。”
    舒恒己又看了看,松手:“那走吧。”
    掌灯时分,下起了小雨,秋雨淅沥,挟带着一股寒气。栏外的芭蕉叶在水气溟蒙中飘飘摇摇。
    一个丫头刚传了话要他去前厅用膳,他在阑干上趴了一会,不想动却还是起身了。
    膳食很精美,子哥在旁和舒恒己说着什么,他没听进,径自坐下,下人们布好菜便都退了出去。
    子哥开封了一坛陈年的竹叶青,气味温厚醇香,子彦没吃几箸菜便休了手,在两人异样的目光中接过一只大瓷盅:“我来陪大哥喝两杯吧。”
    话音甫落,已经自斟自饮灌下去好大一杯,咳了几声,又自顾自拿了坛子去倒,子哥眉头一皱,伸出的胳膊又被舒恒己压了回去,“人生得意需尽欢,子彦会喝酒,是好事。你干吗非要拦着。”
    子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总觉得自家小弟有什么不对,却也不再出手阻拦。
    “来,大家都喝,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舒恒己率先夺过酒坛,夺过酒坛倒满了又递给子哥,自己先大灌了口,一抹嘴:“好酒。”
    三人对饮,不多时竟消掉了两大坛,子哥和舒恒己还好,只是子彦已经醉的酩酊,趴在桌上,嘴里咕噜着胡话。
    舒恒己伸手去拍他脸,子彦清秀的脸庞正对着他,透着酒后迷离的绯红,在昏黄的灯光中一下子不真实起来。
    舒恒己手顿在半空,忽然就愣在了那里。
    月光也是倒映在杯中,晃着浅碧色的醇酿,也变得虚幻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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