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灯昏月明时 第一章 道院僧堂化鱼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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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到一个小时前,陈若惜还认为最幸福的死亡方式是在睡眠中停止呼吸。
但是不到一个小时后的现在,介乎于被水充满每一个肺泡窒息和被水充斥胃囊达到重度水中毒而死,两种死法之间的她,分明记得“刚才”自己洗完澡(没有在浴缸里睡着),爬上床,关灯,闭上眼,进入了睡眠。现在自己却睁着眼在水里挣扎,这水绝对不是浴缸里温暖芬芳的洗澡水,而是冰凉清澈的湖水!
这不是在做梦。
首先认识到这一点后,她闭上了一直接受灌水的嘴巴,捏住了接收水资源的鼻孔,凭借在温泉理疗做心脏复健的游泳水平向水面挣扎而去。
“噗”
脑袋探出水面的一刹那,已经用尽了她双腿的全部力气。然后她满脸黑线的发现一个问题,这湖水竟然只是及肩的深度!不可能!刚才绝对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游了小三十米!低头观察着湖水的空档,岸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鬼啊!有水鬼啊!”
若惜闻声看去,一个道士装扮的小正太俨然是被突然从水里钻出来的她给吓倒在地了,旁边一个大木桶,好不容易打进去的半桶水又回归湖水妈妈的怀抱了。
此处郁翠崇山的风景,像极了北京郊区的龙庆峡,但是毕竟上次大白天去龙庆峡是小学时候的事,后来每年也只有晚上去看过冰灯,所以具体是怎么模样,也是不知道的。
可以肯定的是,这湖水比太湖的干净,树丛茂密程度比不上西双版纳,但是比积极绿化的北京还是绰绰有余的,
从这小道士的口音来看(人家总共才说几个字,你就听出来了==),应该是没出京师多远。
具体问题没有解决。明明躺在位于海淀区的家里床上睡觉,为什么会瞬间移动到这个鬼地方!风景还不错,不能叫鬼地方,但是也不能叫好地方……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陈若惜冲那个小正太走过去,小正太的表现很符合一般人类见到鬼怪,一个劲地坐在地上往后躲,其实两人最近的时候也相距十米以上。
“鬼。。。。。。师父。。。有鬼啊。。。”小道士已经泫然泪下,看着那粉嫩的小脸梨花带雨的模样,明显一个小受。但是陈若惜还没有饥不择食的对个出家人下手,还是在没弄清楚自己目前状态的情况下。
更何况,她自认为自己没死之前没有义务被人叫做鬼。
“鬼你个头啊!好歹我也是个沉鱼落雁不足,清秀尚且有余的姑娘,我哪里像鬼啦?”她走到水面及膝的地方,没好气地看着那小道士,他终于是看出陈若惜不是鬼了,大概。
“你。。。你怎么会从湖里冒出来?”他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收拢双腿警戒的盯着她。他特意强调了一下“冒”这个字,让陈若惜很不愉快。
她叹了口气,随意的用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惊讶的发现头发怎么这么长!她那头发最长没留到过肩膀,都说头发长,志向短,所以花子同学坚决反对她留长头发,另一方面是花子那万年不变的三齐头,正好有陈若惜的清爽短发作陪。而这头发都垂到膝盖了,难怪把小正太吓得直哭,她连忙把粘在脸上的头发往旁边拨了拨,顺便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有没有十分不雅观的让某些不该露的地方显出来。
不检查不知道,身上的衣服不是真丝睡裙,而是鹅黄的纱裙好几层厚,着了水格外的沉重,难怪刚才游泳游得那么累。她低头的空档,正好从荡漾的湖面看见了自己的脸庞,或者说是别人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惨叫把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小道士又吓倒在地,大概是没听过这么凄厉,这么惨绝人寰的叫声吧,颇有花子同学看咒怨,自己吓自己的风采。
而陈若惜也被自己底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一般情况下,自己吸气运气再大喊救命也无法达到这种震撼的效果。
“你。。。你没事吧?”
湖水中映照得那张脸,由于消瘦而有些棱角分明,但是总体而言是个小巧的瓜子脸,眼睛也不是过去略微黯淡单眼皮,而是大大的双眼皮(不用剌双眼皮了是不是应该庆幸?),像初生婴儿一样眼白少而清明,黑眼珠如打磨过的黑耀石一般熠熠生辉。除了这双眼睛颇为现代派,这张脸明显是古代侍女画上的古典美女。
陈若惜正在捉摸着水中这张陌生的面孔时,突然觉得胸闷气短,好像自己的心率衰竭又在作祟一般,继而是头痛欲裂,脚下一软,人就倒进了水中。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从冰凉的水里躺在了温暖的被窝里,而且周围不再是清新的山谷空气,烟雾缭绕的环境里,唯一庆幸的是不是尼古丁的味道。
“女施主转醒了!师父,女施主转醒了!”
听到那个小正太嘹亮的声音陈若惜明白了一件事:很好,我居然没有晕回家!正想绞着被子痛哭流涕的时候,一个光溜溜的大脑袋眼入眼帘。
开什么国际玩笑,小道士的师父竟然是个老和尚?!她眨着两只大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老和尚。
“女施主,身体好些了么?”老和尚声音倒是蛮好听的,跟广播里念书的声音似的。
“嗯。。。大概吧。”她自己的身体自然是受不了冰凉的湖水,但是跟这身体不熟,坚决秉承暨南大学某教授名言,说话和做学问一样要严谨。
老和尚见她回答的这么模棱两可,笑笑不语,转而问道:“施主可是京城人士?”
“啊?哦,是吧。”反正这身体里的我是北京人,上数三四五六代都是北京人。她心里这么想着,嘴已经说出来。
老和尚这回被她的回答弄得无奈的摇摇头,“施主好生将养吧。”转身往外走去。
陈若惜正又要躺下,哪里知道老和尚突然又回头说:“施主难道一点都不好奇自己在哪里?”
“我是想知道啊,问题是我现在更想知道怎么才能睡回家。。。”陈若惜被老和尚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但还是扶着还隐隐作痛的额头,靠在床头上。
“呵呵,睡是睡不回去了。”他的话好似重磅炸弹,炸得陈若惜浑身一哆嗦,愣愣的看着他,“施主前世如何不论,今生如是已是定数。”
“前世?今生?您是说我一睡就死过来了?”她心想着这话怎么这么别扭。谁知老和尚双手合十,低头说了一句她此时最不想听见的话:“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陈若惜倒吸一口气,难道说她当真一口气没喘上来死过去了?!死过去就算了,还借尸还魂跑这绝世美女身上了?!
也就是说。。。穿越了?!
小道士在旁边看着陈若惜哭笑不得的拼命敲床板,那个心痛啊,心痛他们观里的客房床板。
“既来之,则安之。”
老和尚还没说完,陈若惜就从床上蹦下来,直奔他面前,“扑通”一跪,扯过他的僧袍直抹眼泪,
“大师啊!我能不能死回去啊!我俨然不是万能女主啊!琴棋书画狗屁不通,诗书乐赋一点不会,而且这是个什么朝什么代我也不知道,我历史也只是优良的良从没达到八十五分向上啊!最主要的是,我一没学过空手道,二不通晓跆拳道,赶上个兵荒马乱的不是活生生得着被砍来充人头数么!我一定得回家啊!家里上有八十父母(爸妈年龄加起来),下有两岁孩童(弟弟),就算他们不想我回去,我也不想再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曝尸荒野。您给我指个明路吧!”
老和尚小道士全都被她哭诉得怔愣半晌,尤其是老和尚,僧袍几次拽没从她手理拽回去。陈若惜显然没有适应现在这个身材虽然娇小,但是怎么说也是身心健康的身体,出手还是用着过去的力道。
“女施主,您不要着急。”老和尚拽了拽自己可怜的僧袍,“由生方死,由死方生。因是为非,因非如是。”
什么意思?老和尚不要和红尘人士说禅语啊,说普通话她都未必听得懂呢。陈若惜正郁闷听不懂老秃驴说话的档儿,就感觉膝盖明显疼得不是自己的了。想想自己家的实木地板就是在地上爬着走,不觉得膝盖痛。这会子看看这僧房上好的水泥地板陈若惜就黑了脸了。刚才那“扑通”一声没把这个单薄的身子骨的骨头跪坏了吧?她想着一只手从老和尚的僧袍挪到了贴着冰凉的水泥地的膝盖上,完了完了,髌骨毁了毁了。
“老秃驴!你在这里做什么孽呢!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让跪在地上啊!”人未到,声先至。一道青影划过,陈若惜只觉身子一轻,转眼已经躺回床上了。一张老脸凑在她腿边看了看,“还好还好。”说完侧目看着陈若惜,“丫头,以后可别随便给老秃驴跪了,他再一心动收了你做姑子可就浪费了。”
一看着来人的装扮,符合这道观的正牌主子模样——道士——老道士——为老不尊老道士。
“我也没想到。。。”跪得那么铿锵有力。活活作贱了共和国好女儿。陈若惜在心里默默向自己上学期递交的入党申请书低头认错,表面上却仍是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张脸就算是计算着什么阴谋也是会让人心生怜爱的样子。
“贫道是这里的住持玄石,这是我的不肖小徒明殊。至于那个老秃驴嘛。。。不用管他是谁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老道士笑嘻嘻的问道,被叫做老秃驴也没有反驳的老和尚就站在不远处目光平平的注视这个老道士,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你问我的名字?”陈若惜踟蹰的问了一句,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问道:“还是问‘我’的名字?”
老道士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老秃驴。回头说:“你们的名字。”
“她的名字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是陈若惜。”她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小道士冲进来报告:
“住持!不好了不好了!陈家派了好多人把道观围住了!”
“陈家?”玄石那笑嘻嘻的表情转瞬不见,与一直面无表情的老和尚似乎对视一眼,转而回头看我。
“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怕是不用记得的名字。”他说完站起来,走到老和尚身边小声说了几句,就和好和尚一起走出房间,还关上了门。留下小徒弟明殊眨巴着眼睛打量着陈若惜,陈若惜也不认输,眨巴着如今格外大的眼睛直直看回去。
“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症了?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名字呢?”小道士跑到陈若惜床边的矮凳上坐下,煞有介事的打量一番,外面已经乱作一团了,而他却不闻不问。这个小正太大约六七岁,模样生得阴阳莫辨,粉颊柔嫩,好生可爱。
陈若惜乍一听还以为他说她得了失心疯,正要生气,忽然刚关上的房门就被人毫不客气地踢开,接着就是一阵强风灌入。坐在床边矮凳上的明殊审时度势,飞快地跳开。
风尘仆仆冲进来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银灰长袍,腰系绛紫黄玉腰带,长发束在绛紫金霞冠里,余下青丝披散开来。入室后,明眸微转就盯住尚且靠在床榻上的陈若惜。
这样的美青年能够一进屋就只盯住人不放,放在现代肯定有多少少女捂着脸作娇羞状,但是看清来人的那双眸子里的狠戾,任陈若惜再怎么想娇羞也羞不起来了。
只一瞬间,明殊险险躲过他奔过来掀起的戾风,而陈若惜的手腕却不幸落入了他的魔掌。
陈若惜尚来不及呼痛,人已经被他从床上拖下地,虚软的双膝刚一及地,又是一阵钻心的痛。却只听到门口一声哭喊,一个粉蓝色的身影抱住了她颤抖的身体。来人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妇,云鬓如墨洗,雪肤如润玉,绛唇不点而红,黑瞳似星耀闪烁,年龄不过三十上下,此时凝脂般的颊上已经雨打芭蕉。
“老爷!您放过兮儿吧!您就当她少不更事,饶过她这一次吧!”眼见攥着若惜手腕势如捏不烂这手腕就不撒手一般,美妇人直拉着那只魔掌,又看着她,“若兮,听娘的话,跟你爹认个错吧。”
“认错?她为了躲过选秀跳湖,将我陈家置于何地?”美娘亲被凶爹爹一席明摆着“认错我也不饶她”的话吓得眼泪都绝流了,愣愣的跪在地上扯着凶爹爹的衣角,眼中满是动人的哀求之色。
“如果我愿意去选秀呢?”陈若惜的手腕已经痛得麻木,膝盖慢慢适应了水泥地的温度和硬度,仍是钻心的痛。一点悔意都没有的眼睛望向那张英俊丝毫不逊青年的脸。
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帅哥,现在虽已年过不惑也保养的很好,让人想不到竟是这个十几岁女孩的父亲,而抱着她的女子更是年轻美丽得不可方物。
明显感觉手腕上那只手一颤,但声音却冷冷的飘过来,“怎么?还想丢人现眼丢到皇宫?”
“选也不是,不选也不是。你是不是我爹啊。”陈若惜也不怕他,从小到大陈若惜的父亲或者母亲都没有像这个男人这样对她发过火,相反,是处处体贴入微,甚至是放纵她。只要她不做有害身体健康的事情,他们都是尽全力支持。
这无疑是陈若惜心头的一担沉重,她曾多少次希冀父母能够对她责备,对她说说他们的苦,却一次都没有过。就算是目前这个身子的父亲,这么凶狠的对待这个女孩,陈若惜那超强的感受力却敏锐的感觉到他并不是真的有多么憎恨这个孩子,而是发自内心的担忧心情。
他不语,低头凝注她的眼睛,她的脸映进他眸子的一瞬间,她分明看到了一丝颤动。
手腕被解脱,连忙用左手好好揉揉,连美娘亲也来帮着又是吹又是揉的,奇迹般的竟一点也不痛了。听到头顶上传来凶老爸冰冷彻骨的问候:“你是谁?”
“除了陈若惜,还能是谁?”陈若惜抬头看回去。看来这丫头是逢打必认的,标准爹管严,怎么就想起来跳湖了呢?还好她会游泳。
从刚才的那堆话不难判断,先是陈家围了道观,想必这位凶巴巴的美青年就是陈家当家了,鉴于陈若惜是他闺女,所以肯定姓陈,而娘唤着若惜,那全名便是陈若惜了。
居然又是陈若惜?!难怪刚才老道士说“不用记得的名字”,原来是同名同姓啊。
谁知她的话一出口,当下两个人呆住了。怎么了?她自己猜出自己的名字还把他们吓倒了?且看美娘亲又开始恸哭,抱着陈若惜就是热泪盈眶,“兮儿,你终于肯认你是陈家女儿了!”
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身体的主人还是个抱养的?陈若惜茫茫然看着美娇娘抱着她,连连说什么娘对不起你之类的。一边凶巴巴的老爸好像也被感动了一把,虽没有潸然泪下吧,却也没有了刚开始的戾气。只有她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为了打破这个莫名其妙的局面,她决定一鸣惊人,推开老娘,抬头问老爸:
“容我问一句,当今皇上是谁啊?今天又是何年何月?如果能举几个历史事件给小女参考参考就更好了。”
果然一鸣惊人了。哭哭啼啼的娘亲不哭了,好不容易收了戾气的爹爹变成了满眼杀气。
“阿弥陀佛。”救世靡音传来,从佛堂穿越到道观的老和尚华丽丽登场。
“迦音禅师?!”这一声惊叹是凶老爸。迦音禅师?这老头很有名?刚才拿名禅师的迦沙抹眼泪不知道有没有粘上佛缘啊。
陈若惜正算计着沾了佛缘会不会有助于先天性心脏病的康复,转念又想现在这个身体好像没有心脏病,但是在湖边的胸闷气短却值得注意。
“陈施主,容老衲替小施主解释吧。”迦音向前走近一步,看了正在沉思盘算的陈若惜一眼,就把目光专注的投向陈家当家了。
“小施主失忆了,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陈若惜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老和尚。
果然所有穿越的都会装失忆,我也从最基本开始练起了?好,保证符合病患的一切行为——一问三不知。
老和尚又唠唠叨叨半天,说明了一堆一堆,大体上让陈若惜好好回家调养,每七天要来这里让他帮她打通经脉疏通脑中淤塞。
陈若惜心里哼笑:切,和尚想跟我谈谈穿越诸事就直接说嘛,还出家人不打诳语呢。不过和尚用佛语给人作心理工作的水平真不是一般心理咨询师的水平,眼见着刚才还凶巴巴的陈家当家随着他慢慢悠悠的解释(怀疑是边说边编),眼睛里那浓重的杀气竟变成了一泓柔泉。
“还有一事。”老和尚叫住正抱着陈若惜往外走的陈家当家和陈家夫人,“老衲在此观中之事,还望施主不要为外人道。”陈家当家点点头,转头又抱着陈若惜向外走去。
“三月朔东,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登极之日,久旱忽云,八荒逢霖。”老和尚看着远去的一众人等,掐着手中的佛珠一紧,“当真是要下雨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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