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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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上装饰的的是藏族的人面牛骨坠,奇形怪状的,没有两块是一样的。我心想这寨主不是娘娘腔就好,这样的‘大业’,还需一个彪悍的领袖。
开惯了雕花的两扇门,面前是一道厚厚的麻布帘,所以愣了一下。
元熙哥一抬手掀开,走在我前面。
好气派的虎皮椅。还是虎头作踏脚,那张完整的皮以大字型铺于石椅上,从下往上看,果然坐着的是一黑衣大汉。
体形微胖,虽然不是满脸横肉,长得还是挺狰狞的,面黄无须,看着面熟就不太对。
元熙哥只略低了低头,“见过寨主。”便拉我坐下。垫着的都是毛皮,在乍暖还寒的日子里坐着很是暖和。
“二位可是贵客,敝寨荣幸之至。”声音倒挺和气,看那张脸也过了不惑,怎么会干这愣头青做的事。
再多看两眼,想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毒……毒王。”
元熙哥一手握住我的腕子,凑过来轻声说,“这个是真的。”
毒王开口道,“贱内上次冲撞了二位,还请不要见怪。”大叔你用冲撞二字是不是太轻描淡写了,自己玩失踪……他离开妻女就是来竖面大旗,高呼断袖无罪?
元熙哥很镇定,回了一句不咸不淡的,“既已自立门派,寨主应称呼发妻毒后才是。”因为听说过洁丫头的娘才是毒教正主,这人毒功比不上老婆,还始乱终弃,半路断袖,真是……我也不说什么了。
毒王咧嘴笑笑,“是是是,要改。忘了自报家门,鄙人复姓钟离,名寒,你们喊我寨主便可。你们来这里,是想作客还是入寨?”
作客?你也不会选个洗衣工都缺的地方对不。明知道我们走投无路,旁边这位武功高不代表就会闯江湖,要是能认识个把老油条,对我们是有益无害的。
在中蛊之后,我对学习毒蛊产生了极大的热情,医毒是一家嘛。见到毒王后更打定主意要学成,补元熙哥未练【毒语】的缺,不给他再练那本秘籍的机会,因为秘籍中百语速成皆以人生痛苦为辅。
感觉到腕子被轻叩一下,元熙哥已面朝毒王回复,“入寨。”他什么时候会读我的心思了。
按道理在这样高度紧张的环境下是不可能开小差的,可我就是蹭着脚下做工精致的毯子开始神游。
每一次貌似安定,只不过是新一次的颠沛流离。
真正安定的时光,早已一去不返。
安定之中才可能骄纵淫逸。每年都有收到元熙哥的礼物,梳子,发簪,梅花络,通通是很娘的东西啊,每年都腹诽一阵子,每年他都跟我说,真的很配你。
最后一年,他出去一个月,回来两手空空,我终于爆发了,完全没想为什么爆发凭什么爆发,饿昏而来净身而去,理由是没过生辰。
几年里被他驯化得跟个丫头一样,娇纵这一词不足以描写我所作所为,装作一刀两断也没办法豪迈一点爽快一点,就在月黑分高的迷雾林里哼了首小曲儿,「……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啦儿啦啦儿啦啦儿啦儿啦……」
我忘记的几句词里,有剃度的意思,虽然没唱出来,但元熙哥一听这个调调急了,说以后一定带我一起出去,每年的生辰,一定不会忘。最后补偿我的是什么呢,爬山看日出,日下许愿树。
连狗牌都不挂一块的孤儿的生辰,真是臆想出来的东西。
被拉出那间屋子的时候,只听进去两个词,香主,兄弟。
我扯扯元熙哥,“香主比堂主小吧?”
“你还嫌小?没听寨主说那是最麻烦的一个支部,他派去的几个兄弟都摆不平所以……”
“啊?他把最垃圾的人丢给我们?”
他两手搭我肩膀上开始往前推我,“恰恰相反,那十几个是最厉害的,也是最……忠贞的。你刚刚真的没在听?”
“不会是很丑很恶劣的那堆吧?”进了寨还没看到美男子,至少也得招几个撑撑门面不是。
这扇终于是木门了,看起来还挺厚。带路的已然消失不见,正犹豫先推门还是先讨论御敌之策,就觉得自己被吸进去了,元熙哥大概也没反应过来,和我一样跌坐于屋中央,门怎么开的又是怎么关上,完全没看见。
隔空取人?
一屋子漂亮男孩,风姿各异,最年长的那个,也绝不过而立。
美男聚集地。两坐一站,应当是头头。
玉面公子们,元熙哥被你们看僵掉了,他都不记得先爬起来。
试了几次,爬不起来,中了软骨散之类的。
“磨磨蹭蹭,让人家好等。”说这话的小子,不过十五六岁,轮廓清秀得近乎女气,但并不媚气,只是撒娇而已。
年长的发话,“六弟,别欺负他们。”
“敢说我们很丑很恶劣,我看你是皮痒。”被唤作六弟的走过来,故意踩了我一脚,然后把元熙哥扶到椅子上。
他的发式好像是很久以前的那种,面如冠玉,眼睛小了点,不然真的有几分像冰绡仙子。
却比龙章凤姿,天质高贵的辰烟逊得多。
以美色御美色。
我定了定神,“你们想造反?”我们不是入门小喽喽,是香主,老大!
“我们要自己挑老大,钟离也不能把我们怎么地。”他用拇指托着下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
“当老大要坦诚对下,下面问你们几个问题,任一位所答若与实际情况不符,就把他扒了扔出去。”
大惊之下,“为什么是他?”
“看看他有何过人之处。”这是……成长中的辰烟。
元熙哥只是听着,还笑了笑,我咬咬牙,暗自思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手里没有纸笔,看来不是考验默契度。
“第一个问题,你们在一起,哪个是大欢?”年长的那个摇摇头,推窗看夜景。
大欢,就是在上面的那个。林人,就是不固定。我内心挣扎一下,本来想答“林人”,元熙哥脱口而出的的是“他”,吓了我一大跳。
他怎么知道大欢小欢的意思?不是不看那些艳情小说的吗?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
最刺耳的两句是,“来来来,一赔十,收钱收钱……”
“看塔的那个道士说他亲眼所见……”
天哪,被人看光犹不自知!
本来就不大的屋子,一闹腾更加挤。
那小子清了清嗓子,“第二个,如果有一天,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离你而去了,你会怎么办?”
元熙哥声音不大,但足够让这里的人听见,“找回来。”
臭小子偏要追问,“找不回来呢?”
“随他而去。”
字字血泪,旁人怎能明白。
我没答,他便问第三个问题了。
“最令你感到痛苦与心灵煎熬的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秦元熙和辰烟师从何处,一直是江湖上最大的谜。
那一瞬,我感觉断袖帮的人什么都知道了。
元熙哥和我应该是同一件。
然而他说的是,“韩国传说中最美丽的少年,是什么人?看你五迷三道的。”
我一听就来劲了,“他叫李准基。凤目传情,一笑嫣然,不是断袖,唉。当世只有辰烟一人能与其媲美。”
“什么人,没听过。这算得上大事吗?”
窗边那位看够了风景,终于扭头一句,“六弟,你偏要秦公子说出被人夺爱之恨么?秦香主,这间便是你们的卧房,属下先行告退了。”
这么快就摆平了?不觉松一口气。
元熙哥站起来说,“不送。”他刚才,定是用内力把软骨散逼出来了。那个大哥看情况不对就撤,不知明天还有没有花样。
人都走了之后,秦香主把我抱到床上,才发现床头竟是系了大红缎子,枕头被单的颜色也不用说了,看呆我也。
“月儿,你看他们像不像闹洞房?”也不知酒里有没有下什么,元熙哥斟了一杯来也不敢喝。
元熙哥抬腕自饮,“其他的毒,就逼出来,**的话,……”
真正到了龙潭虎穴,他倒不怕了,在看透人性最肮脏的一面之后,再没什么,可以吓倒他。结果很令我满意,只是过程太过惨烈……他不可能回到从前那个,练了多年剑法仍旧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的阿元。
***
渐渐喊得上一些人的名字,知道了他们的故事。
那顽劣的小子,叫秋故飞,他的大哥,唤作秋轻寂。
信宿渔人还泛泛,清秋燕子故飞飞。很有名的一句。
另一句是我喜欢的杂词,秋风一号转轻寂,可怜花落去。
他们,想来是出自书香门第。
秋轻寂,在我们没出来前是江湖上最有名的一号断袖。
七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因了他青城派出尽风头,家父又是江南儒商,家庭条件好得没话说,美人是一把一把往上扑啊,此般青年才俊,偏偏喜欢上本门军师……他的六弟虽不是断袖,也随他离了家,仗剑江湖。
他弟弟么,已经有扒男人衣服的冲动了,断袖是早晚的事。
不久前,青城军师因为某种不耻的原因,挂了。
所以,他跑到这个寨子里来,是要查出仇人?
如果被人知道是辰烟所为,他将是断袖帮头号公敌。
一千两银子征一名儿,有这经费可以买二十个丫头使了。
终于有一日,看那黑衣寨主站在大寨门口对着牌子眉头紧皱,我也是无聊,凑上去随口一掐:“寨主,我想了一个名儿,仅供参考。”
钟离寒眯了眼听着。
“觅、龙、帮!”
钟离寒摸了摸下巴,“寻觅龙阳之辈,简明扼要,不错不错。”
我等的是用否。
“来人哪,把牌子摘了!”他把头转过来,我抢先一步说,“寨主,我不要银子,你把新招的丫头派我一个便好。”
“行。”
秋轻寂这两天带着元熙哥熟悉寨中事物,元熙哥吃不惯那几个厨子的东西,麻辣和辣不一样,他难过的时候干啃辣椒啃习惯了,不代表就着那玩意儿吃得下一日三餐。
我开始开小灶,只有真正对着那口铁锅和点死都不燃的炉火,才能明白元熙哥造一桌菜多辛苦。
又要腾出时间练毒术,寨主刚答应,【拳语】中也就太极还记得些,手下的人不敢惹,打不过他们。
找一会煮饭的丫头就成。
我到了大堂,发现鹅黄柳绿都被人挑走了,只有一个子不高的窝在那。
怎么又见面了。
钟离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